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金玉街
看王景煦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鄭君堯自覺無趣，便拿起桌子上的甜餅狠狠咬了一口，卻被這甜膩的味道糊了一嗓子，又連忙端起茶水灌了兩口，道：「你所謂的事，是你這二妹妹前世的姻緣吧？」
見他不說話，鄭君堯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又道：「其實依我看，你二妹妹是個通透聰明的人，也挺捨得下手的，你看她對自己都……更何況對旁人呢？」
像這種能把自己半條命都搭進去的狠人，對別人下手也不會輕的，現在相比於王榮臻，他倒是更擔心那個喬家二公子喬安澈，也不知道還有幾天的活頭。
王景煦抿着嘴不說話，好像沒聽見他的話似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王榮臻身上。
此時剛剛辰時三刻，太陽也才剛升起來，王榮臻前一日受了驚嚇，今日又難得起這麼早，這會兒正懶洋洋地趴在欄杆上，身上只穿了一襲月白素色襦裙，肩上披着昨夜的薄絨披風，耷拉着眼皮看着院子裏人來人往的熱鬧場面，南星則拿着小梳子站在她身後，一臉認真地在她頭上比劃着，似乎在糾結今日梳什麼髮式。
過了會兒，王榮臻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小嘴張的極大，那真是一點形象都不顧了，王景煦扶了扶額，關上了窗戶。
他的一舉一動皆被鄭君堯收入眼中，他們倆也算是有過命的交情，然而兩輩子加在一起，他都沒見過王景煦能有如此多的表情。
真是開了眼了。
這邊王榮臻剛打完一個哈欠，伸手揉了揉眼睛，便聽見不遠處有吱呀一聲，她四處望了望，卻也沒發現什麼異樣：「南星，餓了。」
「是，二姑娘。」南星為她繫上髮帶，便轉頭吩咐小女使去端早飯來了。
王榮臻向來起得晚，南星知道她的作息，一般也就是這時候才去給她端來的，今日她先是去給王榮清梳頭打扮，一回來就發現王榮臻也醒了，因此便沒來得及去端飯，幸好蓬萊院裏不缺小女使，她在這邊給王榮臻梳着頭，便已經叫小女使去廚房取了，想來這會兒也晾得差不多了。
蓬萊院的早飯向來是清淡的，因為王榮臻最是喜歡辛辣和濃油重醬的，幾乎稱得上是無辣不歡。中午和晚上也就算了，總不能大早上的就吃這麼重口味的東西，於是王榮熙和王景煦一合計，覺得總不能一天三頓都吃得這麼重，便吩咐小廚房，早飯一定要清淡，清粥小菜就可以了。
王榮臻剛開始當然是反對的，還絕食抗爭，然後就被心狠手辣、鐵石心腸的王景煦餓了整整兩天，每日除了幾口米湯什麼都不給她喝，她心裏權衡了一下，覺得幾口飯沒有自己小命來得重要，於是這才開始接受沒什麼味道的早飯。
當然，沒什麼味道是對她而言的，對於王榮熙和王景煦而言，這些清粥小菜還是挺有滋有味的。
看着小女使端上來的米粥和甜餅，王榮臻心裏默默的嘆了口氣，認命似的拿起了碗筷。
喝了一口米粥，又吃了一口甜餅，甜膩的味道險些把嗓子糊住，王榮臻的眉頭一下子便皺了起來：「這不是廚娘的手藝吧？」
南星一驚，連忙轉頭看向小女使。
小女使連忙屈膝，道：「回二姑娘的話，茯苓姐姐說，今日的早飯是文姨娘親自下廚做的，說要先摸清楚姑娘的口味，日後才好給姑娘做糕點吃呢。」
「倒是機靈。」王榮臻哼了一聲，只將米粥喝了，那被她咬了一口的甜餅又放了回去，「唉，今天沒吃好啊。南星，你去跟大哥哥和三妹妹說一聲，咱們出門去。」
「是。」南星眼睛一亮，轉身便去傳話了。
她最喜歡跟着二姑娘出門去玩了！
王榮臻看着她的身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至於為什麼不叫王榮熙嘛……
當然是因為這成箱成箱的賬本都需要王榮熙親自過目一遍，看看這數量，估計沒個是看不完的了，她還是別去給大姐姐添堵了。
唉，她可真是個貼心的妹妹。
兩刻鐘后，一匹馬，一輛馬車從王家出，往金玉街去了。
金玉街是琅琊城四大主街之一，不僅有揚名天下的燕雲樓坐落於此，還有許多售賣名貴物什的鋪子一家挨着一家，在這條街上，最不缺的便是一擲千金的人。
王榮臻和王榮清在馬車上坐着，一人守着扇窗戶，目不轉睛地看着外頭人來人往。
王榮臻是因為前世嫁入喬家后，便一直被囚禁在小小的院子裏，出門的機會屈指可數，唯一一次出趟遠門，還丟了自己的性命，再也沒能回家。如此算來，這是她十多年第一次走在琅琊城的大街上。
而王榮清呢，出身是庶女，也不怎麼受寵，若沒有嫡母的應允是不能出門的。海氏在的時候她年紀尚小，根本用不着出門，可她長大了，海氏卻去世了，李氏自然是不會放她出門的，她今年十二歲了，卻是第一次踏出王家的門，看看外面的世界。
姐妹倆心中皆是感慨，一個是感慨琅琊城繁榮依舊，一個是感慨外面的世界如此熱鬧。
馬車緩緩停在金玉街口，王榮臻和王榮清先後跳下馬車，王景煦依然騎在馬上，絲毫沒有下馬的意思。
不過王榮臻顧不上他，此時叉着腰昂着頭，端的一副征戰世界的豪情壯志，雖然頭上戴着長帷帽，也並不影響她現在頂天立地的站姿：「今日我便要血洗！哦不，用銀子洗了這條金玉街！」
「二姐姐威武！」王榮清很是捧場。
王景煦端坐在馬上，心中很是無奈，在家裏明明也都是嫻靜的小姑娘，一出門就變了個人似的，尤其是王榮清，竟也跟着王榮臻胡鬧。
「走啦！」王榮臻說著，便撒腿跑進了左近第一家鋪子，南星也連忙跟上，三個姑娘直溜溜地跑成了一串，看着有些滑稽。
王景煦騎在馬上，在鋪子門口轉悠。
這滿琅琊城的人，不認得王家的幾位姑娘是情有可原，畢竟人家那是正兒八經的大家閨秀，根本就不怎麼出門，就算是出門也不是人人都能見着的。可這位王家的大公子就不一樣了，王子群是把他當成下一代家主培養的，時不時就要帶他出來露露臉，因此這琅琊城裏裡外外的人都認得他。
此時這位王家大公子騎着馬在鋪子前頭遛彎，過了好一會兒，有兩個姑娘從鋪子裏出來，各自懷裏都抱着一個大盒子，隨後把盒子往王景煦手裏一遞，便又跑去了第二家鋪子。
如此不客氣，偏偏王家大公子還沒生氣！
還老老實實地把盒子放回了馬車裏！
這兩個頭戴帷帽的姑娘……不出意外的便是王家的兩位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