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邊鎮亂】攻防戰（中）
喊殺聲從丑時開始，一直到天明都沒有停息。
雙方不停的輪換着交戰的士卒，狄寨的大門上的城牆上留下了幾十具屍體。阿穆爾神情嚴峻，這些人不像馬賊，無論是交戰方式或者兵器配備都更像是大明的邊軍。
東方白sè的天邊慢慢擴張，狄寨高峻的身影終於完全顯露在阿穆爾的面前。他縱馬繞了這座山峰轉了半周，這是一座du1i的山峰。如果要從攻破此寨要麼從兔毛川的水路攻上，要麼就只能從眼前這一條道路。兩座新砌的土石城樓攔在崎嶇的山道上，這些土牆本身並不算堅固的堡壘，但是配上左側的峭壁和峭壁山虎視眈眈的敵人顯得堅不可摧。
“就這樣退回去大汗能夠饒了我嗎？”阿穆爾心中已經萌生退意。
狄寨山腳下，五千名騎兵黑壓壓的一片，翟岩等人在山頂上看見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沒想到察哈爾人來了這麼多！”
“這些人不好對付，一個個都勇猛兇殘。”沙琦廣經過一夜的交戰已經退回了山寨，深有體會，他剛剛和奚思換防。
“我們只要能夠守上三天足矣，他們不敢冒險留在這裏！”翟岩說。
燕七正在倉庫旁邊的空地上監督大批的民夫將前期買回來的硝石、硫磺和木炭等物按照比例配成火藥，用布匹、碳罐等物裝好，有兩個會做火器的工匠一邊忙碌，一邊指點別人。
“這些東西都是守城利器，只要點燃扔下去，蒙古人肯定屁滾尿流！”看見翟岩走過來，燕七笑着說，“火器雖然好，但是shè的度和準度都很差，比不上我的弓箭。”
“有幾個人能夠練出你的箭法，和蒙古人比箭法，不是找死嗎？”
“所以說，我大明軍隊的未來還是要靠火器，想我這樣練了二十多年弓箭的人知道其中的難處。”箭法如神的燕七竟然不推崇弓箭，讓翟岩感到有些例外。
“你不是看了南塘將軍的兩部兵書嗎？他也是很重視火器的！只是我大明官匠做出了火器質量太過低劣，容易爆裂傷人，所以兵士才不喜歡用。”燕七看見翟岩有些詫異的表情解釋道。
兩人還在說話間，山腳下的喊殺聲又響，宗茂急匆匆跑過來報告：“蒙古人又開始攻山了！”
燕七和翟岩走到狄寨的山口，指見近千名察哈爾弓箭手站在山門口出百步遠密密麻麻的一片。密集的箭雨斜衝上天空，劃出一條條優美的弧線從空中落下。
“他們用拋shè！”燕七的臉sè微變。弓箭拋shè的準度和殺傷力都會下降很多，但是察哈爾人的數量彌補了這個缺陷。準備攻城的蒙古武士高擎着木製的盾牌向山門靠近，緊隨其後的是少量箭法jing準的神shè手，對於敢從城樓上冒頭的士卒給予致命打擊。
“舉起盾牌！”奚思高聲呼喊，但初經戰陣的馬賊明顯訓練不足，盾牌舉得稀稀疏疏，角度不一，很快就有人被密集的箭雨所傷。
察哈爾開始往城樓上攀援，蒙古人的弓箭很jing准，拋shè弓箭的落點基本都在土牆上一丈開外。沒有一個在攀援城牆的武士背後被同伴弓箭誤傷。
第一個攀上牆頭的武士並沒有急於攻擊，他先用盾牌擋住自己的上半身，觀察了一下城牆上對手的位置，回頭高聲呼喊：“二十步！”這正是奚思的主力距離城牆的距離。
山門下的弓箭手開始根據牆頭同伴的測算延伸弓箭攻擊的距離，黝黑的長箭飛躍上天空在墜落到狄寨防守士卒的頭頂，原本準備好的長槍兵因為缺少盾牌的保護已經有多人受傷。
越來越多的蒙古武士爬上土牆，翟岩的臉sè有些焦急，這樣下去傷亡太大。
“撤吧！”他用探尋的口氣問身邊的燕七，燕七有看了片刻，猶豫中點了點頭。
宗茂領命而去。
“撤退！”傳令兵飛奔高聲呼喊
如果動作遲緩有可能會被蒙古人咬住，奚思連忙指揮部下有條不紊的退到第二道山門，自己親自領着幾十人斷後。
爬上城牆上的察哈爾人出一陣歡呼，越來越多的蒙古武士爬上牆頭，土牆上用巨木攔住的大門終於被打開。少數先衝上土牆的察哈爾人急匆匆朝正在撤退的奚思等人追去，剛剛追到一半，從狄寨的山頂上滾下來好幾顆大石頭，大多數順着懸崖滾到了山下的草地上，有一顆正好攔在山道的中間，一個着急追擊的蒙古人被擊中，一聲慘叫，被壓成肉泥。
第二道山門的城牆上站滿弓箭手，很多都是那ri松的部下，那ri松離開后，蘇合和崔先負責指揮他們。少數冒險追擊的察哈爾人眼看形勢不妙，丟下了幾具屍體后匆匆退後。
被弓箭shè傷的士兵被抬到主事府前的空地上，奚思很鬱悶，未曾接戰就遭受了挫折，這並不是他的過錯。不管是不是擅長處理這樣的傷勢，郎中們都必須要伸手上前。輕傷的兵士簡單止血後退到一旁歇息，傷勢嚴重的被抬到僻靜處讓那些民夫照料，能不能活下來就要看上天的造化了。
“我們需要更多的藥材和郎中！”翟岩在那裏巡視，很多地方都有缺陷。
大門一戰而下，阿穆爾的臉上露出一絲輕蔑之sè，“馬賊終究還是不堪一擊！”如果真的能夠輕鬆剿滅了這伙馬賊也算是完成了大汗的交代。他仔細查看眼前的形勢，這一條狹長的山路甬道，實在是太討厭了，山頂的上的馬賊可以肆無忌憚的對山下進行攻擊。
能得到林丹汗的信任，阿穆爾並不是魯莽之輩，相反，他是察哈爾人中少見的智者。蜂擁而上的察哈爾很快就將第一道山門的土牆拆個乾淨，他們希望得到更寬闊的道路以方便進出。
“這應該是最jing銳的蒙古武士了！難怪察哈爾人能夠將其他蒙古部落都打得抬不起頭來！”燕七等人在山頂看見戰鬥的全過程。從弓箭手的拋shè的準度到與攀援武士之間的配合，整個攻城的過程都非常熟練。
“即使這樣的蒙古騎兵也被女真人追的跑了大半個草原！”察哈爾人的戰術紀律xing也給翟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獲勝的察哈爾人並沒有停歇，在拆開狹窄的山門后，一百多名武士高擎木製的盾牌在阿穆爾的指揮下向第二道山門進，這只是一波試探xing攻擊，他要從中找到這座山寨的弱點。
翟岩從山上往下看，察哈爾人的隊形並不密集，顯然是吸取剛剛從懸崖扔下來的石頭帶來的教訓。站在懸崖邊的一個兵士向下看的真切，忍不住將身邊的一塊大石頭推下，巨大的石塊帶着呼嘯的風聲狠狠砸在山道的外側，將一個武士砸成了肉泥，然後滾向山下。連站在遠處的阿穆爾都感到了地面在震動。前進的蒙古武士中產生了一陣驚慌，這樣的死法太血腥了。
“誰讓你扔石頭的！”燕七面容嚴峻，盯着那個兵士，“這些石頭滾木都要省着點用，沒有得到命令誰也不準亂動！”要將這些散亂的馬賊訓練成令行禁止的士兵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阿穆爾看見從山上滾下來的巨石皺了皺眉頭，命令攻擊的士兵退回來。如果山上有大量的巨石，那麼冒然進攻的士兵退路就有被截斷的危險，對付這樣的地形最合適的攻擊方法會只能是夜晚偷襲，趁其不備將最後一道山門一舉拿下，只要能夠衝上山寨，那些馬賊並不足慮。
他在心中籌劃好狄寨的攻擊后，下達了一條新的命令：“斥候加緊對歸化方向的監控，只要歸化以北現了女真人的斥候就立刻來報告!”那邊才是他最忌憚的敵人。
經歷君子津渡口的教訓，阿穆爾將jing惕xing提高到了極致，已經遷徙往漠南的土默特人也是潛在的威脅。他現在有意拖延攻寨的時間還有另外一個目的，昨天晚上高擎火把往歸化狂奔的騎兵他並沒有忘記。如果土默特人敢過來救援這伙馬賊的話，那麼他不介意給還給他們一場伏擊。
面對面的對決，阿穆爾完全有把握將那些殘餘的土默特人消滅，相比較攻城戰，他更願意在草原上進行一場野戰，
“佯攻狄寨，圍魏救趙，這些都是從狡猾的漢人那裏學到的！”阿穆爾眉頭緊鎖。
無論他想出怎樣的計策，主動權還是一直在土默特人那邊，因為女真人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