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曲哲父母之死（1）
大概過了有一刻鐘，劉為民才帶着另一份紙質文件從檔案室里出來。
“西泉村曲大有夫妻的事，我還有印象，當年我還參與了屍體打撈。前一年先是曲大有喝醉了酒掉到河裏淹死了，屍體很快就找到了，第二年他老婆又出事了，但因為剛下了一場暴雨河水漲了很多，搜救很困難，一直沒有打撈到遺體，後來派出所就開了失蹤證明，兩年後才正式開了死亡證明，這是當時兩次事故的詳細記錄。”
劉為民將手裏的檔案遞給俞童，裏面是曲哲父母出事後當地派出所的出警記錄、搜救記錄以及曲大有的屍檢記錄等材料。
俞童快速地翻看了記錄，裏面記錄的內容跟劉為民所長剛才介紹的內容基本一致。尤其是曲大有的屍檢記錄，上面有從他血液中檢出的酒精含量，確實是醉酒狀態，肺部解刨記錄也符合溺水的人的死亡特徵。
但俞童看完整個記錄，還有提出了一點疑問。
“兩次落水意外，為什麼都沒有目擊者證詞？”
“奧，是這樣的，曲大有出事時正好是傍晚，出事前有人看到他喝得醉醺醺地從家裏出來，但他落水的地點在河的上游，離村子有段距離，算是比較偏僻的一個地方，平常沒什麼人過去，所以沒有人看到他落水。”說著他嘆了一口氣，“哎，也因此耽誤了救援時間，要是早點能有人發現說不定就搶救回來了。至於曲大有的老婆，是晚上吃完飯後去河邊洗衣服時掉到河裏的，當時天剛下過一場暴雨，河面漲了很多，河邊也很濕滑，她應該是腳下踩滑了才落水的，接到報警后我們出動了很多人手去搜救，可惜一直都沒找到人。因為出事時間是晚上，也沒有直接的目擊者。”
曲大有夫妻倆是前後隔了一年才出的事，當時派出所也詳細了解了事發時的情況，排除了他殺的嫌疑，最終給的結論就是意外。
“這份死亡證明開具的時間離周小花的失蹤差不多正好是兩年的時間，是有什麼人來替申請嗎？”
一般派出所在處理失蹤人員的檔案時，時間上不會卡的正好。雖然法律上規定意外事故失蹤滿兩年可以定為死亡，但是一般都會把這個時間拉長一些，而曲哲母親周小花的死亡證明卻時間卡得剛剛好。
劉為民愣了一下，從俞童手裏拿回檔案仔細看了看，過了好一會兒才語氣不確定地說：“應該是周小花的近親屬提交了申請才會這麼及時地開了死亡證明，不過這檔案里沒有，我會跟當時值班的人核實一下。”
“那麻煩劉所您去幫忙核實一下。”俞童客氣地說。
劉為民點點頭，臉上猶豫的神色更重，“俞隊長，是這兩份死亡證明有什麼問題嗎？”
其實他更想問是不是曲大有夫妻倆的意外事故另有隱情，但當年他也參與了案件的調查，對當時的調查結果還是比較有信心的，從多方取證調查的結果看，那確實是兩場意外事故。
俞童看着擺在面前的卷宗，良久才開口說：“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確認一下當年的事。”沒有問題最好，如果有問題……俞童的眼前不由得又浮現曲哲的臉……
如果沒有問題，他為什麼要跑呢？
江皓宇給的卷宗上把曲哲列為河后連環殺人案的重大嫌疑人，而他又在警方監控期間逃走了，與此同時她和馬曉波遭綁架，她的配槍丟失……
她現在要查清楚的就是，這一系列的事件是否真的跟他有聯繫。
劉為民很快就找到了當年給周小花開死亡證明的人，並找到了相關證據。
2008年8月確實有人到派出所申請給失蹤的周小花開死亡證明，而申請人正好是周小花的兒子，曲哲！
一旁年輕民警一直在聽他們的談話，看俞童對那張死亡證明很關注，不由得開口問；“他要求給自己失蹤的母親開死亡證明有問題嗎？”
曲哲是直系親屬，這應該是很正常的吧！不過後一句年輕的民警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看到自己所長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凝重。
劉為民到底是多年的老警察了，他從中看出了一絲不尋常。大多數的家屬，在知道自己親人失蹤的情況下，心裏仍然抱着希望，親人有一天能活着回來。雖然周小花是落水失蹤，兩年時間裏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還活着的希望很渺茫，但是多數情況下家屬肯定會多等一等。而曲哲卻像是一天都不願意多等似的，卡着時間來給自己母親開死亡證明……
下午三點，西泉村為數不多的村民幾乎都圍在了曲家老宅門前。醒目的警戒線，神情嚴肅的穿制服的警察，讓這個平靜的小村子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不明所以的村民紛紛互相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多少年沒人住的老房子為什麼突然招來這麼多警察。
上午跟俞童說話的那個老大爺就在其中，他先還沒有將兩件事聯繫到一起，直到看到俞童從一輛警車上下來。
“那，那不是……”老人一臉震驚地盯着俞童，直到她越過警戒線，進入門內，隨後的警察當即關上了破舊的大門，擋住了門外大部分的視線。
俞童一進門先掃視了一遍整個庭院。院子原來應該是用粗糙的水泥鋪過的，但經過多年的風吹日晒加上很久沒有人住，地面已經凹凸不平，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下面的泥土，加上腐爛的落葉枯枝，更顯衰敗了。院子裏還堆放着一些農家用具，但也大都生鏽腐壞了。
三間正屋也沒好到哪裏去，房頂有幾處已經塌陷，怎麼看這宅子都已經淪為危房了。
“讓大家進去后都注意安全，屋頂可能隨時會塌下來，千萬小心！”俞童再三交代身邊的人。
現場的人都是劉為民找來的，雖然比不上市局的那些勘探專家，但也經驗豐富，來之前他們已經知道了來的目的，所以眾人應了一聲就開始各自的工作。
負責院子的幾個人清理了地面上厚厚的落葉，然後拿着探測儀一處一處的查找。
俞童站在院子裏看了一會就進了正屋。屋門是正對着中間的一間屋子的，旁邊的兩間視線看不到，因為左右都用一層木板隔開了。
俞童先是打量了一下屋頂，看到有幾處透出光亮，再看地面，果然有進水的痕迹，這個茅草屋頂已經不能遮擋風雨了……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朽的氣味。
中間的屋子裏放的東西很簡單，正中擺着一個木桌子，而且桌子一角向下斜着，應該是一個桌腿壞了，桌子下面擺着4張木凳。另外，靠近房屋的一角有兩個靠牆放着的木質落地櫃，應該是碗櫃之類的。四面的牆壁上光禿禿的，連一張過年時常貼的年畫也沒有。
木板隔開的東西兩間屋子應該是曲哲和他父母的卧室。果然，推開左邊木板上簡易的小門，裏面有張簡陋的書桌以及一張單人床，書桌上還放着一些書，仔細一看都是高中的教材書，而單人床上只剩光禿禿的木板……曲哲在去外地讀大學前應該就是住在這間簡陋的屋子裏的。
俞童仔細地打量着眼前簡陋的房間，腦海中試圖拼湊出當年那個少年生活在這裏的模樣。她拿起書桌上的一摞書的最上面放的一本，用手摸了一下書的封面，厚厚的一層灰塵沾上指尖。
劉為民跟在俞童身後進來，看俞童去到書桌前，他也站在一旁，隨手從那摞書中抽了一本。
“這一看就是十多年前的老教材了，我女兒她們班現在用的都是改版后的新教材。”
“劉所，你女兒都讀高中了嗎？”俞童有點驚訝，因為劉為民看上去也就四十齣頭，沒想到他已經有一個讀高中的女兒了。
“是啊，今年已經讀高二了，再過一年多就要高考了。”說著他似乎是有些唏噓，“孩子都是見風長，我昨天還覺得她小小一團在我懷裏撒嬌喊爸爸，沒想到一轉眼就長大了！”
“是，小孩子總是長得很快的。”俞童笑笑。
“是啊，真的是不知不覺……咦？”劉為民驚訝了一聲，只見他從手裏的書本里抽出一張摺疊的硬紙片，攤開一看，竟然是張獎狀。
曲哲同學
在2006學年度第一學期中表現優秀，被評為
三好學生
特發此狀，以資鼓勵。
右下角的紅章正是曲哲高中讀的學校名字。這張獎狀雖然有些泛黃，但是可能一直被夾在書本中，所以邊角都很齊整，沒有任何磨損的跡象。
“這好好的獎狀怎麼不往牆上貼反而夾在書里……這裏還有幾張。”
劉為民又從其他書里翻出幾張獎狀，都是曲哲高中時獲得的各種獎狀。
俞童把每張獎狀都看了一遍，曲哲在高中時真的獲了很多獎，除了每年被評為“三好學生”外，還有很多競賽獲獎，可以看出學生時代的曲哲就是被稱為學霸的那類學生。即使是現在的曲哲在外人眼中依然是很優秀的，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三甲醫院的主任醫師，可謂是年輕有為了。
不過……，俞童看了看四周光禿禿的牆壁，在曲大有周小花夫婦的眼中，大概他們從未把自己兒子的這份優秀看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