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折騰了一個晚上,原清濯才抱着他重新躺下。
原榕睡著了,恬靜的睡顏侵佔了他全部的視野,那雙會說話的眼睛閉闔着,鴉羽般的眼睫好像還掛着淚珠,飽滿的唇也是不正常的緋紅色,看上去特別可憐。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原清濯輕輕颳了刮他的鼻樑,空蕩蕩的胸腔終於被失而復得的喜悅填滿。
有原榕在,他難得睡了一次安穩的好覺。
早上八點鐘。
原榕受磨人的生物鐘驅使,緩緩睜開了眼,他不自覺地想伸手把還沒響的鬧鐘鈴聲關掉,手臂稍微動了一下,這才感覺到有人正攬着他睡覺。
偏過頭,一眼看到原清濯深邃的五官,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渾身上下都在痛,像是被車壓着碾了一個晚上似的。
酒店的窗帘拉着,室內還很昏暗,他對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強迫自己從原清濯溫暖的懷抱中爬出來,去拿床頭柜上的手機,今天還沒確認教授有沒有行程,他可不能遲到。
肌肉酸痛牽一髮而動全身,不過是扶着床挪了挪手臂而已,那陣強烈的酸麻感瞬間讓原榕的意識清醒起來,他擰着眉毛,發出一聲痛呼。
事實證明賣慘這一招是沒用的,掉眼淚確實會讓原清濯溫柔一點兒,可是該有的環節還是得經歷一遍,甚至會因為有眼淚助興而變本加厲。
就在他裸裎着上半身顫巍巍去取手機的時候,原清濯緩緩睜開了眼。
他無聲地看着原榕遍佈咬痕的脊背,只見他白皙的后腰上還勾勒着那片葉子,隨着動作的舒展,流暢的脊線與蝴蝶骨顯現出來,被角欲掉不掉地搭在他的腰際,像是在誘人主動幫他拽下。
原清濯眸色一暗,被子裏的手拉住原榕,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聲線喑啞:“找什麼呢?”
原榕打了個抖,直接被他拽了回去,很快,原清濯跨身覆在他背上,牢牢將他鎖在床榻里,兩人親密無間,甚至沒有衣料阻隔:“說話呀,榕榕,我可沒堵你的嘴。”
“你……你怎麼也醒了,”原榕不敢輕舉妄動,大清早的,大家都很衝動,別因為衝動耽誤了一天的行程,“要不你先下去,幫我拿一下手機。”
原清濯笑了一下,偏要跟他作對似的,把原榕抱起來坐到床頭,手機近在咫尺,他卻說:“我的手忙不過來,你自己拿?”
原榕就坐在他懷裏,點開手機,裏面十來個全是江柘打來的未接電話,甚至還有幾十條未讀消息,身後的原清濯也看到了,懲罰似地咬上他的後頸。
“是不是該給我解釋一下,你們兩個現在是什麼關係?”
好似有把槍抵着自己說話一樣,原榕稍稍掙扎了一下,原清濯脖子上那條項鏈激得他打了個顫:“我們什麼都沒有,就是,他好像腦子有點兒問題。”
原清濯雙臂穿過他的腰側,把人鎖緊。
“我在外面那麼忙,哪有心思想江柘的事情。”原榕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江柘奇怪的舉動,就聽見身後人打斷道:“你這裏怎麼了?”
原榕向下看了眼肋骨處半個手掌大的淤青,眼皮跳了一下:“這是……在滑雪場不小心弄到的,本來想多養一段時間等好些了再回國,也,也不想讓你看見。”
“就是因為這個不見我?”原清濯撫了撫那處傷,腦海里恍然想起昨晚原榕一直哭哭啼啼的說疼,恐怕是以為碰到了這處傷才這麼說的,不過原榕肋骨下的傷看上去很深,很明顯不是滑雪導致的。
“不然呢,”原榕撇撇嘴,“我都想好兩個月後怎麼給你準備驚喜了,誰讓你先追到唐家的。”
原清濯神色如常,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捏了捏他的臉:“真笨。”
既然原榕不願意說,他總有辦法撬開他的嘴。
今天就先放過他。
原清濯帶着他穿好衣服,兩個人去衛生間洗漱,在浴室之外,落地鏡上面佈滿了可疑的白色痕迹,原榕看的太陽穴突突地蹦,趁着原清濯在外面打電話的功夫立馬抽了幾張紙毀屍滅跡。
他們兩個各自都有要忙的事情,一起吃了早飯便分開了,臨走時原清濯特意找原榕留了新的電話號碼,原清濯問:“爸媽突然允許你回來,是因為什麼理由?”
原榕眨眨眼:“我也不清楚。”
“真的?”原清濯揚眉,“這麼說他們同意我們在一起了?”
原榕猛地搖頭:“年初爸媽來看過我一回……他們目前還沒提這方面的事情。”
怎麼看着原清濯也一副狀況外的樣子,他反問:“你不是一直在石城待着嗎,爸媽沒和你說?”
原清濯沉默良久,才說:“你走了以後我一直在忙工作,很少回家。”
聽到這,原榕微張着唇,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看來這一年多他們過得都不怎麼樣。
轎車已經在酒店外停好,隔着玻璃門,原榕看到原清濯的助理出現正站在路邊等他,也不好意思再和他說這些有的沒的。兩個人正式在酒店門口分別。
原清濯換車了,原榕盯着車標看了很久都沒認出那是什麼車,不用猜也知道一定很貴。
過去那麼多年,原清濯留給他的背影屈指可數,印象中每次都是原榕先行離開,原清濯一直站在身後望着他,等他回頭。這次兩個人角色對調,原榕心裏空落落的,有點兒不是滋味。
下午,他跟着教授一起去種子研究基地做調研,活動提前結束了,教授訂了兩張市音樂廳的門票,邀請原榕跟自己一起去看。
他們在市中心的樺榭大道上一起吃了飯,隨後驅車前往目的地,在音樂廳坐下的那一刻,原榕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是個陌生號碼。
他和老師請了假,走到樓道里接聽,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冰冷如程序設定一般的女低音:“您好,請問是原榕先生嗎?如果您現在有空,能不能來接一下原總?”
“原……他怎麼了?”
“原總沒事,但今晚我要代他參加一個私人酒局,恐怕不方便送他回去,原總說要見您,如果您有時間,還是過來一趟吧,”像是怕他拒絕一樣,女聲頓了頓,又說,“原總安排很緊張,明天就要飛回石城了,希望您能認真考慮一下。”
原榕看了眼手錶:“那就別考慮了,你說個地址,我現在就去。”他和助理通完電話后,原路返回和教授請了假,立即打車趕往原清濯參加的酒宴。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相信唐家市處處都是姜家的產業,繁華的夜景車水馬龍,路邊的高樓大廈閃爍着耀眼的霓虹燈,無數塊螢屏巨幕不間斷滾動播放着一個身穿燕尾服的男人,只有在紅綠燈的間隙,那些電子螢屏才會閃現其他廣告。
走進舉辦酒會的大樓,原榕按照余助理的提示進了電梯,在電梯門關合的一霎那,一隻手穩穩噹噹攔住了金屬門板。
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的高挑男人出現在眼前,對他微微一笑:“抱歉,不介意我和你同乘吧?”
是街邊輪迴播放海報的那個混血男人!
原榕連忙擺擺手:“不介意。”
隨後他們兩個一起坐着電梯升入酒會會場所在的那一層,一路上,身邊傳遞過來的氣場過於強大,原榕有意避開正面交流,那個男人估計也意識到了自己讓他有些不自在,只是無聲地笑了笑,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場晚宴近乎集結了唐家市所有的名流圈層,甫一進門,身着花花綠綠禮服的男女相攜着從原榕面前經過,嗆人的香水味讓他情不自禁地皺起眉。
那個混血男人彷彿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邁開長腿就要往會場中央走去,沒走幾步,他轉過身來看着在門口有些猶豫的原榕,朗聲問:“我記得你叫原榕?”
原榕看向他。
“你是不是在找你哥哥?”男人勾勾手,“這裏烏煙瘴氣的,你自己找很難找到,我可以帶你去,放心,既然原總是知野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我們不會害你的。”
“我沒有這個意思,”原榕說,“就是還不知道您怎麼稱呼。”
“我姓謝,謝汶,”他領着原榕走到一處放滿高腳酒杯的圓桌附近,手指彎曲叩了叩桌面,視線投向正前方的VIP休息區,“他們就在裏面,估計很快就結束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謝謝謝先生。”原榕非常有禮貌地跟他道謝,說完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謝汶好笑地看着他,不知從哪兒變出一張卡片放到他手裏:“有時間再聯繫。”說罷,他轉身離開了。
原榕看了眼上面的字:意大利愛樂樂團指揮。沒想到這人還是個藝術家,怪不得身上的氣質和那些商人明顯不一樣。
謝汶走了以後,他在附近晃了半圈兒,掏出手機給原清濯打電話,不知道是不是忙着談事情的緣故,原清濯沒有立刻接。原榕又等了十分鐘,漸漸地,圍在身邊的年輕男女開始多了起來。
現在是五月份,北方正在進入夏天,白天天氣燥熱,他只穿了件普普通通的白色衛衣搭一條牛仔褲,和這裏衣香鬢影精心打扮的男人女人完全不是一個畫風,惹得不少人往他身上看。
其中一個看上去和原榕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穿着精緻的小西裝湊上來問:“哥們兒,你也是來找爸爸的呀?”
“?”原榕一頭霧水,“我爸爸沒在這兒,我來找我哥。”
“……啊,嗨,沒事兒,爸爸和哥哥不都一個意思嗎,都是情趣,我知道,”那個男孩子嘿嘿一笑,“你哥哥是哪家公司的總裁?”
這個原榕還真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是新介紹來的嗎?”男孩子掰掰手指,“那不對呀,裏面就坐着七個老總,姜總早就不包情人了,兩個是石城外地來的,那就只剩下四個,可我們這裏算上你有五個人。”
這下原榕聽清楚他話外的意思了,一陣語塞過後,頓時有些不自在。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見識到成年人世界裏的契約關係,不由讓他想起曾經認識的某位同學……
這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情。
“你說話啊,”男生湊上來拍了拍他,甜膩的香味灌入原榕鼻間,“今天是封姜兩家舉辦中法合作基金周年慶典的日子,你應該穿得正式一些,不然你爸爸,哦不,是你哥哥,會覺得沒面子的。”
原榕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乾脆閉麥不說話。
那個男生介紹自己是唐都電視台台長的小情人,隨後抓着他從月薪多少聊到金主愛好,從每月出勤頻次聊到金主爸爸的正室,最後幽幽問:“所以你哥哥叫什麼名字?”
原榕閉了閉眼:“我沒有這樣的哥哥。”
“那爸爸呢?”
“我也沒有這樣的爸爸。”
男生不信,揪着原榕問東問西,這時候原清濯和姜知野一前一後地從休息區里走出來,他們兩人身後跟着三四個正在交談的西裝男人。
“那你是來幹嘛的?”那個男生問。
“我是來接我哥的,我親哥,”原榕滯了下,“也不是親的,不過你可以理解為我們是兄弟。”
“你在這說什麼呢,哈哈哈,可真有意思……”男生正要說話,看到休息區里走出來的人,立馬顛顛地跑過去撲進一個中年男人的懷裏,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地嬌聲道,“裘台長,怎麼現在才出來呀?”當著大家的面,中年男人抬手在他臀上捏了兩把,好心情地說:“這不是等着你自己主動送過來嗎?”
那嗓子柔腸百轉,聽的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在場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望去,原榕眉頭一陣陣發緊。
“看見了沒,學着點兒,”姜知野跟身邊的原清濯傳授起自己的經驗來,“就照着這個學,原榕絕對受用。”
“少說幾句,我弟弟來了。”
原清濯理都沒理他,徑直越過他走向餐桌旁的原榕,主動拉起他的手:“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跟我打電話?”
原榕感覺有無數道視線盯着自己,他不自在地避開大家的視線,小聲說:“我給你打了呀,你沒聽見。”
原清濯狐疑地取出手機,發現果然有幾通未接電話,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原榕見他馬上就要自己生起自己的氣來了,忙說:“沒事沒事兒,我們現在走吧,我等的時間也不是很長,謝先生也陪我聊了兩句。”
大家眼睜睜看着那個被喊作原總的男人乖乖跟在原榕身後走了,沒跟別人打招呼也沒給別人半分眼神。那個和原榕搭訕的男生驚訝道:“裘台長,那個小年輕是誰啊?”
“那是原總的弟弟,以後見面說話客氣些,別衝撞了人家。”
怪不得,怪不得那個人剛剛解釋說是來接哥哥的,可是看他們倆也不像純兄弟啊,原總看他的眼神都快拉絲了,就憑他的直覺,這倆人絕對不簡單!
目睹了全程的姜知野額上青筋蹦了幾下。
還說讓他教原清濯怎麼追老婆呢,看來根本不用追,這個崽子比自己小十來歲,感情方面可比他有經驗的多,人家小情人好歹還投懷送抱主動服軟說了幾句話,原清濯一個眼神就把人給勾走了。
姜知野忍不住打了個抖,操,真受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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