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變局在即
白舒要找的人是同一小隊的陳哲。雖然認識陳哲不到一個星期,但白舒已經充分體會到陳哲的社交能力,私下裏大家說,陳哲是偵察兵里搞關係最厲害的,又是會搞關係的人裏面最能打的。
今天調查署里的氛圍明顯有些奇怪,各院室之間少有人走動,大家要麼埋頭工作,要麼竊竊私語。
一番周折以後,終於在室內訓練場找到了陳哲,他正在訓練一批候補調查員。陳哲見白舒來了,找了個借口讓大家休息幾分鐘,然後一臉壞笑地走過來跟白舒打招呼:“嘿,白老弟,你來找我?”
白舒也笑了笑,盡量擺出熟絡的樣子:“是的,這幾天放假閑得無聊,想請你喝酒。”
陳哲愣了愣,笑容里多了些狐疑,順着話說:“我早就想請你喝酒了,沾一下你的光呢,現在各個小隊茶餘飯後的話題都是你,連外國機構都來函諮詢你的情況,你已經是我們調查署的風雲人物了!”
白舒抿了抿嘴,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陳哲故意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你瞧這群候補隊員,一點精氣神都沒有,難得你來了,幫哥們露一手,震一震他們!”
一聽陳哲竟然反過來有求於自己,白舒連聲答應,兩人當即走到武器操作台前。陳哲吹了一聲口哨,周圍的候補隊員聞聲都紛紛圍觀過來看熱鬧。
射擊還沒開始,他們就先被驚到了。
“咔、咔、咔”,3秒避彈衣上身扣緊、2秒手槍檢查、1秒實彈上膛。白舒的速度快得讓人難以置信。陳哲按下戰術耳罩的通訊按鈕,說:“白姐,手槍射擊訓練準備開始。”話音剛落,射擊場裏的標靶迅速自動歸位,倒數,3,2,1,開始。
白舒持槍突進,第一批3個固定靶彈出后不到1.5鍾就被白舒全部打下,接着第二批左側3個移動靶彈出,還沒來得及移動就被悉數打下;右側的移動靶也是幾乎剛彈起就被打下,快得讓人懷疑白舒早已將標靶的位置爛熟於心。更誇張的是後面,3個100米中距離標靶彈出,白舒抬手就是三槍,槍響靶下,接着又是3個150米的遠距離標靶彈出。本以為這麼遠的距離,怎麼也得稍微停一停瞄準,沒想到白舒半步都沒停下,跑動中抬手三槍,標靶應聲倒下。15顆子彈剛好打下15個標靶,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看得一眾候補隊員是目瞪口呆,這實力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理解。
也許是白姐有意“刁難”,也許是陳哲偷偷調增了難度,遠距離標靶倒下的同時,一個大型移動標靶立刻彈起,向著白舒沖了過來,這是模擬車輛衝擊防線時的場景,一般只在步槍射擊訓練中才會有。標靶一直左右搖晃,必須打中左右兩邊的“車胎”才會停下來。白舒快速換彈,彈夾未落地,新的彈夾已經填上,手槍自動回膛,稍一瞄準,兩邊輪胎各穩穩命中兩彈。奇怪的是,標靶並沒有停下,白舒反應奇快,對着標靶的最下方的連接柱極速射擊,不到3秒就將剩下的11發子彈傾瀉而出,快速換彈,繼續極速射擊。如果閉上眼睛只聽聲音,真的會以為這是全自動衝鋒槍。最終,連接柱被生生打斷,大型標靶終於停了下來。
白姐播報:“訓練結束,請立刻退彈,將槍彈放回操作台。成績233分,時間20.3秒,系目前的最新紀錄。”
周圍響起了候補隊員們熱烈的掌聲與讚歎。
訓練完畢已經是下午六點,陳哲駕車帶白舒來到一家海鮮飯店,
他說這裏的菜很有特色,而且存了自己的酒。要了個包間,幾味海鮮上桌,幾杯白酒下肚,陳哲的話漸漸多了起來:“白老弟,你是兵王、是英雄,心無旁騖,有些事你注意不到。就說剛才那批候補隊員,要多難帶有多難帶,你知道是從哪裏抽調來的嗎?”
經陳哲提醒,白舒也回過味來了:“調查署的隊員應該‘入職即戰力’,怎麼還要做這種基礎的訓練,這些隊員是從哪個部隊抽調來的?”
陳哲苦笑着說:“公安隊伍。”說完一口悶了酒,齜牙咧嘴,似乎苦得不行。接着給白舒說了副署長離開以後調查署的大變動。
原來李問答上午離開調查署,調查署下午就收到了來自治安總撫的三份任免令,戰略信息院副院長薛華、辦公院的院長劉汾生、計財院的副院長張莉,由於工作出色,且在三戰中有過處理國際事務的經驗,三人被同時借調到外交撫,參與多國共同開發星月洋可燃冰的談判工作。任免令還要求當天完成工作交接,然後立刻赴任。
白舒嗅到了一絲異常,問:“這三人好像都是參加過三戰的軍官。”
陳哲點了點頭:“這次不是重點。按照慣例,三個空缺的職能會經過調查署的內部討論,交給其他同事分擔。副署長不在崗的情況下,你猜決策會上誰說了算。”
“鍾靈娜,目前署里她的軍銜最高。”白舒幾乎脫口而出。
見白舒掉進套里,陳哲嘴角微微上揚,他就喜歡玩這種語言遊戲:“就知道你會這麼想,大家當時也是這麼想的,結果是決策會上鍾靈娜一句話都沒說,最後決定等李署回來以後再議。”
“為什麼?”白舒不禁來了興趣。
“有時候,事情充分討論開了反而多了限制,越模糊操作的空間反而越大。職能是虛的,工作才是實的,空缺的工作必然由本部門承擔,這三個部門剩下的領導都是激進派的。所以,從這三位領導被調走的那一刻開始,這三個院事實上已經歸激進派掌控了。”
白舒恍然大悟:“因為已經得到了,所以一動不如一靜。”
陳哲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究竟是李署的離開給了變局機會,還是他的離開本身就在這場變局裏,我們還要拭目以待。”
陳哲微笑着和白舒碰杯,一口悶了酒,然後起身上洗手間。悄悄話的氣氛突然斷了,白舒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腦子裏某個從未運轉過的區域突然蹦出個想法:難道這是打住不再深談的意思?
果然,陳哲回來后不再談調查署的事,他說了一些李平峰的八卦,將話題引到軍旅生活上。這話題也很對白舒的胃口,氣氛很快又被聊熱了,陳哲拍着白舒的肩膀問:“兄弟,你連弒者都能幹翻過去,啥事要你來找我幫忙?”
這個話頭遞得實在舒服,白舒說出了想拜託陳哲辦的事。
聽完以後,陳哲有那麼一秒鐘是呆住的,然後用一種難以理解的眼神打量白舒,短暫的思考後,陳哲還是跟白舒碰了杯,笑着說:“這事我儘力,應該有一半的把握!”
白舒聽了並沒有十分高興,只是抿着嘴含蓄地笑着給陳哲滿上。這些微表情都沒逃過陳哲的火眼金睛,他已經敏銳地覺察到這事不簡單。
白舒又問:“這事要活動經費嗎?”話里多少有些忐忑和不自信。
陳哲連連擺手:“不需要。很多時候,錢不好使,人情才是一般等價物。剛好後勤院的院長陳國華和我的連長是兄弟,這話能搭上!”
為了成事,白舒也不藏着掖着,咬咬牙說:“其實我也認識後勤院的正副兩位院長。”
陳哲來了興趣,問:“關係鐵嗎?”
“77年大霸山阻擊戰,我們地獄火第2小隊曾經臨時支援過防守小攤頭的156師第2合成營,下屬的3連連長就是陳國華,他在夜裏指揮部隊滲透的時候被地雷炸傷了腿,當時是我把他拖回了掩體裏……”
陳哲瞪大了雙眼,沒等他反應過來,白舒又說:“78年組合拳戰役,中部戰區執行佯攻任務的123師第3合成營,下屬的1連有一次被小股深入敵後的特種部隊偷襲了,連長許長志的右胸被子彈打穿。我們小隊給他解了圍,當時是我背着他,把他送去了最近的醫護站。而這個許長志就是現在後勤院副院長彭鳴海的連長。”
陳哲一拍桌子激動地說:“天啊,你這層關係比水泥地板還硬啊!硬啊!你平時也太低調了吧。對了,怎麼沒見陳國華找你敘舊?”
白舒說:“他沒認出我,我也沒放心上,而且戰場上都是兄弟,相互救助是應該的。”
陳哲連連點頭:“這確實不是交易的籌碼,但有了這情分,事情就好辦多了!”
兩人又喝了不少酒,說了不少事,白舒對調查署內部的意識形態衝突有了更多的了解,而陳哲也聽了很多白舒過往的經歷。他們還沒察覺到,性格迥異的兩人在傾訴中找到了彼此的共同點,孤獨。
飯後,陳哲送白舒回了公寓。一進門,白舒就聞到了飯菜的味道,一看飯桌上擺了四菜一湯,回鍋肉、蓮藕炒肉片、釀豆腐、西紅柿炒雞蛋、黃豆涼瓜排骨湯,卻不見何曉雯,飯桌下只有一隻拖鞋,另一隻不知所蹤。
“何曉雯,何曉雯……”白舒叫了兩聲都沒人回應,他立刻警惕起來,從腰間拿出手槍,向著房間緩緩走去。主卧沒人,次卧的門虛掩着,裏面還有燈光,透過門縫一看,原來何曉雯正趴在床上,雙手枕着祈羅傘,兩腿上翹,頭上戴着耳機正聽着歌,十分放鬆。白舒這才舒了口氣。
沒想到何曉雯的警惕性很高,見門縫一閃,下意識抄起祈羅傘就想往門外刺,雖然沒來得及解釋能量,但聖器非凡,堅硬無比。幸好半道何曉雯反應過來,收了力,但實木的房門還是被捅出一個大洞,發出了很大的聲響。而白舒雖然喝了酒,但反應也很快,閃身躲了過去,不然胸口也要被一同捅穿。
兩人四目相對,都長舒了一口氣。何曉雯生氣地質問道:“你為什麼偷看我!”
白舒白了她一眼,說出了前因後果,何曉雯自知理虧只好道歉。
兩人坐在飯桌上,四目相對,像極了夫妻,都覺得有些尷尬。白舒剛吃飽,禮貌上還是要吃兩口。何曉雯整天都沒吃東西,冒着風險外出買回來了食材做好了飯,又覺得禮貌上應該等上白舒,現在早餓壞了,只是在陌生人面前吃東西一時還放不開。
白舒率先打破了沉默:“老煥的病情怎麼樣?”
何曉雯說:“沒什麼問題,明天出院。”
“那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接老煥。”白舒說。
何曉雯點了點頭,心裏充滿了感激。她感激白舒為她做的一切,卻忘了白舒其實也是在執行任務。想說謝謝,但一想說完以後那人還會在自己面前,那得多尷尬,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接下來,白舒向何曉雯說了自己找陳哲幫忙的事,何曉雯邊聽邊吃,越吃胃口越好,聽說白舒已經吃過了以後,吃得更歡,沒一會的功夫就把四菜一湯全吃完了,看得白舒瞪大了雙眼。
何曉雯知道自己又失態了,她有個缺點,很容易忽略周圍的人,只好紅着臉找了個借口說:“聖器會消耗大量的能量,所以死神要吃很多東西……”
白舒溫柔地笑了,說:“你好像在說謊。”
看着白舒的笑容,何曉雯突然有個奇怪的想法,也許是為了這個笑容,自己才挨着餓等他回來的吧。她也笑了,大大咧咧地承認說:“我從小就吃這麼多。”說到這,何曉雯似乎想起一件十分要緊的事,她對着白舒邪魅一笑,說:“我今天買菜已經花光了自己的錢,既然你代表政府保護我,我們一家的開銷就先由你墊付了。”
白舒看了看被捅穿的房門,哭笑不得,只好點了點頭。
兩人有說有笑,渡過了第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