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抉擇】暗夜

午後，激戰了兩個多時辰的車臣汗率部撤下歇息，漢騎奉命頂上。

翟岩拔刀，密集的騎兵緩步上坡，他們是蒙古聯軍中唯一有盔甲的部眾。

“殺！”一聲令下，眾馬齊奔。雖是仰攻，槍騎兵最擅長的還是衝擊。剛剛和蒙古騎兵短兵相接的女真人措不及防，密集的長槍讓他們閃無所閃，很多人被死死的釘在長槍尖撞回陣腳。女真人反應迅捷，在和蒙古人近身搏戰中效果不佳的長槍立刻被重新取出，對面密集的騎兵隊列讓他們根本不用選擇，隨手一刺皆可中敵，雙方短兵相接。

“放！”仇彬大聲嘶吼，緊隨在槍騎兵身後的火銃騎兵將點燃的三眼銃順着前列騎兵的肩膀遞向酣戰的女真人。

“砰！砰！砰！”聲響如雷，讓天地為之動顏。整個戰場都被震動，少數受驚的戰馬四處跳躍，女真人倚仗的盔甲完全失去作用，站在前排的甲士一臉不信的看見胸口的血洞，鉛子直透過血肉之軀。

他們並不是沒見過三眼銃，只是從沒想到蒙古人中也會有捨棄弓箭採用笨拙火銃的騎兵。多爾袞驟然間也被嚇了一跳，三眼銃是大明的常見裝置，真正將其運用至爐火純青的還是關寧鐵騎，但他從未見過蒙古人使用此物。和弓箭相比，三眼銃唯一的優勢在於破甲，但蒙古內戰幾乎無甲衣可破。

火銃是鐵甲的剋星，多爾袞很快意識到東邊戰線的危機。女真人被擠壓在一起，迂迴的空間極小，如果對手火銃密集，殺傷力將驚人。

瞬間三響結束，被槍騎兵頂住戰線的女真人結結實實的承受了三銃。

“撤！”傳令兵高喊，漢騎號角的聲調轉變，釋放完手中利器的火銃騎兵從左右分撤而出。

眼見火銃騎兵已分列兩邊，奚思下令：“擲包兵！上！”這一連串的程序虎豹騎已經練習過上百次。

手提牛皮火藥包的騎兵催馬而上，在十步開外用火繩點燃引線，奮力將其扔進急於補防的女真陣線，此次聲響更勝之前。氣浪將戰馬上的女真人掀入空中，群馬相互踐踏，騎士難以駕馭。

連多爾袞也沒見過這種武器，女真的戰馬經歷過多次和關寧鐵騎交戰，大多數都已適應了三眼銃巨響，但它們絕對忍受不了火藥包在身邊爆炸。

“撤！”傳令兵呼喊，揮舞手中的旗幟，牛角號的聲音都已被遮掩。

投擲完火藥包的騎兵從兩翼撤出，第一波衝刺的槍騎兵緊隨其後。

翟岩高呼：“沖！”大隊騎兵開始啟動。

混亂中的女真還沒完全恢復，從濃厚的煙霧中，三排槍騎兵列左右，沙琦廣的重騎兵居中，高的漢騎突顯而出。翟岩暗叫可惜，仰坡的角度不大，但仍然大大的影響了衝擊力，如果是下坡藉助馬勢，漢騎甚至可以藉此透入陣中。

混亂中的女真再潰百步，沙琦廣等人手中的破甲鈍器捶殺不停，眾人正殺得興起，後方再次響起撤退的號角。

這一連串的動作像程咬金的三板斧一般，接戰的女真人措手不及，在他們已習慣於如何去防禦蒙古人的攻擊時，漢騎的攻擊直接破開他們最倚仗的盔甲。整齊的漢騎在氣勢上完全壓制了對手。

後撤的漢騎在三百步開外重新列陣。

幾ri前，鄂堪在托克托草原給過翟岩教訓，近戰時漢人槍騎兵根本不是女真人的對手，他捨不得這些將士再死去。

多爾袞終於反應過來，調集預備騎兵趕往東方防線。對付火銃騎兵他們不是沒有經驗，要以攻代守，打亂對方釋放的節奏，以三眼銃的jing準度，只有在成規模時才有驚人的打擊效果。

女真騎兵趕到混亂地帶后沒想到漢騎都已經撤出，他們遵循多爾袞命令冒險向對面衝鋒，這還是今ri女真人次反擊。

翟岩命擲包兵再次扔出一波火藥包，女真人在硝煙瀰漫中勒住戰馬，滿臉驚恐，調轉馬頭。

車臣汗在一旁都看呆了，這就是漢人的利器嗎？如果他擁有了這些東西，又何懼女真。他忘了漢人擁有的比這更多，卻受女真人的欺凌最重。

三板斧之後，東邊戰線陷入沉寂，槍騎兵的sao擾顯得不疼不癢，受到震懾的女真人更加謹慎，半個時辰后，土默特騎兵接替了他們的角sè。

戰鬥持續了整個白天，蒙古人用生命來交換絕境中的女真人。額哲次將自己的意志推行到全蒙古，他的方式是先樹立一個敵人，然後統率眾人去擊敗他。女真西征大軍如果被消滅在托克托草原，他的威望將到達頂點。在困境中接任父汗，率蒙古各部扭轉大局，他可以想像會有更多的蒙古人投入到察哈爾的懷抱，那些離去的族人也都會返回。

草坡頂，多爾袞疲倦了，一ri一夜沒合眼，他的身體再難支撐，更殘酷的是，他的心已經絕望，第一天他損失了三千多士卒。現在他們已經不再缺少食物，戰死的馬匹比人還多。

天黑之前，蒙古人終於退去。

額哲挨個大營巡視，給各部展示他作為蒙古大汗的存在，其實大多數汗王都不怎麼歡迎他。蒙古的大汗？沒人願意給自己頭上加一個緊箍咒，土謝圖汗支持他也是看在同信奉紅教的份上。不過有一點額哲做對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

漢營大門緊閉，燈火如星，他們在白天的戰鬥中大放異彩仍然得不到一份關注。在蒙古人眼裏，他們再利害也不過是個寄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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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雙方都需要休整，多爾袞默契的放棄了突圍，他選擇了去消耗更多的蒙古人。

當決心已下，他反而多出一份釋然。當年父汗用十三副盔甲起兵反明，如今已有遼東土地千里，民眾百萬，即使他不幸折損在此地，以天聰汗皇太極的睿智當可以帶女真走出危機。大明內亂自顧不暇，蒙古此次意外相聚，但五大部落勢力均衡決定了其只可共患難不可共富貴。他扒下盔甲盡情享受晚風，遼東的族人當和他共享此彎殘月。

漠南草原，阿濟格丟下了所有的重盔甲，兩藍旗騎兵星夜馳騁，前面即是土默川屬地。接到范永斗的消息后，天聰汗不敢有絲毫耽誤，立刻調集兩黃旗和兩藍旗騎兵西往歸化，他們正是先鋒。

“明天就能到達歸化城了，希望沒事！”阿濟格心中還有期盼，連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岳托和多爾袞還沒那麼大膽子。

突然前面叢林中竄出幾十個身影，斥候營立刻包圍上去。

混亂中有人喊叫：“我是大金貝勒岳托，你們是察哈爾人嗎？”

阿濟格大驚，縱馬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