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假千金只想學習6
白宅,白桃在她的房間裏坐立不安。
今天上午白梨的表現實在是過於出乎意料,白桃越想越不安,總覺得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脫離了軌道。
白桃並不是在養父母車禍離世后,被無縫接回了白家。
事實上,在白家找到她之前,她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舉目無親的日子。那段糟糕的時光讓白桃產生了巨大的不安全感,即使來到白家后,這份不安全感也沒有消散。
在白家,她看見與自己互換了人生的白梨。
在她過着樸素生活、拚命努力才考上京華大學的同時,這個霸佔了她親生父母的人,卻在悠哉悠哉地畫著油畫,過着光彩奪目又無憂無慮的生活。
那一刻,除了怨懟,白桃心中更多的是恐懼。
她一無所有,只能依靠白家。雖然她與白家之間有血緣的紐帶聯繫着,但她知道,所謂血緣未必比得上二十年的朝夕相處。
於是,一個針對白梨的計劃誕生了。
她故意裝成精神不穩定的樣子,讓白梨搬出白家。
她故意約白梨去咖啡館,讓人拍下誤解的照片,發到白母的電子郵箱中。
她故意暗中打壓白梨,她希望白家只留下一個女兒……
而事情也的確像她所期望的那樣發展,直到今天,那個原本只知道埋頭畫畫的白梨突然變了個人一樣,在她的專業上大放異彩,還得到了頂級學者的側目。
白梨變了,就是在搬出白家的這段時間。
最終,白桃得出了這個結論。雖然很不甘心,白桃還是得承認讓白梨離開白家是個錯誤的決定。
現在看來,她更需要把白梨放在眼皮子底下,緊盯白梨的一舉一動。只有這樣,她才能安心。
現在還不遲。
白桃紮起散亂的頭髮,整理好衣衫,在鏡中確認儀容無誤后,推門走出房間。
她要去找母親,求她把白梨接回來。
白桃的卧室在二樓左側,而白母的房間卻在右側。想抵達對面,她需要經過中央旋梯。
然而,經過樓梯口時,她忽然發現樓下大廳亮着燈,而且還能聽到交談聲。
已經吃過晚飯了,大廳應該沒人了才對。白桃輕皺眉尖,附耳細聽。她很快聽出了是誰在交談——父親和母親。
白桃下意識屏住呼吸,她眼珠微轉,輕手輕腳地把自己藏到一個不易被看見,又更能聽清談話聲的角落。
大廳里,白父的臉色算不上好。
“這麼說,沈家那邊是後悔了?”
白母點頭:“我今兒和沈太太見了一面,聽她的意思,好像是沈朔對梨梨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哼,能有什麼不一樣的看法。”白父搖搖頭,“年輕人就是眼皮子淺,梨梨雖然不是我們親生的,但這二十年一直在白家養着,論模樣品行,哪裏配不上他沈朔。”
“親愛的,你消消氣。”白母體貼地上前拍背順氣,狀似不經意地提及:“沈家反悔,無非是顧忌梨梨的身份,未必就是不願意與白家聯姻。現在白桃也接回來了,沈家那孩子也是個青年才俊,他們……”
“不成。”白父打斷她,“這對白梨和白桃都不公平。要我說,既然沈家不情願,那就算了吧。”
“你又意氣用事。”白母不贊成地看他,“兩個孩子還沒見過,未必就成不了。總該請沈朔來家裏坐坐,讓他們見個面再說。”
她壓低聲音:“別忘了那幾個項目,與沈家聯姻,對我們只有好處……”
白父被說動了,他向白母、或者說向利益妥協:“好吧,你找個機會安排一下。”
聽他答應了,白母的臉舒展了片刻,旋即又忽然想到什麼,臉色變得不大對勁。白父注意到了。
“怎麼了?”
白母耷拉下肩膀,看上去有些憔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從手機中調出前幾日收到的照片,然後遞到白父面前。
“這是……”照片上清楚地呈現出兩個身影,白桃哭得梨花帶雨,而白梨則是一臉冷漠。
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不好的事情。
白父沉吟半晌,沒有立刻下定論。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多年,他習慣於謹慎地做出判斷,看待一些事情也不止於表象。
“是誰發給你的這張照片?”他忽略照片本身,一眼看到了更深層面的東西。
白母愣住了,她確實沒有懷疑過照片的來源:“是、是一封匿名郵件……親愛的,你的意思是?”
白父嚴肅地點點頭:“白梨是我們看着長大的,她的脾性你我最為了解,僅憑一張照片說明不了什麼。重要的是,究竟是什麼人拍下了這張照片,他把照片發給你又是什麼目的。”
他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白母立刻就明白了。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她早就不是什麼無知少女。先前只不過是因為愛子心切,才一時糊塗了。
樓上的白桃聽着這些議論,后脊發涼,硬是在大夏天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白家去查,就一定會順藤摸瓜查到她身上,到那時候……不行!白桃打了個冷顫,用手在大腿上狠掐一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冷靜、冷靜……她只需要面色如常地下樓,不要被看出異樣,岔開這個話題就好。
白桃做好心理建設,剛要動作,樓下的情況忽然發生了變化。
李平步履匆匆地走進了大廳,面色有些焦急:“老爺,夫人,打擾了。”
白夫人詫異地問:“發生什麼了?”李平做事向來穩重,很少有這麼憂形於色的時候。
李平將他和白梨的通話內容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還加上了諸如“小姐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哭過了”、“小姐精神不太好”這些主觀的描述。
白夫人聽完內疚的不行。到底是在身邊當成親女兒養了二十年的孩子,雖然之前能狠心讓她搬出去,但這會兒聽說她在外面受了欺負,白夫人止不住地就心疼起來。
“李叔,麻煩你了。明天幫我把梨梨接回來吧。”她握住身側丈夫的手,模樣有些疲憊,“之前是我欠考慮了,梨梨心裏一定很不好受。”
二樓,白桃悄無聲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雖然危機暫時解除,她的目的也以另一種方式被達成了,但她卻高興不起來。
真是好運啊,白梨。
她的雙眸在黑夜中閃着幽幽的光。
別高興的太早,我會取回被你偷走的一切的。
次日下午,李平估算着白梨的放學時間,怕耽誤她上課,便沒有打電話,而是編輯了信息發過去。
“小姐,我在京華大學北門等您。”
消息發出后,李平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回復。
應該是暫時沒看見吧,他想。
反正今天不算忙,他先開車去大門等着就是了。李平放下手機,發動引擎。
將車停到北門附近的停車位上,李平搖下車窗,開始等待。六點左右,天色漸漸變得暗沉,沿街商鋪亮起了燈,可以看見有學生陸陸續續地在北門進出。
京華大學是國家頂級學府,學生來自天南海北,故而以住宿生居多。像白梨這樣恰好家住a市的走讀生,只佔很少一部分。
夜晚降臨,校門口的人流多了起來。李平認真地在人群中尋找自家小姐的身影,一個也不放過。
然而直到路燈亮起,李平也沒等到白梨出現。他皺眉拿起手機,通信軟件的簡潔界面上,白梨依然沒有回他消息。
李平隱隱有些擔心,撥打了白梨的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他煩躁地掛斷通話,調轉車頭,向白梨的住處開去。
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一瞬間,李平的大腦里劃過無數個不好的念頭,而此時,白梨正蜷縮在被褥中熟睡——空調的溫度太低了,她有些冷。
不遠處的書桌上,白色的陶瓷杯中還殘留着褐色的咖啡漬。陶瓷杯旁,一疊密密麻麻寫滿了公式的稿紙被整齊地摞了起來,用青色的書夾夾緊,上面還落了支黑色的簽字筆。.
白梨昨夜一鼓作氣,重新整理了份初稿,因為是已經寫過一遍,她下筆的速度很快,還順便增減了一些證明,完善了文章的整體結構。
寫完初稿,她完全沒感到疲憊,也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意思。
畢竟重複一件事情,無論做的再完美也是枯燥的。相比起來,白梨更願意去接觸一些全新的東西。
比如說進一步細化筆下尚未完成的粗糙理論。昨夜,這個念頭一直引誘着她,撩撥得她心癢難耐。
她屈服了,無視了系統的警告,無視了時間已晚,一頭撲進了自己的論文中。
凌晨一點,她打着呵欠下樓,為自己沖泡了一杯咖啡。在咖啡因的作用下,她坐回書桌前繼續奮鬥。
凌晨三點,她完成了幾個大證明。這些證明將會是基石般的存在,確保她理論的底端邏輯牢不可破。
凌晨四點,白梨的思維開始有些混亂,她在卡在一個極為平凡的地方駐足不前,想要集中注意力,筆下的字符卻像是在跳舞一般混亂。
白梨知道,她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是時候休息了。她撲到床上,將自己裹成一團,一秒入睡。
系統鬆了口氣,在白梨筆耕不輟的這段時間裏,它一直在監測她的生命特徵,生怕她不小心猝死過去。過勞死——穿書局名下的眾多宿主中,因為這個而任務失敗的,白梨或許是第一個。
九點,旭日高升,白梨忽然從睡夢中驚醒。
系統勸她:「別去上課啦,好好休息吧。」
「嗯,沒打算去學校。」白梨說,「我只是忽然想起來,有一處證明不太嚴謹。」
系統眼睜睜看着白梨挪到了書桌旁,它沉默片刻,熟練地點開了宿主生命體征監測面板。
中午,白梨到樓下冰箱找了點麵包,胡亂填飽了肚子。她披頭散髮、腳步虛浮、面色憔悴,看上去像個蒼白的幽靈。
系統悄悄兌了一份營養劑,摻進白梨的水杯里。它默默祈禱:可不要真死了啊,營養劑很貴的,用了它好大一筆積蓄。
下午兩點,一天中最炎熱的時候。白梨停筆,把幾十頁手稿跺起,整理好邊角,夾上書夾。忙完這些,她打開空調,再度睡倒。
晚上七點半,一輛黑色曜影停在了別墅外。李平下車,在敲門得不到回應后,用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小姐,你在嗎?”
他一邊大聲詢問一邊打開了客廳的燈,客廳里空蕩蕩的,沒有人回應。
李平將一樓的各個房間都找了一遍,確定沒人後,急匆匆地上到二樓。
他很快鎖定了白梨房門緊閉的卧室,站在門前的走道上,腳腕上能感受到從房間裏溢散出的絲絲涼意。
應該是在卧室。
李平的心放下一半,他輕叩房門:“小姐?”
依然沒有人回應。
“小姐?”他加大了音量,叩門的力道也加重了。
卧室里靜悄悄的。
李平剛放下一半的心又提了上來,他顧不了許多,直接擰開了房門。
卧室里,白梨聽到響動,半夢半醒地從被褥中探出腦袋。她睡眼朦朧,模糊地看見床尾處站着一個漆黑的身影。
“啊!”她驚叫一聲,瞪羚一般地跳起來,“咦?李……李叔?”
白梨尷尬萬分,這尷尬直到她收拾好行李,坐上前幾日載她來這兒、現在又要載她回白家的轎車才勉強消散了幾分。
她是不想回白家的,可翹課和白日昏睡的糟糕表現已經不能讓李平信服她可以一個人照顧好自己。
回白家或者再請一個保姆。
系統在她腦子裏疾風驟雨般地大叫:「快點回去!不接觸女主,你怎麼完成任務!!」
白梨不得已選擇了前者。
車身緩緩駛離她暫住了短短几日的小別墅,開向白家。白梨這時才有空摸出手機,查看她白日裏漏掉的消息。
最近的一條是李叔打來的,晚上六,那會兒她睡的正香。再往前,下午四點左右,是一條來自林儀的未接通話。
林教授找她?
白梨打開通信軟件,準備給林儀回一條消息。沒想到剛點開,就“叮叮叮”彈出好幾個未讀消息。其中一個是李平的,剩下的都來自林儀。
昨日,為了方便聯繫,白梨和林儀交換了電話號碼,也在社交軟件上互加了好友。她沒想到,林儀居然會主動聯繫。
他發過來一張工作位的照片,佈置得很簡潔,但必要的辦公用品都配備得很齊全。工作位的背景也很眼熟,就是林教授負責的實驗室。
照片下附有留言。
“幫你準備了工作位,有什麼缺的,可以再聯繫我。”
看來她的學術生活就要步入正軌了。
白梨編輯信息謝過林教授,嘴角帶着一絲志在必得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