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錦繡心機

第四章 錦繡心機

()我見杜心月甚是懼怕這個駟鈞,心中好奇,倒是想會會這個素未謀面的人物,便道:“你現在眉毛都粗了,而且身上穿着小太監的裝扮,不會有人認出你來的,你只管向前走便是,其他的事,我來應付。”她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又轉頭駕車去了。

我閉上雙目,問道:“這駟鈞是什麼身份?”小石頭似乎是遲疑了一下,隨即說道:“他是公子你的舅父。”我愕然睜開眼睛,小石頭頓了一下,又說道:“齊王妃是他的侄女。”我一聽,恍然大悟。這位舅父大概是更加喜歡王兄的,說不定——哼,我能肯定他支持王兄做齊王,但是他知道父王喜歡我這個二兒子,所以這才千方百計讓我名聲受損,想讓王兄的齊王位坐的順理成章;不過,按道理來說,我也是他外甥,他這般動作,大概都是因為齊王妃的緣故吧。

想通了這些,我更是心中浩嘆:唉!在這齊王宮裏,勾心鬥角已經是這麼厲害了,真不知道遠在西面的長安那裏又會是怎樣的一番場景?只怕是血雨腥風更加厲害吧。

我還在天馬行空地亂想,忽然聽到外面一個聲音說道:“等等,這是誰的車駕?”我聽這聲音尖銳,顯然聲音的主人也是尖刻峭利。杜心月雖說是作太監打扮,但是一出聲就會露出馬腳,只能沉默。我有心試探她的耐心,故意不說話,等了片刻,我已經聽到她的喘息聲,不由輕笑一聲,懶散地道:“外面是誰在喧嘩啊?竟然敢攔下本公子的車?!”那個聲音愕然說道:“章兒?”,我嗯了一聲,也不下車,連車帘子都沒有掀起,只是淡淡說道:“舅父,我要出宮去溜達一圈兒,怎麼?你想查我的車?”那聲音冷冷哼了一聲,道:“掀開車簾!”

這句話應該是對着杜心月吼的,她隨即將帘子掀開,隨即一個四十餘歲、高冠峨帶的男子看向車裏,我想這個人大概就是駟鈞——我的舅父了。

我這個舅父嚴格來說是個美男子,一叢短須,雙目湛然有神,只是目光太過銳利,像是不知道什麼叫做深沉內斂是什麼意思一樣,他面容瘦削,如同刀刻一般,神sè甚是冷厲。我看他掃視了一眼車內,又是哼了一聲,說:“你可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讓一個奴婢和你同車!你難道忘記自己是什麼身份了嗎?”我笑了一下,不以為然地道:“奴婢又怎麼樣?rì后等我做了齊王,他就是我的近侍,地位自然是非比尋常了。”他哼了一聲,拂袖而走,大概是我方才說的那句‘rì后我做了齊王’的話刺激到他了,讓他氣惱無比吧。

杜心月放下了車簾,向我投來敬佩的一瞥,我也暗自為自己的機智得意,人最容易忽視的就是眼皮底下顯而易見的東西,駟鈞以為人會在車裏,那對駕車的人就忽視了。我也正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提前做好了準備,不然的話,我可不得不使出最後的殺手鐧了。

此後一路都是風平浪靜,暢通無阻,馬車穿過臨淄城,直出東城門。又行了兩三里,眼見已經到了郊外,杜心月輕輕“吁”了一聲,馬車慢慢停了下來。

小石頭掀開了帘子,我走下車,對杜心月說道:“好了,我已經將你平安送出了城,前路殺機重重,你自己珍重。”她看了我一眼,輕輕嗯了一聲,向著我一拱手,一言不地就走了。我見她身形單薄,在荒野之中行走,孤寂之餘,又覺她甚是可憐,便嘆了口氣。

她忽而又轉過了身子,走了回來,我問道:“怎麼?你還有什麼事?”杜心月注視着我,說道:“奴婢還有兩件事情不明白,想要請教公子。”我回頭看向城中的方向,說:“你也看到了,我舅父方才入宮,當是為了你而去,如今你已經不在雲房,他必定懷疑是我放脫了你,追殺你的人須臾即至,你早走一分,便是多了一分的安全。你還要浪費這無謂的時間嗎?”她洒然一笑,說:“月兒想要知道的事情,那是一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我一時倒是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執拗,但也不想浪費時間,便點了點頭。

她看着我,問道:“方才,若是駟鈞現假扮小太監的人是我,公子會怎麼做?是會棄車保將,還是遵守誓言,全力救我?”我微微一笑,不置一詞,卻轉口問道:“另一個問題呢?”她見我這般反應,也不回答她,微微怒,目光中似含怨一般看着我,說道:“月兒始終是想不明白,為何那rì的劉章和今rì的劉章大不相同,似乎···是···兩個人,一樣。”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這女子果然聰慧,但我回到漢朝之事本來就讓人難以置信,她猜想不出,也不算什麼。她見我無端笑,只是看着我,我笑道:“好吧!既然你一意要知道,那我就兩個問題一併告知於你。若是舅父果然現了你,我便給他裝傻充愣,若是實在糾纏不開,那我就只好回他老人家一句:‘這是我劉章看中的女人,誰敢把她怎麼樣?’那他也是無可奈何。只是這樣rì後會比較麻煩,要讓你在我左右,須臾不得離開,不過這樣我也少了一份擔憂。”我看見她眼中突然而逝的一絲亮光,續道,“至於為什麼今rì的我會有所不同,那都是拜你這個弱小女子所賜。說實在的,我能變成這樣,還要感謝你那一腳。”她聽了,面sè微紅,大概是以為我在嘲弄她吧。但我這話卻沒有騙她,若不是機緣巧合,我在兩千年後拿到古玉,而兩千年前的她一腳將我踢成假死,我也不會藉由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回到大漢朝。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雖然不知道兩千年後的我是不是還活着,但是我還以劉章的身份活在兩千餘年前,勉強算是一件幸事吧!

她輕輕“哦”了一聲,我忽然對她起了憐惜之情,想了想,問道:“方才你撿的玉虎呢?”她一聽我這麼問,神sè一緊,問道:“你···你要收回去?”我搖搖頭說:“撒在路上。”她是個玲瓏剔透的女子,我這麼一提醒,她馬上會意。卻從自己頭上上取下釵子簪,笑道:“為什麼要用玉虎?這身衣服可是駟鈞為我準備的,如今我再也不需要了。”我接過釵子,隨手丟在三叉路口的兩個上,杜心月一愣,沉吟道:“這···公子···”我微笑說道:“走哪一條路,你自己想清楚···珍重!”

話一說完,我便不再管她,轉過身子,自己走了,小石頭駕着車,調轉了頭。杜心月看着我孤傲的背影,回頭看了看路上的釵子,微一思索,轉身快步走了。我回頭一看,不由笑了起來,口中說道:“好一個聰慧女子!只是可惜了···”小石頭問道:“公子,她走的是哪一條路?”我進到馬車裏,坐下來,隨口說道:“我怎麼知道。”小石頭“啊”了一聲,我閉上雙眼,說道:“她走哪一條路都無所謂,我這麼佈置,只是為了讓敵人多一些傷腦筋的時間,讓追兵分作三路,給她少一些壓力而已。所以,要是一心想着走哪一條路更好,那便錯了。須知這世上之路沒有坦途,最重要的乃是決斷。你若是決定上路了,就馬上出,不用無所謂的糾結。”小石頭在車外聳了聳肩,顯然不是很明白,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道:“那為何不在三條路上都撒上釵子,或是放了釵子從其他路上走?”

我一閉上眼睛就有些迷糊,而且馬車搖搖晃晃的,便要睡着,聽他這麼問,隨口說道:“若是都放上釵子,敵人馬上就兵分三路,只放兩條路上,追兵就要考慮許多,拿不定主意。若是分兵還好,若是不分兵,呵呵,那杜心月就還有三分之二的可能逃脫,這只是個障眼法而已。至於走其他的路?官道上都不太平,小道誰敢走?更何況她還是一個姑娘家,不可能的。”小石頭“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我只覺得有些困了,嘴裏唔唔幾聲,已然睡了過去。小石頭回頭掀開車簾,見我睡得熟了,笑了一下,低聲道:“真是沒想到,昔rì貪玩好動的二公子竟然有如此深的心機和手段,看來我小石頭也不能這麼不成器了。”可惜我已經睡熟,聽不到他對我的評價了。

馬車一路上顛簸回了王宮,我本來在熟睡中,但卻被忽然而來的馬蹄飛落聲驚醒,掀開車窗。只見雖是午後晴rì,外面遠方的天際卻透出一絲yīn霾,我心中暗道:“風雨yù來。可惜了,這樣一個女子。生在亂世,誰都主宰不了自己的命運,縱然是我這個兩千年後的後來人也不能,她一個弱小女子,怕是此番要歿於這茫茫荒野了。”想到這裏,不禁一聲長嘆,小石頭一聽慌忙問道:“公子嘆什麼氣?”我看着車窗外面,淡然說道:“舅父已經派出了人馬,她怕是在劫難逃了。可惜。”

小石頭有些疑惑,問我:“公子,她害你如此,你還說可惜?依奴婢看,這女子分明就是死有餘辜!”我淡然一笑,道:“我都還沒生氣,你着急什麼?火氣這麼大,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他笑道:“奴婢是小太監不錯,但公子···啊!罪過···罪過。”我笑了笑,心道:“皇帝?我回到大漢朝,到底是要做什麼?當皇帝嗎?我經由假死再復生過來,經歷了如此痛楚,到底來這裏做什麼,我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我是做一個風流任xìng的王侯公子,還是有所作為,轟轟烈烈,抑或實現我前世暢遊山水,佳人為伴的瀟洒旖旎?唉,頭痛!

只是杜心月這一腳,讓我莫名其妙地回到大漢朝,做了劉章這個角sè,雖然為什麼回會來,來做什麼我不知道,但是若非她這般冒失,怕是現在我還和朋友們天天咋咋呼呼,行走在現代的高樓大廈的yīn影里,做我的愜意的小老闆,這其中緣由,我早已經分辨不清了。也許正如老萬那rì說的,回我的古代老家,看來是真的,我現自己很容易地就融入了劉章的這個角sè,好像就是前世的我一樣,沒有一絲的做作,難道這就是老天給我安排的,我的命運?

馬車到了城門外,小石頭忽然說:“公子,駟鈞大人在前面相侯,小公子也在。”我聽了,一愣之下,笑了起來,心道:“看來,這是要找我要個說法了。”過不多久,馬車停下,小石頭掀開車簾,我向外看了一眼,走下馬車。

我的舅父,駟鈞一臉肅然,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站在他身後。那孩子見我跳下馬車,忽然歪着頭對我笑了一下,又用手指了一下駟鈞,大做鬼臉,我也報以微笑,那孩子見我這樣,笑得更歡了。我上前,向駟鈞說道:“舅父安好。”駟鈞看着我,鐵板一樣的臉上古井不波,問道:“關在宮裏的那個女子不在雲房裏,可是你放脫的?”

我聽他這麼說,知道他必定是已經問過了禁衛,查過了所有出宮的人員車馬,也料定是是我放走的,索xìng就直承其事,大大方方地說道:“不錯,是我放走的啊。”駟鈞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沉聲說道:“你!···這女子身份來歷不明,更加是害得章兒你假死,還未好好盤查,你怎麼可以這麼草率就把她放走了?!若她是其他諸侯王派來刺探我齊王宮的虛實的探子呢?”我故作驚奇地道:“怎麼可能!舅父你也未免太深思熟慮了吧!她一個小小女子,能有什麼來頭?我醒來之時,王兄已經諄諄告誡過我了,要我正心修身,還要我向那個女子賠禮道歉之後放她出宮的。我向她賠禮道歉過了,自然能夠放她出宮了,我這可全都是按照王兄的令旨照做而行的,舅父若要責罰,須責不到我的頭上。”說完,我還毫無心機地大笑着。

駟鈞冷笑道:“既然說是襄兒的意思,那為何不光明正大地出宮,還要那女子扮作小太監的模樣,為何如此偷偷摸摸?”我有些奇怪地道:“舅父不是一直認為我辦不成事嗎?今rì小小與你開個玩笑。但舅父如今也被我欺瞞過了,看來我的計謀還是湊效的,舅父以後可不要再說章兒是個一無是處的草包了,哈哈哈······”駟鈞冷冷說道:“哼,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任xìng,就你這個樣子,還要替代你王兄,螳臂擋車,不自量力!你若是能有你王兄的一分安穩,也不枉你再世為人一回!”

我雖說是脾氣好了一些,但是聽到這句話,也不由得心頭火起,心中腹謗道:“好歹你也是一國官員,口中卻如此惡毒,也不知道積些yīn德!”但面上卻笑得更歡,一點也看不出來絲毫生氣的樣子。駟鈞看我沒心沒肺的樣子,鼻中又是哼了一聲,對着後面的那個孩子說道:“興居,你可別學你二哥,這麼大了還任xìng妄為,不能讓人有一天安穩rì子過。”那小孩子果然是我弟弟劉興居,只是他此時卻變成了乖巧孩童,垂手答道:“是,舅父!孩兒長大了,絕不會讓舅父和王兄cao心的。”駟鈞笑了一下,摸着他的頭,回頭又橫了我一眼,自帶人去了。

小興居歪着頭,看着駟鈞騎馬走了,忽然變作了猴子,跳到我面前,嬉皮笑臉地說:“二哥,方才去哪裏了,怎麼也不帶上我?是不是又去net風得意樓去看了那個青鳳了?”我見他翻臉比翻書還快,肯定是一肚子的花花腸子,懶得搭理他,隨口說道:“沒有,只是去城外逛了逛。”劉興居“哦”了一聲,小聲說道:“那個杜心月···”我心中一跳,驚訝地看着他。劉興居搖晃着小腦袋,笑着說:“果然是被二哥送走了,我還以為二哥會把她留下來呢!她可是個美人兒啊!”我從上到下看了他一眼,見他才不過十歲模樣,身子比我還矮了兩尺,竟然從他口中說出這樣的話,不由側目對他另眼相看。小興居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了,瞄了我一眼,試探着問道:“二哥,有什麼···什麼什麼嗎?”我“切”了一聲,問道:“什麼什麼什麼的什麼啊?你腦袋裏裝的都是些什麼啊!小小年紀就不學好。”

哪知道小興居聽我這麼說,竟然義憤填膺地瞪視着我,一臉我欠他八百萬兩銀子而且還沒還並且還有可能還不上的憤慨,喝道:“都是你不好!大哥都跟我說我天天跟你廝混在一起,把你的風流本是全都學去了,現在說出話來三句都離不開地痞流氓的口氣,還說!還說!就算是從大街上隨便拉出一個人來,人品也比我們高貴云云。你說我冤不冤枉,明明是二哥你自己的錯,大哥卻把我叫到勤德殿裏教訓了半天,二哥,你說吧,現在該怎麼辦?我今天可是替你挨了不少口水,你要怎麼報答我啊?”說啊說的,竟然又眉開眼笑起來。

我現自己已經不是對他另眼相看了,現在是用一種看怪胎的眼光看着他,遲疑地道:“這······我教你的?······你這說話的本事,也是我教你的?”劉興居委屈地點了點頭。我心中的愧疚又增長了一點兒,自己罵自己說:“劉章啊劉章,你現在是又多了一筆糊塗債,我來得竟然這麼是時候,你讓我背上這麼多的惡名,rì后我可怎麼一件一件洗清啊!要是後世的史書上再記載上什麼‘荒yín成xìng、教唆幼弟’的罪名,情何以堪!我情何以堪吶!”我邊悲嘆邊說道:“無妨,無妨!長兄如父嘛!而且······而且王兄說的也不錯,你以後就不要跟着我廝混就行了。”他高興地“嗯”了一聲,我擦了擦汗,慶幸自己又熬過了一關,沒料到他隨後來了一句:“那·······二哥今晚還帶上我去net風得意樓嗎?”我愕然地啊了一聲:“你······”卻已經無話可說了。

劉興居居然大是興奮,叫道:“二哥,你今晚一定要帶我去,不然的話,我把過去你乾的那些事情,樁樁件件都告訴大哥去!”他滿心以為我會被他嚇住,但我哪裏是被嚇大的?聞言只是淡然笑道:“隨便你了,我有些累了,小石頭,咱們回棲玉宮。”小石頭應了一聲,正要駕車,劉興居一下子蹦到我的面前,伸開手臂擋住我,看我無所謂的樣子,他眼睛又是咕嚕一轉,道:“那我如果把你已經審了杜心月的事情告訴舅父,你肯不肯帶我去?”我心中不由沒好氣,心道:“我這個幼弟跟着劉章學的這套敲竹杠的本事倒是不錯。”一時又好奇,問道:“你如何知道我審了杜心月?”

劉興居見我神sè驚訝,不禁有些得意地說:“那是因為,你在審她的時候,我就在門外偷看啊!”我眉頭一皺,問道:“你在偷看?”他得意地道:“是啊,我從勤德殿出來的時候看到你們在門口偷看,我也有些好奇,等你們進去時,我就在門口偷看啊!後來那個宮女來了,我就退到了後面。然後小石頭也出來了,他倒是很機jǐng,四處都看了一下,那時候你也審完了,我就溜走了。”我不禁吁了口氣,後面是杜心月換衣服,讓一個小孩子看到畢竟不好,再轉念一想,這小子連窗戶高都沒有,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了。只是,他會不會是別人手中的棋子,用來監視我的?

我這麼一想,便不冷不淡地問道:“你怎麼看到我去了雲房?”劉興居見我沒有要走得意思了,便放下了手臂,但是仍舊擋在我的面前,說道:“我被大哥叫去勤德殿去,好一通教訓啊,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大哥居然還說什麼父王在世的時候把我寵壞了,好像我還是孩子一樣。我老大的不耐煩,回了他一句,他很生氣,就讓我出去了。”我斜睨了他一眼,說:“你定然是頂撞了王兄。”他縮了縮腦袋,吐吐舌頭說道:“也算是吧!不過二哥,你可真是一個很好的擋箭牌,以後我要是再闖什麼禍都拿你來搪塞大哥就行了。這句話真是好用,百試不爽的!”我一聽,心中暗叫不妙,問道:“你說了什麼?”劉興居臉上眉毛一揚,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只是說了一句:‘有本事你先管好了二哥之後再來管我!’,就是這一句了。”

我聽了這句話,心中怒氣陡升,幾乎是要甩手給這個小子一個巴掌。劉興居雖然年紀小,但是察言觀sè的本事可比一些大人強的多了,見到我怒氣沖沖的樣子,立刻躲到一旁去了。我看他跳得狼狽,忽然笑了出來,心中想着自己何必跟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當下說道:“興居,你不用害怕,我不打你。但古語云:‘長兄如父’,以後莫再這樣頂撞他。如果這一點你都做不到,我就不帶你去net風得意樓。”

劉興居這才放下心來,說道:“就這麼簡單?好吧,我答應你,以後不再頂撞大哥了···你什麼時候帶我去net風得意樓?”我輕輕按着額角的太陽穴,說:“今rì我有些倦了,明rì吧,時間你來定好了。”他一聽時間是在明天,不由有些沮喪,忽然促狹地對我說:“二哥,難道你自己不急嗎?”我有些莫名其妙,問:“我急什麼?有什麼好着急的?”劉興居眉毛一揚,說:“青鳳姑娘啊!”我更加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問道:“你說誰?青鳳姑娘?她是誰?”劉興居對着我大做鬼臉,叫道:“哎呀!二哥,看來你這次真的是病的不輕,連自己最心愛的姑娘都忘了,青鳳是你在net風得意樓要的清倌兒,你還準備讓我叫她做嫂子呢!”

我被嚇了一跳,叫道:“胡說!我幾時說過這樣的話?!是你自己記錯了吧,我哪裏有什麼最心愛的女子?再說了,我心愛的女子又不在這裏!”這下輪到劉興居莫名其妙了,他撇嘴說道:“我記錯了?你假死之前還口口聲聲地向我炫耀說青鳳是你最珍惜最在乎的人,沒想到這才幾天啊,你就移情別戀了。咦···不對啊,這幾天你一直昏睡着,也沒有見什麼姑娘啊,除非是杜心月。二哥,你不會真的看上了那個杜心月吧!”

我被他一連串的話弄得好生無語,聽他又忖度我的心思,無可奈何地道:“你不要胡說外加胡思亂想好不好?這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劉興居眨眨眼,道:“不然,你為什麼會放她走?”我不想再與他糾纏下去,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偷偷看我的神sè,見我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又是大做鬼臉。

他哪裏會想到,他的這番話卻勾起了我的心思,我忽然想起了前世的女友。她現在怎麼樣?在國外一切都還順利嗎?現在是否也在想着我,就像我現在正想着她一樣?想到這裏,我突然心中刺痛,似乎才剛剛意識到,我和她已經在不同的時空之中,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逗她開心,故意惹她生氣,也再也不可能握着她的手,撫摸着她的,親吻她,愛着她,甚至就連她的面,怕是也再難見到了的吧!

想着想着,忽然覺得一陣意興闌珊,我繞過劉興居,踏進了馬車,小石頭恭謹地放下車簾,向著劉興居行了一禮,駕着車就走了。只留下神sè迷茫的劉興居。這個小小孩童看着馬車離去的方向,自言自語道:“二哥可真奇怪!難道他沒有看上杜心月?那他剛剛是什麼表情,沒看上為什麼這麼傷心?看上了,為什麼又放她走?哎呀,算了,不想了,頭都大了,真是搞不懂這些大人!···”他自己又咕噥了幾句,自去不提。

來到漢朝,我有知覺的第一天睡覺,卻是一連串的噩夢。一會兒夢見我的女朋友,但是她卻微笑着離我越來越遠;一會兒又夢見自己掉下了萬丈深淵,一直下沉、一直下沉,空空落落的,沒有止境;一會兒又夢見那塊古怪的青玲玉璧,不斷變幻着青光和血光。我的身子也是忽冷忽熱,自己明明感覺很痛苦,卻總是醒不過來,直到筋疲力竭,才慢慢睜開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還是錦繡羅帳。我又慢慢閉上眼睛,想着自己或許能在睡夢之中在回到前世的二十一世紀,那個被所有人都稱作是世界末rì的年份,也許再等個五分鐘,老萬就會推門闖進來,大呼大叫:“汝成,快起來!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有起床?當年咱們去敦煌的時候你可是最積極的,現在怎麼退化成豬了?”想到這裏,我嘴角邊不由噙着一絲微笑。

一個怯怯的聲音叫道:“二公子?”我聽出是我的那個跟班小石頭的聲音,不由心中哀嘆:看來自己是回不去了。這麼一想,更是懶得搭理他,好像是我如果一回答他的話,就會和現代社會徹底絕緣了一樣。但是小石頭的聲音又叫了一聲,我心裏老大的不耐煩,猛的睜開眼,朝着他喝道:“小石頭,你瞎叫喚什麼,知不知道你攪了本公子的好夢?!你有心想要找事兒是不是···”說著說著,我的聲音忽然啞了,只見王兄坐在我的床前,清亮的眸子正盯着我看。

我十分尷尬,隨即轉口說道:“王兄,你怎麼來了?起那麼早啊!?啊哈哈······”劉襄笑道:“現在還早?你是睡糊塗了吧!都已經辰時了還早?”我看了看窗外,大概是仈jiǔ點鐘的樣子,確實是時間不早了,伸了個懶腰,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劉襄一直安靜地看着我笑。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問道:“王兄,你這個時間不是應該在處理公務嗎?怎麼會有時間來陪臣弟?”劉襄看了一眼肅立在一旁的小石頭,道:“還不是因為你?小石頭說昨晚你一沾上枕頭,立刻就呼呼大睡起來,好像是有好幾百年沒有睡過了一樣。剛想放心地去休息,你又是大叫又是大哭大笑,還張牙舞爪的。他被你嚇到了,所以去叫了我過來。”

我聽了,不由得心中不好意思,原本以為劉襄只是早上來看的我,聽他這麼一說,應該是在我睡了之後不久就來的,而且還是守在我床邊看了我一夜。我抬眼向他看去,見到他眼中的血絲和憔悴的神sè,心裏一陣感動之餘,又覺得有些歉疚,似乎覺得自己這麼懷疑他大是不應該,便笑着說:“哪裏是中了什麼邪!只是昨晚接連做了幾個噩夢,被嚇了一次又一次,我沒有再假死過去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劉襄神sè一凝,輕聲斥責道:“別胡說!你都這麼大的人了,還不知道忌口,”他見我不在意的樣子,續道,“這只是你大病初癒,身子還沒有恢復好,所以才會多夢。你這幾rì安心好好調養身體,不要再出去鬼混了。”我想他大概已經知道了我今rì要帶着興居出去,便故意不提,只是和他東拉西扯,問道:“王兄,做夢不好嗎?怎麼你這麼在意?”

劉襄嚴肅地說:“自然是不好的,古語有云:‘聖人無夢’,有德行的人,心中清明、意志堅定,就算是在熟睡之中也是這樣,所以自然是沒有夢的。多夢大多都是心游於身外,而沒有歸屬的緣故。可見你的心思根本不在此處,都不知道已經飛到哪裏去了。“說著,他自己倒是先笑了起來。

我總不能很無厘頭地告訴他我自己的心現在還在兩千年之後吧!若是我果真這樣說了,王兄怕是真的該以為我是中了邪了或者是失心瘋了什麼的,一時心中又想:“古人真是聰明,這有關於夢的解釋倒也好聽,而且聽起來是那麼回事。”劉襄見我醒來之後沒什麼事,稍稍放心,突然說道:“我聽說你要帶興居去net風得意樓?”

我倒是沒有想到他竟然這麼快自己親自說出口,便順口說道:“是啊!反正也是閑着沒事做,就出去溜達溜達。”劉襄看着我說:“沒事做?”他見我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忽然生氣,冷冷說道:“莫非你以為我說的要將齊王之位讓給你是假的?你昔rì不學無術,也就算了,但是好男兒只要有志氣,沒有什麼做不到的事情,但是你現在還是不思進取自甘墮落,那你永遠都是草包,你······”我見他是真的生氣了,便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以後都會聽你的······只是我已經答應過興居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總不能讓我自己自食其言吧?”

劉襄聽我這麼說,不由得啞口無言,咬牙切齒地道:“好,我說不過你······你以後要是能把這詭辯的本事用在處理政事上,那才是真正的本事。”頓了一頓,他又苦口婆心地說道:“二弟,不是大哥說你,興居他才十歲,正是什麼都還不知道的年歲,你看看你每天都帶着他幹了些什麼?流連風月場所、在街上和市井之人廝混、和流氓打架鬥毆,你們······唉!”我不由苦笑,說道:“王兄,你說齊國七十二城的政事還不夠你煩的啊!我們兄弟沒有什麼,你就不要再cao着我們的心了。”劉襄哼了一聲,說:“齊國七十二城?跟你們相比,又算得了什麼?!”我一愣,抬眼看着他,劉襄卻轉過了頭,說:“也罷,隨你們去胡鬧好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門,我忽然覺得有些氣悶,小石頭這時候走上前來,說:“公子,奴婢服侍你洗漱更衣吧!”我點點頭,走下床,小石頭捧來一盆溫水,我正要洗,卻覺得有人拍了我一下,我一愣,心道:“這是誰來了?小石頭在我旁邊,怎麼也不告訴我有人進來了?”轉身一看,卻是劉興居。我心中有些不滿,看了小石頭一眼,小石頭脖子一縮,我轉過身子繼續洗臉。劉興居見我不搭理他,便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不客氣地坐了下來,說:“哼!真沒意思,連二哥你都不陪我玩了,連你也快變得跟大哥一樣了!”我聽了,只覺不勝詫異,問道:“大哥怎麼了?聽你的口氣,好像對大哥很有意見啊。”劉興居小嘴一扁,說道:“那是當然,去年的時候,大哥還有時間陪我,自從父王去后,大哥每次見到我都沒有什麼好臉sè,除了教訓我還是教訓我,真的是煩死了!”我心中好笑,便任由他在一旁埋怨,不去理他。

劉興居看着我洗漱,有些無聊,隨口問道:“二哥,大哥怎麼會答允你帶我去net風得意樓的?他平rì里可注意身份了,以前咱們溜出去也是背着他,不過看來今天咱們可以大搖大擺地出宮了,哈哈哈···”我有些驚奇,問道:“你是怎麼知道大哥答允了?···好小子,你又偷聽!”劉興居嘻嘻笑道:“我只是不小心聽到而已,怎麼能說是偷聽呢?還要用個‘又’字,二哥,你也太小心眼兒了吧!”我心中有氣,看他洋洋得意的樣子,懶得再去理這小鬼。

他見我神sè不對,馬上說道:“二哥,我只是來聽一下你有沒有背叛我而已,不要這麼認真吧?”我問道:“我背叛你?這話怎麼說?”劉興居眨着眼睛說道:“就是當面應允我,但是背後卻向大哥說我的壞話啊!”我聽了,啼笑皆非,暗暗搖頭,心道:“這小子,天天都在想什麼呀!也怪這王宮,哼!還有這權勢,讓人好不自在!”我抬眼看了看自己面前寬敞的宮殿,忽然覺得劉興居十分可憐,小小年紀就要琢磨別人的心思,這可不是一個只有十歲的孩子所應該想的事情。

想到這裏,我轉過身來,敲了他的小腦袋一下,笑道:“吃飯了沒?沒吃就老老實實坐在這裏,陪我吃早飯,待會兒咱們就去城裏逛逛。”劉興居聽我用這種口氣說話,似乎有些不解,但是聽我說要帶他去玩,又是十分高興,大聲叫好。

我洗漱完畢,就這樣披散着頭,坐在興居對面,小石頭叫了一聲,兩個小太監端來了早膳,小石頭收拾好了桌子,我和興居吃了起來,兩千年前的菜肴沒有那麼多的調味,雖說是少了滋味,但是五味令人口爽,這是極不利於養生的,所以這些原汁原味的菜肴反倒是勾起了我的胃口,但是吃的卻都是粗糧,儘管這裏是齊王宮,但是五穀雜糧,天下都是如此,只不過王宮之中有人做得稍微jīng細一些而已。劉興居吃着吃着,突然一口菜噎在嘴裏,我見他眼中冒出淚水,不像是噎着的樣子,問道:“興居,怎麼了?”

劉興居咽下菜,慢慢說道:“我想娘親了。”我看着他,他卻低下頭,像是突然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堆在了小凳之上。他自顧自地說道:“娘親在世時,天天陪着我玩,雖然父王沒有怎麼陪我,但那個時候我好高興,後來娘親不在了,大哥陪着我;再後來父王不在了,大哥也天天忙着那些國事,再也沒有時間陪我,二哥,你以後每天都陪我玩好不好?”我聽他這麼說,忽然鼻子裏一酸。他仰起臉,抿緊了嘴唇,好讓眼中的淚水不流下來,我笑着說:“好啊,我以後每天都陪着你。”

劉興居聽我這麼說,淚水忽然流了下來,說道:“二哥,你不用騙我了。我知道有一天,你也會和大哥一樣,忙着你們自己的事情,不會再理我了···二哥,我想去看看娘親,你陪我去看娘親,好不好?”我心中遲疑,聽他這麼說,想必劉章的母親也早已經過世,但是我這個冒牌劉章卻不知道她老人家的陵墓在哪裏,一時還不能決定到底帶不帶他去。但是觸到他祈求的目光,我也不忍心拒絕,便點了點頭,說:“好,之後我就帶你去看···娘親。”他重重點了點頭,呵呵傻笑起來。

我替他抹去臉上的淚珠,但笑不語。小石頭在一旁看着,輕輕笑了一下。我橫了他一眼,他又立刻斂去了笑意,我卻突然笑了起來,他見狀,這才敢笑。劉興居卻在一旁嘰嘰喳喳地地說著我和他小時候的一些趣事,我聽了一些,只是覺得這個小傢伙確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惹禍jīng,但是聽着聽着,卻在不知不覺之中喜歡上了我這個古靈jīng怪的弟弟。

一頓飯我們吃了半個時辰,吃完之後,小石頭幫我束上了髻,穿上了一件紅黑相間的衣袍。劉興居已經當前跑出門去,我隨後出門,只覺外面陽光亮卻不熱,正是出門的大好天氣。小石頭已經備好了馬車,我們上了馬車,小石頭便驅車出宮。馬車剛走不久,屋角處走出一臉落寞的劉襄,他看着馬車離去的方向,輕輕嘆了口氣,只是那一隻抓住窗欞的手,卻驀地攥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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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未央之大漢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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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錦繡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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