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驚鴻一面

第五章 驚鴻一面

()馬車上的我,一路上只聽到馬蹄聲嗒嗒的清脆聲音和車輪轉動的軲轆聲,我坐在馬車裏閉目養神,劉興居卻卻是一刻都沒有閑着。一會兒看着左邊的小窗口,一會兒又趴在我身上看向右邊的小窗口,我對他十分無語,真是搞不懂他為什麼竟然這麼jīng力充沛。我暗自搖頭,興居卻是樂此不疲,後來乾脆叫道:“停車,停車!”小石頭沒聽到我說話,卻仍然駕着車,馬車也慢慢走着。劉興居拉着我的袖子,央求道:“好二哥,咱們下車走走吧!坐在馬車上,又有什麼好看的?”我瞥了一眼窗口外面,見臨淄城裏倒是很是繁盛,路上行人不少,路邊不少攤子,都是一些民間之物,也值得一看,便道:“小石頭,停車吧!”我說的聲音剛落,馬車剎時停了下來。

劉興居眼中閃現一絲企羨的光芒,喃喃說道:“我什麼時候能像二哥這樣駕馭下人,就像是小石頭駕馭馬車一樣?”我笑着拍拍他的頭,說:“等你長大一些,自然就會了。現在,你什麼都不用想,有二哥罩着你,哪個下人敢不聽話,二哥替你教訓他。”劉興居高興地跳下馬車,跑到一個賣炸糕的攤子前。

我搖了搖頭,忽然想到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果然只聽到劉興居興奮地叫道:“二哥,我要吃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你快買給我!”我聽了,神sè尷尬,正在為難的時候,小石頭忽然走到我身邊,遞給我一個錦緞做的錢袋,笑着說道:“公子,奴婢帶着呢!”我一翻白眼,哼了一聲說道:“那你還不快點付賬,難道還要本公子親自出手嗎?”小石頭偷笑一聲,取出一枚四銖錢給了老闆,劉興居卻是已經拿了兩手的炸糕,一蹦一跳的又跑進了一個點心鋪子裏了。

我看着他直搖頭,連忙拉着他,說:“不是方才已經吃過了嗎,怎麼還要買這許多?”他掙脫我,說道:“就早飯那點兒東西,怎麼夠我填飽肚子的?我可是準備好好大吃一頓的。怎麼?二哥,你不會連請客都不願意吧!”我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吃吧!我看你有多大的肚量!”他壞壞地笑了一下,又跑了去。不過半個時辰而已,小石頭已經被半人高的盒子給擋住了視線,我只是在一旁袖手旁觀,心中卻早已經笑個不停。到了後來,小石頭實在是無法騰出手來付賬。我才上前接了錢袋。小石頭感激涕零地看着我,但是他剛轉頭看着前面興緻勃勃的劉興居,腦袋頓時又耷拉下來。

我安靜地看着劉興居對着攤主嘰嘰喳喳地說著,忽然覺得不遠處一道目光注視着我,那種感覺說不上是什麼,但是我分明感覺到了有人正在盯着我看。我心中一動,側過臉來,假裝無意之中四顧。一看之下,倒是沒有覺有什麼,過往的行人很多,我一時倒是看不出有什麼端倪。

我正在懷疑自己疑神疑鬼,忽然看到一個須髯戟章的挑夫正在擺弄着挑擔里的一些時令蔬菜,但是我卻看出他手腳生澀,似乎不是賣菜的,一時心中好奇,眯着眼睛看着他。那挑夫忽然眼皮一翻,一雙眼睛jīng光四shè,忽然瞥見他捋起袖子的手臂上露出一道寸許的疤痕,像是一件兵器的模樣,一時心中起疑,忽然想到什麼,我心中一凜,心道:“是他!方才看我的人必定是此人無疑!”但是一時心中又想:“此人眼中好重的殺意,但是他殺氣一隱,卻又是和尋常挑夫一般,若不是我看出他的底細,險些被他瞞過。此人可不是尋常之人!”

我好奇心起,更是細細打量他,這挑夫只是穿着一般草民穿的麻布衣服,但是凌亂之中配上他剛烈如同刀刻的面容,卻更加襯出此人的不凡。我看向他腳邊的挑擔,那些蔬菜卻是一個個蔫不拉幾的,一點都沒有肥沃土地滋養過的跡象。但我細細看過之後,卻現在挑擔的四周卻有一層浮白的晶體。我正要上前,卻聽劉興居叫道:“二哥,快走了,你還在那邊磨磨蹭蹭地幹什麼啊!你要再不走我可不等你了!”

我沒有回頭,走到那個挑夫的身前,笑道:“老兄,我想買些東西。”那挑夫垂下眉目,瓮聲說道:“咱這兒可沒有公子哥兒要的東西,對不住了!”我冷笑着說道:“哼!但是你這裏有官家要的東西,也就有本公子要的東西。”那挑夫猛然抬起頭來,滿臉戒備地看着我,卻是說道:“公子是說自己是官家了?”我向他眨了眨眼,忽然一笑,轉身而去。只留下那個挑夫,他一臉不可置信,卻又莫名其妙地看着轉身離去的我,皺緊了眉頭。

劉興居見我走了過來,心中有些不樂意,撇嘴說道:“二哥,你跟這些無知黔廢什麼話?!好好的心情都被你破壞了。”我笑了一下,卻是轉頭問小石頭道:“小石頭,你有什麼辦法可以儘快調來一隊齊王府的護衛?越快越好!”小石頭一愣,但是看我面sè嚴肅,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也知道事情重大,忙低聲說道:“公子,你說的是禁衛嗎?現在就可以,公子要做什麼?”我心中大喜,問道:“怎麼,這裏有王府的禁衛嗎?怎麼我不知道?!”

小石頭還沒有說話,卻聽一個聲音冷冷地說道:“是大哥叫這些禁衛跟着我們的。哼!好不容易能夠出來一次,出來還要派人跟蹤我們,哼!”我眉頭一皺,看着一臉憤然的劉興居,小石頭神sè十分尷尬,也沒有說什麼。我笑道:“原來是王兄不放心我們兄弟,這才派人來保護。看來這次我假死是嚇着王兄了······”劉興居還要再說什麼,我卻低聲向小石頭道:“你去吩咐那些護衛,去逮住那個賣菜的挑夫!······就是方才和我說話的挑夫。”

小石頭“啊”了一聲,心道:“不會吧!一言不和就要把人抓進牢房,這······”我見他遲疑,還以為他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便有些不耐煩了,道:“讓他們隨便找個什麼由頭把那個挑夫下大獄,這可是官府中人慣用的伎倆。怎麼,還要本公子來教他們不成?!”小石頭聞言一哆嗦,諾了一聲,移步走到人群之中。

我冷冷一笑,當前帶着劉興居走了。過不多時,我就聽到那個挑夫的怒聲喝問,大意就是憑什麼亂抓人之類的,但是這種叫聲一般都是沒有什麼威懾xìng的,我並不擔心這個挑夫會逃走,畢竟,這時候的官吏可不是後世電視劇里飾演的那麼無能。在大漢朝,酷吏多的是,齊國自然也不會少的。想到這裏,我笑得更加歡了,一旁的劉興居忽然說道:“二哥,你笑得···真的很yīn險。”我連忙收起笑容,問道:“有嗎?”他點頭說道:“當然,”頓了一頓,他好奇地問道,“二哥,那人到底犯了什麼事兒,二哥你要捉拿他,還要把他下獄?”

我笑着說道:“你難道沒有看到么?他的竹筐里雖然放的是菜蔬,但是下面放的必然是鹽滷。”劉興居啊了一聲,竟然低下頭不再問了。我有些驚奇,說:“怎麼你不說話了?”劉興居抬頭茫然說道:“還有什麼要說的?私自販賣鹽滷,自然是要下大獄的。”我一時沒有料到他竟然會說這樣的話,不由愣住。他看着我的表情,忽然明白了過來,笑道:“二哥,你該不會是以為我也和你一樣是個草包吧!”我見到他壞笑的樣子,假裝怒道:“好啊你!你說自己是個草包也就算了,幹嘛還要拉上我來墊背?哦,看來往rì里你沒少在背地裏罵我!老實交代,是也不是?!”

劉興居見我怒了,有些赧然的樣子,笑道:“以往是有······”他看到我橫眉怒目的樣子,忙改口說道,“不過,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罵二哥你了。”我聽他這麼說,知道他是真心的,便也就不甚在意了,畢竟,他以往罵的乃是劉章,卻不是我。我笑道:“好了,你也是吃飽喝足了,走吧,咱們去酒樓再吃點兒東西。”我原想他會拒絕,沒想到他馬上點頭說道:“好啊···不過酒樓就不用去了,前面街盡頭不就是net風得意樓嗎?咱們叫上兩個姑娘,再用些酒菜,那不是妙哉?”我一聽,幾乎要吐血,他又已經跑向前面了。

我無奈,只能跟了上去,小石頭也已經跟了上來。走了里許,只見前面一座三層高的復樓突兀地矗立在街角,單看外面,已然是綾羅繞柱、錦繡鋪地,已經呈現出雍容之象,華貴異常。我看了這樣,心中想道:“看這net風得意樓的樣式,也算是極其高雅的場所,大概是古人的講究頗多,所以並不像是後世那樣如斯之濫。此處雖說可以放浪形骸,但是卻不能夠亂來的。這裏可都是雅jì啊!”

一時又想:“說起來這花柳之地還是從齊國開始官化的,這可是一代名相管仲的妙筆呢!想來這第一個敢於吃螃蟹的地方比起其他的地方,那種**滋味自然是更高一籌吧!不然豈不是令人失望,反而連累了管仲‘一代賢相’的名聲?”劉興居見我站在那裏半天也不動,不知道我在想入非非,問道:“二哥,你在幹嘛?”我回過神來,神sè有些不自然,劉興居嘿嘿一笑,道:“好啦,快點兒進去吧,裏面的佳人可是等不及了!”說著竟然還擠眉弄眼地看着我。我老臉一紅,因為方才確實是有些胡思亂想,聽他這麼得意洋洋地嘲弄我,我不由腹謗道:“小鬼頭!我讓你這個時候得意,等某rì我再好好教訓你不可。”

我們剛走到net風得意樓的門口,便有一個婦人走了出來,看樣子便是老鴇了,那婦人見了我們,滿布脂粉的臉上堆起了笑容,叫道:“哎呦!二公子駕到,明姬有失遠迎啊!二公子,我可是有些時rì沒有見到您了,您倒是清減了不少!”我一聽,心中暴汗,那婦人明姬看了劉興居一眼,掩嘴笑道:“這位小公子又是哪家的孩子,生的倒真是伶俐可愛、我見猶憐······”我再次暴汗,支支吾吾地說道:“這個······”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劉興居已然不依不饒地說道:“你叫我公子就行了,為何還要再加上一個小字?我告訴你,我可不小了,你不要小覷於我······”我已經是冷汗頻出,不能自持了,連忙低頭走進了net風得意樓。

明姬帶我們上了樓,領進了一個暖閣之中,我四顧看了一下,明姬連忙笑道:“二公子你就不要看了,這可是您親自挑的房間,裏面的東西也是您親自安排佈置的,您難道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我聽她這麼說,一時只是笑。四處一看,只見這件閣子裝飾奢華,一應的桌椅器具都是上等貨sè,但是劉章大概只是想用最貴的傢具,所以,這倒是與眼光沒有什麼相干,我一時也不好駁她的話,接話說道:“本公子自然是不滿意的。”明姬面sè一僵,道:“這······”我微微一笑,說道:“若是青鳳姑娘正在此處相侯,那自然是不勝之喜了。”明姬一聽,馬上會意,自打了一個嘴巴,賠笑道:“二公子說的極是,這倒是姊姊的不是了。您這般急切地來,當然不是來瞧我的,姊姊倒是糊塗了。我這就叫青鳳出來,這位小公子······”她話未說完,劉興居面sè一黑,婦人連忙說道:“我這就給公子挑幾個新來的姑娘。”說著忙退出了暖閣。

我心中暗自好笑,劉興居大叫道:“可惡!可惡!來這種地方,竟然還要被人小視,可惡!真是可惡!”我忍笑說道:“這你能怪誰?是你自己要來的,只能怪你挑錯了地方。這種地方,從來多是見錢眼開,最是勢力,這又有什麼好可惡的?”劉興居叫道:“那你時常還向我炫耀此處如何如何好?你這不是教唆我嗎?不管怎樣,都是二哥你害的!”

我聽他埋怨我,卻是笑了一下,見他終於開竅,想着今天來這裏的目的已經達到,是否還需要再呆在此地?正要盤算着離開,卻見兩個丫鬟端了幾盤小菜過來,劉興居一見,馬上坐下,伸手就已經開吃了。我心中腹謗不已:“你這傢伙,再吃,再吃吃成一個大胖豬!”但也只能坐下來。

小石頭忽然出門去,隨後便回來了,在我耳邊小聲說道:“公子,事情都已經辦妥了。”我點了點頭,問道:“他有沒有反抗?”小石頭笑道:“沒有,護衛只說他私自在市肆擺攤,這只是小罪,他大概以為只是關上兩天就會放出去,所以也沒有怎麼反抗,現在他已經被護衛押進了大獄,一時應該沒有什麼多大的變故。”我嗯了一聲,還想再說什麼,卻聽到門外傳來一串輕盈的腳步聲,忙向小石頭使了個眼sè,小石頭會意,也是閉口不言。

明姬走進暖閣中,後面六個少女魚貫而入,依次排開。我抬眼看去,忽見一個女子對我盈盈一笑,頗見姿sè。明姬以一貫有的甜言蜜語說道:“兩位公子,你們自己來選吧,看看自己中意哪個姑娘。看中哪個姑娘,便是哪個姑娘的榮幸。”我和三弟坐在桌前,並不起身。但不知為何,興居卻低下了頭,一眼也不看這些姑娘。我心中只是覺得好笑,這小傢伙,先前嚷着要來這煙花之地,如今來了,自己卻如此羞怯,難免不讓明姬看了笑話。想到此處,我拈着酒爵說道:“若是這些姑娘本公子都看中了呢?”明姬一聽,顯然是愣了一下,隨即笑道:“那這更是這些姑娘的榮幸了······如此,明姬就不打擾兩位公子的雅興。”我微一頷,明姬又退出了暖閣,隨手關上了房門。

我拿着酒爵站起身子,向那個方才對着我笑的女子笑道:“青鳳,你可讓公子爺好想!”那女子果然便是青鳳,聞言上前一步,膩在我身上,撒嬌道:“青鳳還以為公子不喜歡我了呢!竟然一下子叫了那麼多姐妹過來。你可真是風流,我聽人說你前些rì子身子不大好,如今才幾rì,還要這般······”我笑道:“我這可不都是為了你嗎,反倒落了不是了!也罷,看來幾rì我多叫了幾個妹妹過來,果然是我的先見之明。”青鳳一呆,她原本以為她自己這麼一說,我會馬上讓其他女孩子出去,倒是不意我竟然會是如此反應,一時神sè驚訝,幾乎不敢相信。

我搖了搖頭,心道:“這女子姿sè倒是不錯,可是少了一股玲瓏的心思,劉章的眼光想來也不過爾爾······”當下回頭向三弟說道:“興居,你不是要來看看這net風得意樓的姑娘嗎?來,這兒有你的幾個姐姐,你過來認識一下!”劉興居難得臉紅一次,聞言局促說道:“二哥你又拿話取笑我,我看你叫這些妹妹過來,分明是為了自己賞心悅目的,為何還要拉上我?”我見他事到臨頭反而落井下石,不由心中有氣,但是仍然笑道:“知我者,三弟也。”說著裝作sè中餓鬼的樣子,端詳起這幾位姑娘來。

站在左第一個的事一個垂髫少女,身量尚幼,身子還沒有長開,但幸而面相甜美,極是惹人喜愛,我一看,便覺得好笑,心知這小女孩必定是明姬為三弟準備的,便笑了一下。那小女孩倒也極是乖巧,見我注視着她,微微低頭,說道:“奴婢慧兒。”我忍住笑,開口說道:“咳咳,呃······慧兒,你去陪着三公子。”那小女孩慧兒面sè一片羞紅,輕輕挪步,走到三弟身旁,傍着他坐下了。三弟怒視了我一眼,看了看身旁的慧兒,輕輕挪開了一點兒。我將這一幕看在眼中,卻是並不點破,轉頭看向第二個姑娘,但見她鼻樑太高,不由心中惋惜,第三個卻是下巴太尖,若是用她那下巴做一把劍刃的話,那定然是鋒銳無比。這青鳳又是個蠢笨女子,我正要看剩下的那個女子,卻見青鳳挑釁地看了看她身旁的女子,那女子神sè淡漠,仿若未見。

我心生好奇,轉眼見那女子身量高挑,膚sè白皙,倒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心中一動,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那女子神sè漠然,倒是一旁的青鳳說道:“她叫做程弋,是剛來的姑娘,一點兒都不懂得咱們花樓里的規矩!她是不會笑的。”我瞪了青鳳一眼,冷然道:“我讓你說話了嗎??”青鳳愕然道:“沒······沒有······”我笑道:“既然沒有,那你說什麼?我喜歡看她不說話的樣子,你要管着我么?”青鳳一聽,又是一陣愕然。我看着程弋素美不着脂粉的容顏,臉上露出迷醉的神sè,向著餘人說道:“你們都下去吧!”那幾個女子一聽,便各自出去了,青鳳卻猶自站着不動。我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也一樣,下去!”她眉目一陣怒意,似乎是撒嬌一樣,並不移步。我眼中一冷,看了她一眼,她突然覺得甚是委屈,一步一步挪出了暖閣。

我看着程弋,見她仍舊是神sè漠然,不見悲喜,不由心道:“看來她果然就是花樓里剛來的姑娘,不知道怎麼保護自己,所以只能這般冷漠,也算是可憐······我也是自找沒趣,怎麼想着讓她來陪着?”但是事已至此,我只能說道:“坐着吧!”她倒是沒有什麼抵觸,輕移蓮步,偎着我坐了下來,我向小石頭說道:“你出去候着吧,免得三公子尷尬。”興居一聽,馬上抬起頭來,道:“誰說我尷尬了,小石頭,你不許出去!”我見小石頭遲疑,笑道:“你不怕小石頭看見你不堪看的樣子?那個樣子可是很醜的。”興居一陣遲疑,小石頭一笑,出了房門。

四人坐在暖閣之中,真的如我所說,竟然都是很尷尬。興居是一眼都不看慧兒,慧兒年幼,也是低着頭,並不言語,那廂程弋也是眼觀鼻鼻觀心地坐着,莫說言語,連動都不動一下。我心道:“原來我被前世電視上的場景給騙了,誰說這些花樓女子盡皆知道曲意逢迎,沒想到今rì我竟然碰上了一個冰山美人。唉,三弟也是沒用,四個人竟然就這樣冷場了,真是可惜。”忽然想起來這種情形似乎在那裏見過,以前大學時代幾個男女一起吃飯便是這樣,若是有人落井下石,那氣氛就必定會被調動起來,然後大家說說笑笑,十分融洽,今rì呢?是否也可以用這個方法。

我心中一想,立刻就找到了一個替罪羔羊,當下笑道:“三弟,你看你明姬姊姊多麼照顧你,給你找了一個小姐姐陪着你,你可不要不領情,人家小姑娘害羞靦腆,你也不知道熱情一點兒,真是丟了我的臉!”興居憤然說道:“二哥,你還取笑我······”他忽然眼珠一轉,說道:“既然你這麼看得起慧兒,不如你讓她來陪你吧,我和這位姐姐說說話。”說著竟然離座走向程弋。我也想看看程弋這個冰山美人會如何應對,便也不阻攔。

卻見程弋仍舊如同泥塑菩薩一樣,並無動作。三弟有些尷尬,見程弋並不搭理他,向我小聲說道:“二哥,這位姐姐真是不識抬舉,你看到沒有,這就是你看中的女子,我看也不怎麼樣嘛。”我以目示意,說道:“有本事你自己把她拿下!”劉興居連忙搖頭,我轉過頭,看着程弋,她卻絲毫不為所動。我冷眼旁觀她這麼久,這女子分明就是對我們兄弟不屑一顧。想到這裏,我忽然心中不忿:開什麼玩笑,想我堂堂王侯之後,竟然被這麼一個伶人如此給我臉sè看!我哼了一聲,忽然伸手勾住她的下巴,讓她看着我。

她倒是沒有想到我會對她用強,神sè之間已經有些惶急,鼻中喘息聲依稀可聞。我慢慢靠近她,看着她眼睛中倒映着的我的小小身影,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給我聽着,本公子要的,是活sè生香的活美人,可不是你這種只知道垂斂目,卻沒有半分動作的牽線木偶!好像是我上輩子欠了你八百吊錢,你喝過孟婆湯之後還記得這事而且似乎現在就想討還我上輩子欠你的八百吊錢一樣要死不活的樣子。”我一口氣說完這些,她眼睛睜得老大,一時似乎不能置信。慧兒則是掩着小口,輕聲笑了笑。我也覺得自己級幽默,而那個冰山美人終於還是開口了,只是她一開口卻讓我氣得直想吐血,只聽她說道:“你沒欠我錢,無論這輩子還是上輩子!”

我心中只是覺得好笑,難道古代的女子都是這樣一點兒幽默感都沒有。想到這裏,我嘆了口氣,放開勾住她下巴的手,說道:“算了!是本公子上輩子欠你的,不管你對我怎麼樣,我就是生不起氣來。”程弋見我不再擾她,卻是看着我,問道:“什麼叫活美人?什麼又是死美人?”

我看了一眼正對着我偷豎大拇指的劉興居,心中也不禁大是得意,口中卻是語焉不詳地說道:“活美人嘛,我現今倒是沒有見到過。你算是個美人,只可惜卻是個死美人。”程弋似乎知道了我想要說什麼,低下頭,只是不言語。我繼續說道:“這死美人呢,就是別人上輩子只是欠了她三吊錢而已,她卻記恨了一輩子,轉世投胎之後還要千方百計地找到債主追債。如此追了一個前世今生,只是為了三吊錢,也算十足的一個小氣鬼。”她看到我嘆氣沮喪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一下,說道:“不是八百吊嗎?怎麼又變成三吊錢了?難道你想要賴賬不成?”說著還眨了眨眼睛,我一愣,她這一笑之下,我恍惚中似乎覺得連這暖閣都亮了幾分。但我馬上回過神來。轉頭一看,三弟和那個慧兒也是神sè獃滯,猶如失了魂魄一般。

我心中暗笑:“這下大了,沒想到這姑娘氣質風華都是上品,只是被這世俗蒙蔽了而已,看來本公子來到大漢朝還是有點兒作為的,這現美女我可是責無旁貸啊······”想到得意處,我不禁微微點頭沉浸其中。程弋見我這樣,又笑了一下,問:“你怎麼了?”我只覺自己看到她的笑后,心尖兒一麻,笑道:“喏,像你這麼一笑,便是十足的一個美人兒了。須知美人含愁固然是婉轉柔媚惹人憐愛,但若是美人一笑,那才是錦上添花我見猶憐。所以,到此時才信古人說的‘千金一笑’不是虛語,那個為了褒姒放棄大周朝江山的周幽王彷彿也不是那麼讓人討厭了,要是讓我來說的話,那自然是千金難買一笑!”

我這麼一說,程弋早就忍不住了,婉轉而笑,眉目之間光華流轉,那一點兒似喜還嗔的嫵媚姿態全都展露出來了。我心中大動,一時忘形,竟然念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dú1ì,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誠哉斯言,古人畢竟不欺我!”

程弋睜大眼睛問道:“嗯?你說什麼?這是誰的詩?倒是沒有聽過······”我心中暗叫不妙:“完了!這個時候李延年這個小子還不知道在大漢朝的哪個地方吃nai呢!這傾國傾城的詩已經由我說了出來······這個······我好像是有些過了,對不住了,李延年。”便隨口胡謅道:“這個,我是在王宮裏偶然聽到一個樂師唱的,我也覺得這個寫的不錯,一時來了興緻,就記了下來。”她重複了一遍,笑道:“好一個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真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我看着她,笑道:“你不用想了,我知道你肯定是想不到的,因為你自己就是這樣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顯然是很不相信,大概是認為我是逗她開心的,我笑道:“就算你不相信自己有着傾國傾城的美貌,但是至少你可以肯定一件事情。”她看着我,似乎是隨意地問道:“什麼?”我哈哈笑道:“那就是讓我傾心啊!”她伸手掩住唇角,笑道:“你可真會說笑!”說罷更是笑得歡暢,一時間暖閣裏面浮光四shè,讓人不忍須臾離開目光。

二弟見我將這個冰山美人哄得如此開顏,不由對我敬佩有加,他和慧兒只顧着聽我和程弋講話,自己倒忘了說話了。我見她笑了,問道:“姑娘為何以為本公子是說笑的?”她妙目看在我臉上,嘴角微微蘊着一絲笑意,說道:“我來的時候,明姬告訴我說,青樓女子,永遠都不要相信客人說的每一句話。你說,你方才說的是不是說笑?”我見她不諳於世故,心中好笑,說道:“那姑娘現在跟本公子說,你不相信本公子說的話,你想本公子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呢?”程弋一愣,說不出話來。我笑道:“你覺得我是不是在說笑呢?”

程弋聽我說了這句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過了一會兒,開口說道:“不是說笑!”我突然覺得好笑,不由笑了起來,說道:“本公子逢場作戲而已,姑娘你何必認真?姑娘覺得方才那個笑話說得怎麼樣?”她聽我這麼一說,身子一僵,笑容也僵在了臉上,隨即慢慢消散,而後面sè一片煞白。她一霎不霎地盯着我,低聲道:“你······你說什麼?”我見她神sè哀傷,忽然覺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件極錯的事情,便沉默了下來。一旁劉興居和慧兒見我們方才還是說笑着,但一轉眼竟然都是默然,都是有些奇怪地看着我們。我沉默良久,才苦笑道:“姑娘,我方才都是說笑呢,你可千萬不要當真······”

她只是這麼看着我,神sè似是痛惜,又似乎迷惘。我心中有愧,不敢看她,只能避開了她目光。她忽然站了起來,輕輕出了口氣,轉身就走了。興居不解地看着我,問道:“二哥,你在做什麼?方才不是說得好好的,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我隨口說道:“不就是哄她一笑么?她都不知道笑了幾多次了。”興居看着我,哼了一聲,道:“以我看來,她接下來多半怕是該哭了!”我心中一緊,忽然覺得於心不忍,想了想,我隨口道:“我出去一下。”便疾步走出了暖閣,小石頭也連忙跟了出來。興居見我這樣,又是一聲長嘆:“唉!這些大人,我又搞不懂了······”慧兒奇怪地道:“大人怎麼了?”興居一聽有人肯聽他講話,不由滔滔不絕:“你說這些大人,偏生有這麼多左右為難······你看,前幾rì,二哥······”

我站在走廊里,左右一看,只見程弋失魂落魄地走在前面,背影分外凄涼。我笑了一下,揚聲說道:“喂,你又想變作死美人了么?!”程弋一時卻彷彿是沒有聽到。我上前幾步,笑道:“本公子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姑娘想不想再活過來?”程弋突然轉過身子,向我說道:“活過來又有什麼好?不還是被你的一句話送進了九泉之下?!”說著,她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落了下來。我一時心中老大不是滋味,冷漠地說道:“那好,你就這般一直不死不活的吧!”說著我也不再管她,甩袖而去。程弋聽我這麼說,忽然止住了哭泣,高昂起頭,頓足走了。

我正心中煩悶,忽然下面傳來一陣喧嘩,小石頭立刻緊張起來,戒備地看着走廊兩邊。我眉頭皺了一下,問:“出了什麼事?”小石頭還算是冷靜,聞言答道:“奴婢也不知,不過公子莫急,咱們的人在下面,相信不會出什麼漏子。”我笑道:“如果是咱們的人在惹事呢?你難道不會認為他們會為了花樓里的姑娘爭風吃醋?”小石頭低頭道:“公子說笑了,王上派的都是宮中的侍衛,豈是一般小吏可比?他們只負責保護公子,不敢造次的。”我點了點頭,站在走廊里。過不多時,一個侍衛走了過來,向小石頭耳語了幾句,隨即就了下去。

小石頭低聲道:“公子,還是先回暖閣里吧。”我點了點頭,回到暖閣,只見興居和那個小丫頭慧兒倒是相談融洽,興居見我進來,臉上一紅。我報以一笑,隨即向小石頭問道:“方才那人說了什麼?”小石頭低聲道:“公子,此處怕是不安全,咱們的人無意中現一個刺客。那男子形跡可疑,而且身上藏有塗了劇毒的匕。侍衛雖然已將此人逮捕,不想那人還不等侍衛審問,就咬舌自盡了。”我聽了,眉頭緊皺,問:“可查出了此人的身份?”小石頭道:“現在還不知,不過公子放心,侍衛已經在偵查,稍後當有結果。”

這一件事情干擾,我已經沒有了在花樓里待下去的興緻了,當即讓慧兒出去,我和三弟也走下樓。明姬見了我們,忙上前來,一連串地說了好多,無非就是道歉,擾了我們的雅興什麼的,我聽了,卻毫不領情,沉着臉說道:“明姬,本公子不料連你這裏都是殺機暗伏,你做的好事,哼!”明姬急道:“二公子,這······這是個誤會啊,您也知道花樓是三教九流的人都會來的,明姬哪裏知道會有刺客啊!”我冷笑道:“哼,你這一句不知道可說得輕鬆,可是本公子還不想無緣無故就丟了xìng命,死的不明不白的!更何況我三弟今rì頭回來此,若是他有什麼閃失,你擔當得起么?!”明姬啞口無言,我又是冷哼一聲,昂然而去。劉興居看了一眼樓上,也是哼了一聲,恨恨而去。

小石頭已經備好了車馬,我和興居跳上了馬車,劉興居看着我,問道:“二哥,刺客是誰派來的?”我搖了搖頭,他突然道:“會不會是大···”我眉頭一皺,冷然看着他,他脖子一縮,我笑了笑,說道:“我暫時還不知是誰派來的,只是,絕不會是大哥!”興居“哦”了一聲,又不解地問道:“那二哥你方才為何這般刁難明姬?”我冷然道:“她未必有錯,但是那個刺客畢竟是在她的net風得意樓里現的,那這一切罪責便要由她來承擔。”劉興居聽我語氣冷厲,吐了吐舌頭,便也不再問了。

我心中卻是一嘆,見他這樣,心道:“算了,興居年紀尚幼,不能讓他過早攙和進這些爭權奪利的骯髒事中。”當即輕聲問道:“興居,現在net風得意樓也去了,咱們是回宮還是做什麼?”興居想了想,嘟着嘴說道:“今rì馬馬虎虎,倒是不覺得時辰,現在都已經這麼晚了······我還想去看看母親呢!但若是回宮晚了,大哥又要說教,我也不知該去還是不去······”

我微微一笑,向小石頭說道:“去王妃的陵寢。”小石頭應了一聲,隨即車聲轔轔,直向北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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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未央之大漢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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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驚鴻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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