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士族,南梁禍患
雪姐他們偷偷摸摸出來時,上官穎兒也藉著方便到處尋探,竟然也是來到這處破敗建築群。
她窺到雪姐他們行那羞人之事,無意做梁上君子,便到前面查看。
就在雪姐抱着蔡書正殉情時,上官穎兒遠遠看到,欲救已然不及。
本欲離去,不料聽到枯井底下似乎傳來微弱聲音,又好似錯覺,就要現身時,另外一個身影趴在井口邊朝下看,終究沒有跳下去,反而是左右張望之後離去。
穎兒悄悄到枯井口喊了幾聲,卻無應答,估摸着這枯井下別有洞天。
穎兒知這承夏山莊充滿詭譎,心裏焦慮,但諸般衡量之下,看着天色還未到時候,便潛回綠島。
時辰,戌時。
承夏山莊安排了給晉級的才秀住的寮房,也算體貼,男女伴有獨立的房間,都是隔壁挨着。
各自休息。
很快許清就發現雪姐和蔡書正不見,道:“那蔡書正不是也在名單中嗎?怎麼不見雪姐的身影?”
“秦沐不也躲着我。唉。”秦沐拿到了寮房的房號就沒出現,令蘭兒委屈不已。
許清啐道:“他內心蹦躂着呢,鬼知道他是不是因為取了功名,就想拋卻蘭兒你呢。怕給你尋思看穿,躲着你不是正常嗎?”
“我家姑娘去了那白面書生那,要不咱們去敲敲門?”許清把黃子寒管白面書生叫。
說語蝶,語蝶裙底蓮步輕移,開了門進來:“又說我壞話?”
許清連連擺手:“哪裏敢。”
三人打成一團,有說有笑。
有人歡笑,自然有人愁。
鄉紳士族等一眾則是安排在對面的官舍。
李知恩在官舍中愁眉苦臉,李隆西跪在地上。
“老李頭,你說咱們那責杖啥時候被執?我不想受那棍棒之刑。”李隆西見他爹一聲不吭,嘟囔道。
李知恩再三考慮,沉重問道:“你糊塗啊。雖說食色性也,但紅粉骷髏終究是害人毒物。你明明有了生員功名,還硬要為了一個女人撞南牆,丟盡了咱們李家的臉。”
觀李隆西就要頂嘴,李知恩道:“我與你娘攙扶共濟了二十餘載,你真當你爹好色,為了個二房而將你娘旁落?你簡直朽木難雕也!”
李隆西難得沒有衝動之詞,生生受着。
李知恩起身去看了一下門外是否隔牆有耳,重新栓上門,這才回座,道:“爹娶的這二房,你真當她家是被匪寇洗刷,以至於流落街頭?”
“老李頭,你少來了。你就是相中了她年輕貌美,而我娘人老珠黃。”李隆西將頭別向一邊,忍不住哼道。
李知恩舉手作勢要打,落在半途而哀嘆,收回了那右手,道:“爹是迫不得已。你且說你二姨娘姓甚?”
“姓劉唄,有啥稀奇?”李隆西混混不已。
李知恩恨鐵不成鋼,頓了須臾,鼓足了心思,終於道:“劉枚枚她是西侯劉晚故意留在爹身邊。”
李隆西跳了起來,不屑道:“老李頭,你要是自己不把她迎進門,難道她會自己爬上你的床?好啊,說這麼多,你就是在找借口糊弄我。
還有,我喜歡瀟湘館的語蝶,你喜歡劉枚枚,咱們是半斤和八兩,不相上下。”
李知恩氣結,說不出話。
但膝下就一子,李知恩想到這,糾結的心裏一下就看開了,道:“爹不把她迎進來,還會有劉美美,劉梅梅。這青州之內,就沒有西侯沒滲透的角落。
大夏顛覆至今兩百餘載,劉氏之人本應沉淪,可偏偏上任西侯生了個好兒子,明明有玄根,卻遮掩了這麼久。老西侯認為這是他們劉氏的機會,所以提前做了佈局。
劉晚手上有本賬簿,上面記的都是青州、西州大部分官員的糊塗賬。
這些年爹從第一次收了賄賂開始,就沒了回頭路。我們為了頭頂的烏紗帽,一步錯,步步錯,這其中的痛苦,你又何嘗知悉幾何?”
李隆西目瞪口呆,道:“爹,劉晚敢這麼做,咱們直接揭發他!”
李知恩閉上眼,搖頭道:“有心算計無心,鬥不過西侯的。青州原刺史,前任西州通判上官遲,就是因為不願同流合污,劉晚一通操作,不就讓他抄家入獄?”
李隆西沒有緩過來,脫口而出:“上官遲不是因為通敵嗎?咋就扯上西侯了?再說了,你可以不貪的。”
“唉,說的輕巧,但你能不惹事嗎?哪次你惹了事,爹不用給你善後?就那點俸祿,又如何養這一大家子?”李知恩沒有點破,自從他當了知縣,底下多少親戚攀上來,吸着他的血。
年輕時,他也想當一個兩袖清風、為民做主的好官,但終究抵不過現實,又掰不過士族。
李知恩道:“上官遲是站皇派,大梁的士族權貴如何容得下他?莫須有的罪名隨便捏造一個,便有人去將其變成鐵證。
知州趙大人是士族舉薦,代表的是士族的利益,而青州的士族大部分都落在了劉晚手中,除非能將劉晚連根拔起,否則他就是封地上的土皇帝。
趙大人單憑扳倒了上官遲,又入股了瀟湘館,他就擺脫不了西侯的控制。
趙可啊趙可,他原本以為投名狀之後,可以瀟湘館作為契機,挖出西侯的種種般般,沒想最終把他自己給埋了。”
話說到這份上,李隆西也不是傻子,喃喃道:“難怪那貴主賣西侯面子,難怪趙大人不敢衝撞西侯,也就是說,今天咱們定羌道節度使也在,但他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稍頃,李隆西問道:“以道尊大人的滔天權勢,直接把西侯永絕後患豈不是更好?”
李知恩道:“當初爹還是秩長時,便想着做邑宰,做了邑宰就盼着攀爬上刺史之位。定羌軍鎮守着邊境,擁兵自重的道尊大人難道就不想更上一層樓?
你啊你,不能短淺看待任何問題。
自從削藩之後,西侯的存在,何嘗不是定羌軍重奪兩百年前番號的契機所在?”
李隆西不敢置信,道:“難道?”
難道西侯敢反?難道節度使敢反?
李知恩長出一口氣,道:“高祖梁州起事到黃袍加身,不是沒預想到兩百年後大梁士族盤根錯節尾大不掉,否則便不會重文抑武。
可惜士族與皇族互為依仗又互為制約,自高祖之後乃至當今,沒能對士族痛下殺手,只能循序漸進,終究成也士族,敗也士族。”
這一嘆,似乎清醒,又似乎無奈,最終隨波逐流。
為何甘願成為西侯的棋子,已是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