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抉擇】最後的馬賊（下）
虎峪口長城雖然比不上殺胡口，但也是大明最堅固的關隘之一，藉助山勢在兩山夾峙之處修建堅城，往內直通宣大總督駐地陽和衛，周圍山巒林立，密林野獸叢生，從無人跡。
項榮當然不敢直逼大明邊關，在通往虎峪口的山道中盤桓。進入這裏相當於進入了死地，彎彎曲曲的山道一面通草原，一面通虎峪口長城，再無第三條道可走。
當斥候報告馬賊進入虎峪口山道時，額如卓暗自擔憂，難道這伙馬賊和大明的邊軍有瓜葛？若真是如此，恐怕誰也沒有他們辦法，漫長的邊境他們隨處可以脫身。
小股進入山道探路的滿天星馬賊被項榮殺了個回馬槍，措手不及，只有幾人逃脫，唯一的山道讓斥候無所遁形。額如卓趕到入山道路的草原口，留下一半兵馬在入口駐紮，親率三百騎兵入山追擊。在山裏繞了近一個時辰，離大明的邊關還有十幾里路，一直沒有現馬賊的身影，那一刻額如卓真的以為那些人已經經虎峪口進入大明。
“退回去吧！”身邊的親兵小聲提醒，顯然他也這麼認為。
拐過一個彎道，猛然現前面的山道上剛剛砍伐的樹木，讓騎兵無法通行。
“過去看看！”額如卓感覺有些蹊蹺。
眾人來到跟前，幾十顆枝葉茂盛的大樹堆放在山道中，額如卓剛想下令讓人下馬將樹木搬開，便聽見一陣弓弦聲響，兩邊的山林中弓箭齊，身邊立刻有數人落馬。額如卓才現此地兩邊山坡稍稍平緩，可供人攀援，一百多馬賊正躲藏在山林中不停的shè擊。當即有人摘弓取箭還擊，但他們處在大道上無物可遮擋，地勢又低，很快被shè得頭也抬不起來。
短暫的對抗后，額如卓當即命令暫且後退，留下了二十幾具屍體。
後退三百步，在弓箭shè程之外，額如卓命停下腳步，細細查看地形。馬賊躲在兩邊山嶺上，望上地形陡峭，無路可逃，只要他們無法進入大明邊關，就已被困死在此地。
眼見時辰已經過下午，額如卓命令就地駐紮，堵住山道，又從草原調集兩百人過來，準備第二天強突攻擊，不過這樣的地形，想減少損失已經很難。雖然可以困死對手，但額如卓不想耽誤，以免夜長夢多，他的下屬大多是在朵顏草原召集的，死的多些也不心痛。
次ri清早，做好準備的額如卓壓陣，指揮五百名屬下開始攻擊，沒想到樹木堆積的兩邊山道上已經不見一人，馬賊全部逃走了。他仔細搜尋兩邊山道，現了幾具新剔戰馬的屍骨。
“已經殺馬充饑了！”額如卓冷哼一聲，七八天的追逐，連他所帶的糧食也不多了，更不用說這些馬賊。既然在此地殺馬充饑，那和大明邊軍就沒有聯繫了，額如卓稍稍心安。
“繼續向前搜尋！”
往前四五里山路一處更陡峭的地方，和上次如出一轍，又有大批樹木擋住道路，這個地方山路狹窄，更難突破。額如卓當即命人強攻，一面讓人清理樹木，一面命人用弓箭還擊，戰鬥一直持續到下午，項榮的部下死傷二三十人，抵擋不住，開始後退。額如卓緊追不捨，沒想到再往兩三里地又是如此，過了此處往前就是大明的邊關了，一眼可以看透。
這邊鏖戰了兩天，虎峪口的守軍沒有絲毫干涉，只是緊守住城門。對於大明邊軍如此行為，眾人已經都已經習以為常了，和女真的連戰連敗已經讓這支軍隊失去了出擊的銳氣。而且大明朝政對邊軍的管制更是助長了這種情緒，出戰失敗必然獲罪，長此以往邊軍守將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再也不敢踏步草原。
“已經是窮途末路了！”額如卓心中冷笑，命部下先宿營，將傷員運送到草原，又調集三百人入山支援，只待第二天盡殲這伙馬賊。他調集了這麼多人馬過來也是為了壓陣，交戰可能延續到大明的邊關下，後備兵馬眾多可以jing攝大明邊軍不要輕舉妄動。
夜緩慢降臨，群山變得蒙蒙瞳瞳，讓人望而生畏，山林中隱約傳來一聲虎嘯，額如卓的兵營周圍點起火把。
草原和群山的交接口處，額如卓的兵營只剩下四百人，還有幾十人的傷員，眾人都在等待戰事了結退回遼東去休整了。
丑時時分，正是最熟睡的時刻，帳篷中能傳出沉重的鼾聲。
值哨的衛兵感覺黑暗的草原傳來一陣聲音，大聲jing喝：“什麼人？”
話音剛落，一直利箭穿喉而過，燕七用食指輕彈自己的弓弦，顯然很滿意自己這一箭的效果，下令：“踏營！”七百多騎兵不再掩飾行蹤，戰馬的度被逐步加快，沖向黑暗中的帳篷。
馬賊們被驚醒，但為時已晚，手持彎刀的敵人已經到眼前。喊殺聲四起，有些人在帳篷中海沒來得及爬出便被衝過來的戰馬撞翻。
燕七下令：“點燃帳篷！”
火把被點燃扔到帳篷上，將草原口照亮的像白晝一番，騎兵來回踐踏。這些騎術高的刀客馬賊在燕七的指揮下如臂使指，或衝撞，或shè擊，讓額如卓的部下無法形成有力的抵抗。
失去抵抗勇氣的馬賊開始逃跑，深山中有他們的依靠。燕七並沒急於追擊，只是環繞宿營地奔跑，shè殺腳步緩慢的馬賊，將倖存者驅趕入深山。一個多時辰后，宿營地再也沒有抵抗力量，燕七留下一百人打掃戰場，率騎兵直入深山追擊。
高大的山巒擋住了一切，火光、呼喊聲，額如卓對草原口的戰鬥一無所知。黑暗中山路很不好走，原本一個多時辰的路程現在需要兩個時辰才能到達，逃兵在狂奔，很多人沒有戰馬，只能步行。
燕七的騎兵高擎火把衝進山道，落在後面的馬賊被彎刀結束了生命，永遠免除了奔波的痛苦。
大約半個多時辰后，追兵到達一塊地形稍稍險峻處，燕七藉助微弱火光環顧左右，正是自己選定的地方，兩邊的高山像是被斧頭劈過一般，根本無法攀越。
他勒住馬匹，大聲下令：“下馬佈防！”
騎兵下馬取下隨聲攜帶的斧頭在火把的照耀下開始砍伐兩邊山道上的樹木，高大的樹木被砍倒堆到路中間，在這裏堆積枝葉繁茂的樹木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防禦工事。
黎明之前的黑暗，終於有潰兵到達了額如卓的宿營地。
jing明如額如卓當然知道這以為這意味着什麼，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滿天星騎兵除了少數留守老營外，現在九成都被堵在這條狹窄的匝道中。他顧不上等待天明，立刻叫醒所有人，向出山的道路奔去，一邊奔跑心中一邊祈禱，只盼望那些人偷襲得手后都已經離去。
現實很殘酷，戰鬥在陽光撒上山頂的時候打響。額如卓如同瘋虎一般指揮突圍，兩個時辰的戰鬥讓所有人jing疲力盡，眼前的工事卻越來越堅固，在這樣的山道中，防守一方比進攻一方優勢要大得多，不幸的是他兩次都是進攻方。
傷亡已經讓部下暫時失去了進攻勇氣，額如卓無奈命令休整。
午後戰鬥繼續，困獸猶鬥，明白自身處境的馬賊爆出凶xing，甚至有少數人攀出茂密的樹枝，迎面而來的是早已蓄勢待的騎兵衝殺。
每次短暫的休息都會讓眼前阻攔的樹叢更茂密，額如卓放棄了。
一個讓山林中所有人都無法入睡的夜晚，額如卓知道落入了陷阱，他想不到這些人甘願讓一百多人捨命作誘餌。次ri清晨，額如卓決定先消滅被堵在裏面的小股對手再謀求突圍，兩面臨敵讓他無法集中jing神。
讓他意想不到，一直追到虎峪口關前，再沒有現一個身影。
“馬賊和大明有聯繫！”這真是個驚人的現，如果馬賊是土默特部落的，又和大明有聯繫，那意味着什麼？他很想將這個消息報告給岳托，但還能逃入草原嗎？
“突圍！”疲憊的馬賊再次動一次衝鋒，燕七的部下開始撤退。
“點火！”燕七出冷酷的命令。
收集乾枯的柴木被扔至樹木上，火把隨之而至，熊熊大火逐漸燃燒起，馬賊們倉皇而退。
大火燃燒了一個多時辰，騎兵踏着餘燼衝殺而入，雙方在山道中激烈廝殺，以逸待勞的燕七騎兵優勢明顯，將滿天星迫向虎峪口關前。
滿天星已經潰不成軍，項榮部僅余的八十人出現在他們的背後，人數雖少，對已經毫無鬥志的滿天星來說又增添了一份絕望。大明的邊軍只在關隘上觀望，他們沒有收到出擊的命令。
“逃吧！”親兵大聲喊。
“往哪逃？”額如卓心中悲涼，叱吒朵顏草原近十年的馬賊滿天星將在此壽終正寢。
“山上，也許能逃出去。”
額如卓抬頭看山道兩側的陡坡，下定決心，翻身下馬，往從未有人到過的荊棘林中竄去，越來越多的人跟向他的腳步，千年無人踏及的山林密不透風，很多人攀到半道滾落掉下，掛着半山腰的馬賊成了活靶子。燕七催馬上前，一箭正中額如卓的肩膀，額如卓疼痛之下滾落在山腳下。抵抗的力量越來越弱，開始有人跪倒在路邊投降。
戰鬥從午後延續到近申時才結束，燕七小心搜尋附近的叢林，一直到黑暗降臨才令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