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孤身入西涼
姜霆的目標是整片突厥土地,自然不會在玉門關停留太久。僅僅半日之後,他便再度召集手下眾位將領,商討如何更進一步,將突厥徹底擊潰。
就在眾人商議之時,帳外又有人來報,說是前些日子那兩千餘人的朝廷軍隊竟是擊破了鄒將軍的部隊,正朝玉門關長驅直入。
一聽不過兩千餘人,眾將均未放在心上,姜明主動出列前去迎敵,姜霆卻認為小題大做了些,派了另外的人前往。
不過等諸將散去,他才又讓方才傳令的探子進來,細細問了事情始末。
「我記得上回探得領軍之人是顧家人,現下可知是哪位?」
那探子答道:「是越王顧流瞻。」
姜霆又問了些細節,譬如鄒將軍的五千人是如何戰敗的,那顧流瞻又是如何用兵。
待到探子一一回答后,青年眉頭緊鎖,起身朝楊舜欽的院落走去。
姜霆到時恰好有下人捧了食盒進來送飯,他索性坐下同楊舜欽一塊吃了,待到這頓飯吃完,青年才不緊不慢地問道:「你早知道顧桓知要來是不是?」
楊舜欽應了一聲,卻也覺得不太對:「他御駕親征你不是早知道么?」
姜霆冷笑一聲,轉身在輿圖上放下一枚棋子:「他不在那頭,在這裏。」
楊舜欽詫異地看着那棋子,半晌才明白過來:「他放着五萬大軍不管,率兩千人直奔玉門關而來?姜將軍,你的情報是否有誤?」
姜霆肅然道:「他假借顧流瞻之名前來,只怕現在沒幾個人知曉皇帝早已另往他處。」
楊舜欽仍是不信,畢竟顧桓知此舉過於莽撞,他這兩千人與來送死何異?!
姜霆見他神情,又把探子所言一一同他說了,楊舜欽眸光漸漸黯淡下來,語氣且急且怒:「他如此作為,倒是要將這江山葬送了!」
「不出兩日,他便會遇上我的部下,這回我可不會讓他逃了。」
姜霆笑着走近,循循善誘:「他的生死全在舜欽一念之間。」
楊舜欽悚然一驚,望着面前青年神情里的陰戾,心頭泛起難言的窒息感。
「你想要如何?」
姜霆劍眉一挑,平靜答道:「倒也不想如何,畢竟我想要的已經到手了。」
這兩日對楊舜欽來說如坐針氈,他無論如何也不明白,顧桓知拋下五萬大軍,急着帶兩千人來深入西涼腹地究竟是為什麼。
進攻突厥的戰事緊鑼密鼓地安排下去,姜霆本以為能等來顧桓知大敗的捷報,卻未想卻接到前方密信,信中所言卻是顧桓知願只帶十餘人前往玉門關拜會姜霆。
單槍匹馬來送死的皇帝他還是頭一次見,姜霆皺眉望着那信箋,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別的緣由。
倒是自己小看了顧桓知,此人對楊舜欽的痴情程度遠遠超出自己想像。
他和顧言初不一樣,他甚至可以為了少年拋棄這個天下。
姜霆出神片刻,提筆便寫了回信,讓人不得阻攔,直接將人領來,看顧桓知還能玩什麼花樣不成。
翌日午後,一行車馬便秘密地停在了府邸之外。
姜霆親衛將其他人一律攔在外面,只請了顧桓知一人進來。
後者頂着弟弟顧流瞻的頭銜,對這意料之中的刁難根本不放在心上,平靜地進了府邸。
姜霆肅然起身,讓手下悉數退出,又將房門關了,冷冷盯着顧桓知。
「陛下遠道而來,不知有何指教?」
數月不見,顧桓知倒是老成持重了許多。
此刻他雖身着常服站在下首,給姜霆的感覺卻如在朝堂上一般:「王爺久違了,都說西涼苦寒之地,王爺的氣色倒比在京城更好。」
姜霆的語氣里難免帶了幾分得意:「心愛之人在懷,任誰都會過得快活。我明白陛下的來意,也佩服陛下的大膽,竟然敢將身家性命拱手讓於我,那本王便卻之不恭了。」
顧桓知淡淡道:「你與朕在西涼相持,只怕不是一年半載便能結束的,如此卻不免讓西戎得了機會。」
姜霆冷笑道:「西戎算得了什麼,若是言初尚在,西戎之禍最多不過十年便可平定。」
聽他提起兄長,顧桓知的神色不由一緊,直直地盯着他看:「在此之前,朕也查了不少事情,知曉王爺的母親被誤傷……」
姜霆驟然抬高了聲音:「閉嘴!誤傷?這種話也就你們不要臉的顧家人能說得出口!」
顧桓知依舊面不改色:「朕只是好奇,為何你願一心輔佐皇兄,卻在朕登基之後才起兵造反。姜家韜光養晦多年,其實早在任城之亂的時候,你便可以起兵,那時你的父親姜異尚在人世,他比你更能一呼百應。」
青年的指尖輕微顫抖起來,他曾經暗殺過顧言初數次,最後都以失敗告終。
最後一次,他以為顧言初定然會藉此機會將姜家連根拔起。
可沒想到,顧言初放過了他。
時至今日,姜霆依然記得顧言初在燭光下幽暗的容顏。
血從他的小腹上洶湧而出,腳下是他最常用的那桿槍。
男人如同感覺不到疼痛一般,臉色平靜:「我不殺你是因為你是個將才,阿霆。想要讓西戎徹底臣服,只有你……才能做得到。」
那是姜霆此生第一次敗北。
青年突然明白了什麼,看着顧桓知的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是本王小看了你,我原以為你是為了舜欽而來,卻不知你是來勸降本王的。」
出乎意料的,顧桓知的神情卻放鬆下來:「你錯了,朕此番前來,的確是為了舜欽。」
正當姜霆納悶之際,顧桓知卻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皇兄和舜欽或許都看錯了朕,朕的確不太適合做一個皇帝。這天下,本該是皇兄的。」
姜霆愣了愣,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沒想到顧桓知抬頭看他:「你若也是顧氏子弟便好了,保不準這位置你比朕更加合適。」
「你……」
姜霆本想着在顧桓知面前耀武揚威一番,打算再譏諷他幾句便將人關入牢中,可沒想到顧桓知這番態度,倒讓他一拳打在棉花上,反而開始懷疑這背後的陰謀。
若是顧桓知身死西涼,沒有繼任者的朝廷定然大亂,世家們蠢蠢欲動,只怕整個中原大地會再度陷入戰火之中。
就算他佔了西涼與突厥二處,也不過是一方割據軍閥,這兩處人煙稀少,資源並不豐富,往後的路只會更加難走。
姜霆怎麼也想不到,殺掉顧桓知后的局面比顧桓知活着更難處理。
後者似乎也看出了什麼,鳳眸裏帶了幾分笑意:「不如咱們先放下干戈,休養生息幾年先將西戎這個心腹大患合力去除如何?西涼軍數代鎮守邊關,對西戎的恨意顯然遠甚於朝廷。」
姜霆心中亂做一團,索性道:「此事本王還需細想,這些日子就委屈陛下在我這府邸中做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