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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葉陶好奇地問,馬道河流到了哪裏。漳河,陳寶元說馬道河不長,不到20公里,從這兒往下五六公里,馬道河就匯入了漳河。漳河她是知道的,方圓千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是個超大水庫,又是一個風景區,漳河有無數條支流,馬道河僅是其中細細的一條。她知道,陶嘉民的酸菜基地就在漳河的另一條支流,據說和FL榨菜同在一個緯度上,海拔光照空氣濕度極其適合大頭菜(榨菜)和用來做腌菜的大青菜生長。她不知道為什麼開始對漳河好奇,自己從來沒有到過那裏,她很想去看一看,她沒有對像蒼蠅一樣跟隨自己的陳寶旦講。陳寶元呢,似乎一直在遠處暗中保護着自己,他總是擔心他弟弟欺負自己哄騙自己,她就對陳寶元說了,說要去漳河看看,陳寶元沒有二話,當即應允。

陳寶元找周曉芳借了她那輛用來運輸蔬菜的三輪摩托車,三輪摩托車的駕駛倉可以容納兩人,陳寶元開着車,她就坐在他身邊的位置上,她奇怪他還會開車,他說他不僅會開,他爸的手扶拖拉機有了毛病他還會維修,包括周曉芳這輛三輪摩托車,有什麼故障都是他修好的。他屬於無師自通的那種人,什麼事情他能做到過目不忘,馬道河的人喜歡打麻將,唯獨他不打,有時去馬道河街上,在摩托車修理鋪一待就是半天,看着修理師傅怎麼拆卸摩托車或者是拖拉機,什麼毛病又怎麼修好的,然後回來就把他爸的拖拉機作為試驗品,第一次拆卸時他爸恨不得把他揍一頓,但他把拆下來的零件又都裝上去了,後來,機器維修的活,包括碾米機電動車電鑽電鋸等,他都可以應付自如。這是陳寶元第一次對她說自己的事情,之前她是不屑於聽這些雞零狗碎的東西,現在她卻做了一個忠實聽眾,對他的呆傻氣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她的想法和周曉芳的看法同處在一個軌道上,他是可以做點事情的,也可以做大事情,比如做一個優秀的廚師,他似乎具備這個條件。

陳寶元帶着葉陶騎着三輪摩托車風馳電掣地向馬道河的下游漳河駛去,氣得陳寶旦望着絕塵而去的三輪摩托車,恨恨地說了一句,我真是頭豬!如今的時代,豬拱白菜似乎天經地義絕對相配,卻在不經意間被一個勺搶了,他無法明白葉陶怎麼會看上這個勺,他心裏毫無準備也沒防備,自己可是經過幾個月的周祥計劃,他認定葉陶是自己的不二選擇,無論是葉陶的容貌還有她的拆二代的身份,非常合乎自己的要求,並且在城裏他和她在一起至少是話語投機兩下相悅,她能跟隨自己來馬道河,充分說明她對自己有好感,但他不明白,一到馬道河,她什麼都變了。

馬道河在匯入漳河后,就彰顯出了磅礴的氣勢,河面頓時寬闊,形成了一個S形的大灣,河岸邊的山勢一邊平緩一邊卻陡峭異常,一座百米獨拱的大橋飛架河岸東西兩面,如彩虹懸挂在藍瀅瀅的河面之上。

陳寶元和葉陶站在筆直的懸崖上方的馬路邊,腳下懸崖的峭壁上長滿了樹木,掩映着漳河水。她看得入迷,驚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陳寶元饒有興緻地對她說,懸崖上有三四棵白皮松,這是稀有樹種國家保護植物,順着他手指的地方,她看到下方几棵伸展着虯枝狀的松樹,灰白色光滑的樹榦在陽光下泛着亮色光芒,樹枝上卻披掛着深藍色的松針葉,這顛覆着她對松樹的認知。她的目光迷戀了好久,當看到漳河拐彎處崖壁上一大片似高原平坦的地方時,她情不自禁地說,

我要在那裏建一個民宿。民宿?他看了看她,笑了,沒有言語。那是一個廢棄的村莊,還遺留着一些殘垣斷壁,以及長滿荒草的田地。他不傻,要在這一塊地方建民宿,沒有家財萬貫絕對不可能做到,一個小姑娘會有這麼大本事?就像他弟陳寶旦,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空有一腔抱負卻只有夸夸其談不着邊際,難怪她跟着他弟來馬道河,看來他們兩個人是惺惺惜惺惺。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做什麼?她問他,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以後要做什麼能做什麼,她不想也不敢再任意揮霍自己的青春了,剛才說建民宿也只是看着眼前的美景想到周曉芳的民宿時靈光一閃的憧憬,她明白自己的想法只是空中樓閣罷了。沒想過,我們家窮得叮噹響,在馬道河我們家是最窮的,他從不避諱自己的家境,實質上他腦袋裏幾乎沒有避諱的神經細胞。他說他弟弟陳寶旦一心想做大事可能源於他的父親陳大柱,馬道河及周邊百餘公里都蘊藏着豐富的煤炭資源,他爸年輕時候就開始下煤井,雖然危險但報酬不菲,後來陳大柱不安於下井,一心想做煤老闆,在陳寶元還沒出生時,陳大柱就開始挖山不止,十足的愚公,家裏被他挖的家徒四壁也沒罷休,他一直對自己能成為煤老闆深信不疑,四處舉債但仍然沒有實現他的願望,直至國家下令關閉不達標的煤礦,他才不得不止步,沒有辦法,他只有靜下心來種植香菇來慢慢還債。陳寶元他媽趙翠就說陳大柱,前半生窮揮霍,後半生苦還債,一輩子就這樣不說,還把兩個兒子給耽誤了。你有沒有女朋友?為什麼不找個人結婚呢?她問他,陳寶元說他爸的事情時,審視了一下自己,她想起了那句話,出來混遲早要還的。嘿嘿,窮得要死,還是個勺,誰會看上我?他回答得倒很輕鬆很坦然,一臉不知愁滋味的樣子。我做你女朋友怎麼樣?她脫口而出,像是開玩笑,又像是人們平時遇見熟人後總習慣問一下對方吃了飯沒有一樣,對方有沒有吃飯和自己沒一點關係,對方回不回答也沒有什麼。他側頭看了她一眼,搖搖頭。你還看不上我?她有些心虛,本來不期望他回答,但他卻這樣輕易而又明確地把自己拒絕了,以自己的花容月貌,喜歡自己的趨之若鶩,難道是他在乎自己的過往經歷而嫌棄自己?可他對自己的從前和往昔一無所知,她又有些好奇,好奇他竟然在漂亮的女孩面前坐懷不亂。你是仙女,我配不上你,也不敢想,他回答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這句話勾起了她的虛榮心,也是對自己的過去丟過來一個莫大的諷刺,儘管他沒有這個意思,本來只想像問別人吃過飯沒有不會再追問吃得是什麼一樣不再追究的,但她突然想認真起來。如果我是個壞女孩呢?她有點窮追不捨。就在前幾個月,還沉浸在奶奶去世的悲痛之中,有個男孩走進了她的世界,給了她很多的撫慰和溫暖,並海誓山盟海枯石爛信誓旦旦說他永遠愛她一起白頭偕老,自從葉淑慧出賣她之後,她就沒有再相信任何人,但那天她信了,在半推半就中她把自己交給了那個男孩,雖然她覺得自己身上骯髒,但那天她心裏是純凈的,沒想到那個男孩得到自己后便換了另外一個人,儘管她預料到會有那麼一天,但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快得令她有了點受到傷害的感覺。就在那天,她遇到了陳寶旦,想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靜靜心,才來到了馬道河。你不是,也不會,他依舊堅定地搖搖頭,露出憨憨的神情來,這個表情淳樸清新自然潔凈,如一縷春風吹得新生萌發,也吹皺了她心裏的一池死水。我是個勺!她開始在審視也在審判着自己。

伴隨着這個審判,宣告了一個不好的信息,她開始乾嘔,沒有食慾,渾身軟綿綿地,她意識到自己又懷孕了,在馬道河的日子裏,她心靈的創口開始結痂,現在卻又使她回到了昔日那暗無天日的生活之中,她無所適從,分寸大亂,在心裏拚命掙扎,絕望之中,她抓到了生命之中的最後一根稻草,那就是陳寶元。那天從漳河回去之後,平時懼怕他哥的陳寶旦,再也無法面對陳寶元橫刀奪愛的屈辱,他像瘋了一樣把拳頭揮向了陳寶元,陳寶元當然明白其中的緣由,葉陶不會喜歡他這個弟弟,也不會愛上他這個又窮又傻的這個勺,就像自己愛不上也不敢愛葉陶一樣,他只是不想讓弟弟欺負她。他沒有還手,只是盡量躲閃着招架着,但還是被陳寶元打得頭破血流。第二天,受傷的陳寶元和痛苦的葉陶兩人悄悄離開了馬道河。

那天她確定自己懷孕之後,思索再三,她決定帶着陳寶元離開馬道河,沒別的想法,她身邊需要一個人,他是她目前沒有選擇的選擇。

在你心目中,我真是仙女?她問陳寶元。

他一如既往心無雜念地點點頭。

跟我走……懷孕一事讓她心裏痛苦萬分,心亂如麻,語氣中有些哀求。

他茫然地看着她。

跟我走!她拼盡全力,沖他吼。

他就這樣跟着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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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道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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