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醉后失態
得姜霆回營后,自然是大擺宴席,席間先是論功行賞一番,又喝了不少酒,等到讓人扶他去楊舜欽院中時,青年剛毅的臉龐上已然帶了几絲迷醉。
少年正在燈下讀書,瞧他踉蹌地走進來,只默不作聲地看着他。
姜霆示意下人退下,自己則是盤膝坐在楊舜欽身前:「我此番大勝突厥,倒惹得舜欽不開心了。」
少年一隻手撐着臉,細嫩的肌膚在燈下越發顯得光潔柔和,他的神情說不清是悲是喜:「你們兩方混戰,保不準便讓西戎得了利。」
姜霆嗤笑一聲,顯然對此十分不以為然。
只見他伸手攬了少年鬢邊一縷髮絲,在鼻尖輕輕嗅了,言語裏難免有了狎弄之意:「都說燈下看美人,古人誠不我欺。」
楊舜欽默不作聲地撤開身子:「將軍英姿綽約,此等年紀便已建立不世之功,將心思放在我這等無心之人身上,實在不妥。」
拒絕的話姜霆已聽過太多次,此刻更不會放在心上,只靜靜取了桌旁的蜜橘,輕輕剝開,送去楊舜欽嘴邊:「嶺南的貢橘,嘗嘗?」
嶺南與西涼相隔千里,他竟有法子弄來此物,不知朝廷中還有多少西涼軍的內應。
楊舜欽神色一僵:「太甜了,我不喜歡。」jj.br>
姜霆的眸色瞬間深沉幾分,他收回手來,自己撕扯着橘子一瓣一瓣吃了:「我記得你從前最愛吃甜的,舜欽,這些日子來我也算以禮相待,你非要一絲情面也不留么?」
楊舜欽目光轉了轉,若是動起手來,自己是半點優勢也沒有的。
他勉強一笑:「來玉門關數日,我還未能喝上本地的葡萄酒,實在有些遺憾。」
姜霆眼睛一亮,旋即笑道:「是我疏忽了。」
他喚人去拿酒,又問道:「舜欽怎麼突然想喝酒?」
少年漠然道:「若是醉了,便可以什麼都不去想。」
姜霆沒說話,親自給少年倒了酒,深紅色的液體在琉璃杯盞中輕輕搖晃,倒映出楊舜欽迷茫的目光,他舉杯一飲而盡,只覺得這酒與在京城所飲的大為不同。酒味不重,口中反而都是葡萄的香甜氣息。
「好甜。」他怔怔地說著,自顧自地又飲下幾杯。
姜霆淡淡道:「此酒酒味雖淡,但後勁不小,你當心些。」
楊舜欽斜斜看他一眼,嘟囔道:「你又騙我,這不就是果酒么?」
姜霆哭笑不得,見那酒罈已被他喝去大半,便讓人將酒罈拿下去,不許楊舜欽再喝。
少年正想阻止,卻感覺喉間一股辛辣之氣直直衝上來,忍不住彎下腰咳嗽起來,嘴上卻還逞強:「我還要喝!」
姜霆上前來替他輕輕拍了拍背,聲音肅然:「不許喝。」
楊舜欽抬起頭來,青年這才發現他臉龐早已紅得像是在滴血,眼波也跟着迷濛起來。
他定定地瞧了姜霆一會,卻突地潸然淚下,撲入青年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姜霆被這猝不及防的哭聲所嚇到,一時間忘了去拿少年手中的杯盞,那還盛着半杯葡萄酒的琉璃杯哐然墜地,甜香將神經都浸得軟了。
他嘆息着抱住楊舜欽,順着他的後背。
少年哭了一會,又帶着哭腔怒道:「都怪你把帶到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來,每天就把我關在屋子裏頭。我原先怎麼就是不信,你和顧言初就是一路貨色……不,表哥他知錯能改,比你可好太多了。嗚嗚嗚,我怎麼就這麼倒霉……」
這一番胡言亂語聽得姜霆無可奈何,他很想抓住楊舜欽的衣襟問清楚,他怎麼就連顧言初都不如了?
可面對喝醉的少年,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得強壓怒火,抱起少年進了內室。
楊舜欽才被放到榻上,卻片刻不停歇地直起身子來繼續說道:「我早該知道,你們這些膚淺的人都是饞我身子。好,我這就把自己的臉劃成個醜八怪,你總肯放我走了!」
姜霆忙抓了他兩隻手,也分不清少年這到底是醉后失態還是藉此說著真心話。
他湊過去在楊舜欽耳側吹了口熱氣,壓低了嗓子說道:「舜欽若是要自殘也好,這樣我便可向外宣佈你已經意外身亡。顧桓知那小子見了你恐怕也認不出來,你以後便徹底是我一個人的了。」
楊舜欽也不知聽明白幾分,只覺得渾身難受,姜霆越是制住他他反而掙扎得越發起勁:「變態!你這個死變態,虧我原先瞎了眼,還以為你是真心為我好的!」
二人如此折騰一番,少年的衣襟也跟着散亂,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來。
姜霆喉間一緊,皺眉道:「我去給你拿醒酒茶來。」
他正要轉身,卻被楊舜欽伸手拉住,姜霆還未反應過來,卻見少年趴在床邊,哇地吐了青年一身。
難以言喻的氣味在屋內蔓延開來,姜霆只得命下人進來清理。
這屋內今夜是沒法睡了,青年不得不把楊舜欽帶去了自己院內。
全身都浸泡在溫熱的水中,半夢半醒間被人灌入了幾杯茶水,楊舜欽眼眸惺忪,視野內竟是一片水光淋漓,根本分不清面前人的五官。
粉色唇瓣開合,姜霆低下頭,才聽見少年耳語:「好苦。」
還未等姜霆喚人取些糖來,楊舜欽便抿了嘴笑:「表哥,我要吃甜的。要御膳房做的,不要你那些個妃子做的。」
姜霆一怔,知曉楊舜欽是將他當作了顧言初。
青年輕輕嘆息一聲,學着顧言初的語氣幽幽答道:「表哥現下不是皇帝了,沒法給舜欽好吃的。」
楊舜欽釋然一笑,竟是撫掌道:「那樣最好,表哥不是皇帝便沒那麼多煩心事,也就能好好養病了。」
他伸出手來捧着姜霆的臉,哀聲道:「可憐我後來才知道,原來景兒隨身帶的那些糖,都是你特製的葯。」
此事姜霆並不知曉,但一聽便知是顧言初為了瞞着楊舜欽用的小伎倆。
他心底生出一種煩悶來,似乎楊舜欽喜歡顧言初這件事情比喜歡顧桓知更讓他嫉妒。
青年扶起少年的後腦勺,插入楊舜欽青絲里的手指用了不小的力道:「他已經死了,舜欽,言初已經死了。」
楊舜欽頭皮被他扯得生疼,總算認清楚面前人的模樣。
那雙琥珀色帶着冷意的眼眸,和他印象里的顧言初截然不同。
姜霆俯下身,指尖摩挲着少年紅潤的唇:「舜欽,這裏是西涼,是玉門關,這裏只有你我,沒有什麼言初。」
楊舜欽的心隨着青年的話一同沉入水底,月光照在湯池上,慘白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