第一百八十章 再現 (10)
“什麼問題?”亞諾不解地回問。
“如果這個死亡司南下面夾的東西不是死者生前的隨身物品,譬如下面夾的是你我身上的隨身物品,那麼指針會有反應嗎?”
約恩認為他應該注意到湯姆在警署門前突然停下,接着與自己進行了一段交流,不過似乎對交談的內容並不好奇,也許早就在心裏猜測到交談內容了吧……“現在怎麼樣了?我兄長的墓穴怎麼樣了?”
見克登斯有些不知所措,福克斯強行壓制住自己爆粗口的慾望,再度震聲發問:
“請回答我,警察!”
福克斯暴躁的語氣讓克登斯腦子有些卡殼。
克登斯愣了會,說道:
“額……冷靜一點,先生,請冷靜,我是說……”
“去你媽的!”
福克斯撂下這麼一句粗口,從馬棚跑向著庭園,連傘都顧不上撐一把,任憑雨水肆虐。
“抱歉,老爺他實在是有些焦躁,畢竟這麼大的事情,很難冷靜下來。”管家給馬拴上繩子,接着對着警員說道,“麻煩你看一下馬。”
然後他拾起掛在一側的黑傘,撐開后立即跑了出去,留下克登斯一人。
既然如此,約恩也不多廢話。
“唔,證件。”約恩把審查員證件交還給森格,接着坐到森格旁邊,駕駛位挺寬敞的,坐下兩個人還是沒有問題。
他接着問道:
“我們接下來帶着證物去哪?”
後者接過證件,將之塞回內側口袋,頭也不回地說道:
“追獵人分部。”
而亞諾一行人首先前往卡斯里安府主宅正門看了看——也就是皮埃爾·杜門被倒吊的地方,那裏有一位警員負責看守現場,還有另兩位警員還在重複着早已重複多次的搜查工作。
除了在倒吊的地方略微發現了部分滴落狀血跡之外,別的地方,諸如庭院的過道零星能夠發現部分血跡,但根據這極其渺小的血跡從中得出線索的難度無異於大海撈針。
接着他們一行人又穿過庭院,前往傭人樓。
在庭院行走的途中,他們簡短地交流了一會。
“管家有問題?”霍華德率先提問。
“沒有,我到卡斯里安府後能力一次都沒回應,”亞諾搖頭否決,他接著說道,“順便一提,我感覺我已經快到“閾值”了,掘秘人能力大概在短時間內沒法用了。”
“這樣啊……我們接下來打算用“死亡司南”尋找屍源?”霍華德接續提問道。
“對,”亞諾回話道,他瞥了眼丁白曙,沒等他開口提問,直接給他解釋道,“我解釋一下兩件禁物的作用吧。”
“死亡司南外觀像個普通的指南針,不過不同於普通的指南針,它下方連接一塊彈簧夾子,只要把死者生前的隨身物品夾在夾子上,指南針就會導向死者最後的葬身之處。”
很顯然馬車已經進入了赫爾蘭區。
這裏的街面環境乾淨平整,地面並無過多積水,街面的排水設施肉眼可見的更加完善。
順便也可以看得出來街道有人每日清掃,並未看到有落葉堆積。
由於下着小雨,來往路人車馬都比較少,少數幾個撐着傘行於街道的,也都是一些衣裝華麗、打扮得體之人。
此外他注意到街頭警察的數量也比別處要多,看來這裏的街頭治安也比別處要好。
“好。”後者神色凝重地點頭回應,目光與槍頭始終沒有離開那道門。
丁白曙舉着手槍輕步微移來到平房窗戶后。
窗戶左方一側立着一桿簡陋的晾衣架,上面還晾着神父的衣服。
而在窗戶之下,有着一塊不大圍欄菜地。
但丁白曙無暇顧及這些東西,他的目光鎖定在窗戶。
亞克里恩扭頭看了眼禮拜堂的殘骸,說道:
“如果想要毀屍滅跡,那麼直接放把火燒了平房不是更好?你看旁邊還有一處前車之鑒。”
“確實如此,但是平房着火的煙霧肯定會引起他人的注意,雖然這裏偏了點,但是失火的話,仍然有引人注意的可能。”霍華德否定了這個觀點,他抬頭看了眼暗淡的天幕,接著說,“更何況,我看,一會兒也要下雨,有火也可能會被雨水撲滅。”
“那麼為什麼神父的屍體會被倒吊起來?”范德林特指出這個最讓人費解的地方。
其餘人陷入了沉默,看來沒有一個人能夠給出一個有把握的答案。
“白曙你有什麼看法?”霍華德再次詢問自己那位可靠的同事,想聽聽他的見解。
後者摸着下巴,說道:
“我覺得是挑釁。”
“挑釁?”
“不遠萬里,把杜門從聖里恩醫院搬到卡斯里安府,搬到警方的眼目之下,而不是像普通的殺人犯一樣,將被害人的屍體藏匿起來,這一點,就像是在挑釁警方。”
“你這麼一說,倒是有一定的道理。”霍華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在心中默默地給兇手加上了“反社會人格”和“恐怖分子”的兩個標籤。
“杜門的風評如何?”丁白曙問向范德林特。
警長談到這一點,神情就有些陰鬱不快:
“杜門是個挺樂觀的一個小夥子,人際關係簡單,性格也很平和,我從沒聽說過他有跟誰結下過梁子……唉,可惜了。”
“那麼杜門被害,可能不是個人原因,而是他是一位“警員”,代表着警方,而兇手或許就是出於某種仇警心理,將之殘忍殺害,接着倒吊在卡斯里安府,其中倒吊在卡斯里安府這個舉動就十分大膽,因為幾個警察就在客廳那一端,而兇手敢潛入宅邸並將屍體倒吊,要麼說明他對警方的仇恨足以支持他面對這些風險,要麼他的腦子有些問題。”
從那個角度,他正好能夠看清被倒吊之人的背部,但讓丁白曙有些在意的是,跟皮埃爾·杜門背部的多處創口不同,這位神父的背部基本上沒有傷口。
而根據房間裏的一片狼藉,他推理神父應該在死前有所反抗和掙扎,沒有坐以待斃。
但是一介體格瘦削、手無寸鐵的普通老人,絕無可能在生死鬥爭中佔據上風。
而鬥爭的對立面正是死亡。
此外,從正門看不見的客廳死角也被他探查完畢——沒有問題。
顧不上過多思索,他接着向後方另一側窗戶走過去……
至於周邊房屋,則是與別處的透天厝,也就是別處的半獨立式聯排房屋不同,都是獨立式的別墅,房屋前方還有一塊花園或是小庭院,房價想來不會太低。
不需要多久,他們就能到達中心街43號,根據資料,那裏有一位警員和另一位未曾謀面的審查員監視着卡斯里安府的涉事人員,預防不測。
“嗯?怎麼了?”丁白曙聽到卡莎在叫他,回頭看去,對上她那翠綠的無暇眼眸。
“你一直都在想案情有關的東西嗎?”後者關切地問。
“不,我剛剛看向窗戶就是暫時休息一會,畢竟人不是機器,勞逸結合才是合理的做法。”
“嗯,很有道理,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卡莎微微頷首,對白曙這個觀點表示認同。
她本來想勸丁白曙暫且休整,不過看來對方很清楚勞逸結合這個道理。
於是他悄悄帶走日記,打算下午放回去,而這個時候母親外出看醫生,大概傍晚才回來。
他把日記帶回房間仔細閱覽,而在其中,我的兄長找到了勒克文出軌的證據。
毫無疑問,我的母親早已發現了問題,但卻沒有拆穿他。
為什麼?
我請求里奧把筆記給我一覽。
“日記在我房間裏……在搬運遺物的時候,我偷偷地拿了出來……這是重要的證據,你也九歲了,不能什麼也不知道,我會全部告訴你。”
他神色堅毅地說道。
於是在那天夜裏,在里奧的房間裏,他坐在床邊,而我坐在凳子上,對着燈光,一探究竟。
真實是一把鑰匙,洞開了我的眼睛。
讓我得以看見了人皮下骯髒的醜陋色彩。
早在前七個月,或是更久之前,勒克文與自己聘請的一位年輕女助理互生情愫,而在私下偷情的一幕,偶然被外出的卡斯里安府傭人注意到……而這位傭人,恰巧與我母親的關係很好,或者說基本上所有的傭人都與母親處的很好。
畢竟沒人會與溫柔溫和而又端莊得體的母親結下樑子。
自然而然,這位傭人把這件事情在私下悄悄轉告給了我的母親。
也就有了這部分日記的開端,母親將這件事記在了日記中。
但她並未因這件事情而去找勒克文對質,或是將這件事情曝光。
畢竟這只是傭人的片面之詞。
誤會?
偶然?
意外?
巧合?
以及最後一絲憂鬱。
不知為何,我能從母親的日記看出這些內容。
真實是一道輝光,灼燒掉虛假的表皮,並非能帶來揭開真相的欣悅,轉而給人會帶來灼燒成灰燼一般的痛苦。
毫無仁慈,毫不留情,此乃真實。
仁慈只得陰影中尋覓。
在燈光下,日記本上沒有陰影。
一次巧合的窺見,兩次無意的發覺,三次有意的觀察。
最後她私下雇傭偵探追查二人的姦情。
光陰轉動,陰影隨之蕩然無存。
因為她查清了那個女人的住宿,查清了二人鮮為人知的私下接觸時間,並暗中租下對街的房屋。
落日已逝,而夜幕隨之蓋上仁慈的薄紗。
她拖着病軀,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目視着將要做出不正確舉止的他進入房屋。
“街道燈光亮起,宛如一把尖刀,剜掉了我的心。”
這是日記中的原話,對此我至今難以忘懷。
“我有些後悔讓你看這個……”他看着一臉惆悵的我,如此說道。
畢竟對於剛剛喪母不久的九歲孩子,是很難理解這些複雜而荒誕的事情。
而我當時還沉溺在那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情感之中,無法自拔。
我只看了筆記的一部分,前面還有很多內容沒有看到,而後面亦如此,但是……我已經沒有勇氣繼續翻閱下去了。
而自己的兄長雖然對於自己的父親是從來不給任何好臉色,但他並非囂張跋扈之人,對於自己,他總是表以相當的關切和關,接下來你跟我們走一趟,帶我們去找你的次子,沒問題吧?”約恩如此說道。
“這……好吧。”雖然老人一臉的不情願,不過還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