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抉擇】最後的馬賊（上）
芒牛山，翟岩和奚思在商討籌劃，逢勤隨侍。
兩年的練軍相處，兩人已經成為最親密的朋友。奚思實際上是翟岩部騎兵的二號統領，和沙琦廣當年對他的態度不一樣，翟岩給了他很大的權限。仇彬左軍一千人，奚思右軍一千人近乎du1i，翟岩中軍一千五百人，但當翟岩不在的時候，所有號令都出自奚思的帳下。
翟岩的每一步計劃都和奚思討論過，一個人的思考難免會留下缺陷，奚思思維縝密，經常能指出翟岩計劃中的漏洞。
“大明邊軍不可靠。”奚思在地圖上用手指劃了個圈，“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們，若想讓他們出塞作戰，除非是朝廷的旨意。”
翟岩苦笑一聲，說：“若我能夠手通天，又何必流落在草原。”
“要想手通天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和太監打交道。”奚思了解大明官場之道，“太監很可惡，但像我們這樣的人只要捨得花錢，還是有機會成為他們的座上賓的，文官則不行，那些人骨子裏充滿了對我們武人的鄙夷，我們舞刀弄槍，斯文掃地，很難讓他們正眼相對。”
“在你眼裏，太監豈不是比文官更可愛。”翟岩隨口開個玩笑。
“這是兩回事，大多數太監出身貧窮膽小貪財，更容易結交。”見翟岩並沒有上心，奚思正sè說：“我是認真的，如果你手上有閑錢不妨到běijing城去結識一兩個實權太監，關鍵時候還可以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你也不看好這個計劃嗎？”翟岩眉頭緊鎖。
“不錯，女真人的將領多爾袞和岳托都非同凡響，很難糊弄，蒙古人心不齊，林丹汗死了，缺少一個一言九鼎的核心人物，到時候各懷心思，極易壞事。況且兵家有言：未謀勝，先謀敗，凡事要多一手準備。”奚思的確想的很詳細。
“如果草原無法容身，你想投入大明？”
“難道你捨得解散虎豹騎，難道你願意再過富家翁般一輩子的生活？”奚思反問。
翟岩不語。雖然處境艱難，但統帥千軍萬馬的滋味讓他食髓知味，不到萬不得已，他又怎麼會舍下自己一手cao練出來的騎兵。經歷了叱吒風雲，又怎麼可能再甘心放棄一切歸於平淡。
“先按照計劃行事，中宮那邊，我找個機會試試。”翟岩最終還是採納了奚思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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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人的營寨通往君子津渡口的必經之路上，有幾戶牧民一邊游牧，一邊小心計算從女真大營出來的車輛的數量和頻率，在涼城有人在做同樣的事情。翟岩在小心搜尋女真人運送補給的規律，不動則已，一動將置女真於死地，如果不小心打草驚蛇，讓岳托和多爾袞jing醒，恐怕再沒有機會。
漠南草原，又一支商隊從張家口蹣跚而出，行走在空曠無人煙的草原。前後兩側，各有一些眼光在暗中緊瞄這些人。商隊夥計懵懂無知，提心弔膽的行走，隨行的護衛不多，都在全神戒備，這麼長的道路讓他們感覺比行走漠北更加漫長。
夥計小聲抱怨：“殺胡口已經通了，為什麼還要從張家口到歸化。”
有人回復：“右玉縣那邊也不太平，今年已經折了好幾隻商隊了。”
“那畢竟是大明境內，還是有很多商隊可以到達歸化啊。”那個夥計明顯不同意同伴的看法。
“閉嘴，在背後嚼嘴饒舌，小心東家解僱了你們。”隨行掌柜聽見了身後的小聲嘀咕，大聲斥責。
伏擊了漠北使團后額如卓就一直留在漠南草原，他的下屬幾乎踏遍了漠南的每一片草地，也沒有搜尋到其他馬賊的蹤跡，因為那裏本就沒有人。
馬賊來自土默特漢部，而且一定還會出現，岳托已經給了他消息。他要做的就是將漢部馬賊盡殲在漠南，給漢部一個jing告。漢人的馬賊！額如卓心中有些不屑，十幾年間那些人他已經剿滅了無數支。
不緊不慢的趕路，按部就班的宿營，這支商隊怎麼看都像是一個誘餌。
再過一天就到涼城了，夥計們卸下貨物，小心安排宿營地，很多人認為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當東方的天空出現一抹白sè的時候，項榮催動了騎兵，一百多匹戰馬踏着鬆軟的草地沖向正是收拾的商隊。夥計們剛剛起床，正在往馱馬背上綁縛貨物，護衛也在幫忙，也不知道誰爆出一聲驚慌的喊叫：“馬賊！”
商隊立刻亂作一團，護衛匆忙中將貨隊擺放在外側，以求擋住馬賊的衝擊，他們很有經驗。馬賊並沒有急於沖入商隊，只是在周圍盤旋，用弓箭殺傷商隊中的人，這次他們不再留情，夥計和護衛都不再放過。前一次只是jing告，這一次已經是戰爭。
驚慌的夥計四處亂跑，不斷有人中箭倒下，八大家的商隊已經很久沒有碰見過馬賊了，夥計們都沒有應付這種情形的經驗。經驗豐富的護衛躲在馱馬的肚子底下，手中緊攥腰刀，絲毫不動，他們在等待最後的搏殺。
小半個時辰后，商隊中已經沒有活動的目標，很多人躺在血泊中呻吟。伏在地面的馬賊探聽動靜的馬賊，猛然起身說：“來了，至少有三百人！”
項榮下令：“撤！”
那馬賊翻身上馬，一百多人迅向東大明邊境的山嶺中撤去。
等額如卓趕到的時候，天sè已經放明，商隊中的倖存者剛剛爬出來又躲藏回去，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不知道額如卓的身份。
一個護衛從地面躍起，大聲呼喊：“一百多人，向那邊去了。”他是內線。
額如卓向他點點頭，其實不用他呼喊，斥候也已經現了地面的蹤跡。
“追！”額如卓一聲令下。漢人馬賊終於露面了，有形之敵讓他心安。
三百騎兵緊追項榮的腳步而去，漠南草原的滿天星馬賊不斷集結，向南部邊境集中。
項榮的騎兵沒有逃回土默特部竟然奔向張家口方向大明的邊境讓額如卓既懷疑又驚喜。他緊緊咬住項榮的腳步，同時在等待更多的滿天星匯合。
草原上的追逐戰對雙方都是一種折磨。被追逐的那一方要小心尋找休息的宿營地和時間，以免被忍受疲勞的對手突襲，追逐者要仔細查看沿途的蹤跡，防止追錯了方向讓對手逃脫。只有老馬賊才能向蒙古人那樣連睡覺都可以在馬上，不影響趕路，不幸的是雙方都是老馬賊。
七天時間，項榮被從漠南追逐到近朵顏草原，又返回漠南，所有人都已經jing疲力盡，連馬匹也開始掉膘消瘦。
前有封堵，後有追兵，眼看對手已經無處可逃。額如卓還是第一次為一百多馬賊動用這麼大的功夫。這些人已經死定了，他們已經沒有了退路，商隊被襲擊的慘狀已經讓土默特人知曉，草原上的部落對馬賊是人人都可誅之，涼城人已經做好了準備，那其中有他的朋友。
項榮似乎知道歸途不順，一頭扎進大明的邊境虎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