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兩人的結局

白狼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它感覺有一些發困了。就在剛剛，安德魯和德克謝坐在木凳上望着彼此，這是第一次德克謝將他身上所發生的事情告訴安德魯，由於這個故事並不是很短，耗費了大家很多時間，沒有耐心的白狼有些坐不住了。在破舊的木屋中，白狼看着窗戶外面的夕陽擺了擺頭。

“你說的事情……”安德魯用手死死抓起自己的布衣，“我居然是你的一部分？你怎麼不早點說，害得我們對立了這麼久……”

雖然安德魯是如此說的，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並不喜歡這個真相。安德魯討厭這個，這意味着，他僅僅只是德克謝的一部分，他不算是一個單獨的人類。這瞬間，安德魯弄明白了自己身上強大魔法能力的來源，不過這並不重要。

黑色的眼睛不斷遊離着，安德魯內心並不平靜。當他是他之前的對立之人的一部分時，他之前和德克謝所發生的一系列矛盾，那些所有的碰撞，就都沒有任何意義了。他感覺自己的一切都某名其妙被否認，就在今天，白狼將這個惡魔給帶回來后。

“德克謝。”安德魯輕聲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我並不是你，我更想要成為單獨的存在……我不認同你的觀念，因為你的觀念不正確，可這到底是因為我的本心還是詛咒？”

兩人坐在對立的兩張板凳上。他們是湊得最近的兩人，但是卻是相距最遠的兩個人。德克謝只是將雙手的手指環扣，俯着身子坐着。他沒有如安德魯那樣，因為他從開始就知道。德克謝悄悄看了一眼安德魯，在遇到白狼之前，他從來都沒有打算告訴這個靈魂他的事情，只是一直在找機會殺死這個分靈，奪回自己的全部。

不過現在看來……當德克謝知道自己的分靈，有着一個完全獨立的思想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件事情不容易搞定。現在，白狼讓德克謝產生了興趣，而這個分靈，畢竟他和白狼是在一邊的，德克謝覺得此刻有了別的路可以讓他再次變成完整的自己。

只要他變回了真正的自己，安德魯那些奇怪的想法會消失，這樣的話，他想要發動的革命也會消失，到時候，別的地方就會少一些人的死亡，而這個村莊也一定比那種時候要安全。只要他們達成和解，只要讓安德魯自願回歸德克謝的身體，那麼這一切是否就解決了呢？

“安德魯，我們本就是一個人。請你現在，回來吧。”

“不。我不會和你再次在一起的。你不是我想要活成的樣子，我也不該是你，我是獨立的，一個全新的人！”

安德魯從木凳上站了起來，一腳將木凳給踢開。木凳在地下翻動兩轉，撞到牆體停止下來。德克謝先是疑惑，隨後站起憤怒地看着安德魯，而安德魯立馬回應了德克謝的眼神，在他的手上隱隱出現藍色的光芒……

一把雪白的劍身立馬出現在兩人的中間，它反射着夕陽的光芒，以及兩人的怒目之光。傑洛特手舉着那把劍，猙獰的獸眼將兩人全身上下打量一番。

“你們停手。”

藍色的火光消失，安德魯直接從傑洛特的身後繞去，將木門推開走出房內，並沒有人阻攔安德魯。

“我不會承認你就是我的。”從門的外面，一聲明顯夾雜怒火的話傳過來，德克謝剛想要追出去，卻被艾麗卡給攔了下來。

艾麗卡直視着德克謝的眼睛，彷彿要將這個墮落者的心靈全部看穿似的。她對着德克謝搖了搖頭，用着沉穩的語氣說道：“老實說，我並不喜歡你，畢竟你一開始居然想要殺了我。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你現在追出去容易加深矛盾，不如讓他自己冷靜冷靜。”

“那小子……我可真不想承認他就是我。”德克謝咬住牙齒，轉過頭去，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嗯。我也不敢相信你是你自己了。你不再瘋瘋癲癲的了，這與我之前遇見你的時候完全不一樣。”艾麗卡走到堆放着的木桶旁邊，端起上面裝酒的木杯，一口喝了半壺。她用手肘將嘴邊的酒漬擦去，之後便沉默不語。

傑洛特一隻手抬起身後的劍鞘，另一隻手將劍再次插入劍鞘之中。他皺起了銀白色的眉，琥珀色的眼睛左右查看每一個人的臉色。之後，他靠在了牆上，雙手抱胸，直直看着德克謝。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靈魂破了個洞的人。殺死他？還是說服他？亦或者是用你寬廣的心腸原諒他？依我看，你們之間免不了一場戰鬥。既然他不想成為你，你想要得到他，那麼口才不行的情況下，還是只能來硬的咯。”

白髮男人僅僅只是靠在牆上，向著德克謝做出一個無奈的姿勢。德克謝此刻才真真確確認識到，似乎想要讓那部分靈魂回來，就只能與安德魯發生爭端了，這是不可避免的，遲早有一天要面對的。

“這件事情你自己解決。”傑洛特冷漠地補上一句，“你不要指望着我們會幫助你，無論是你贏了，還是安德魯贏了，對於我們來講，區別其實不大。既然安德魯知道你們是同一個靈魂了，那麼到時候，他將你給吸收了也是一樣的，最終都會迎來一個完整的德克謝。”

德克謝微微眯着眼，注視着傑洛特。過了一會，德克謝站起身來，再次走向門外。白狼，傑洛特，艾麗卡和麥克只是看着德克謝從裏面走出去，沒有任何動作。白狼知道，既然安德魯是如此倔強，那麼德克謝也是如此。他們都不願意被別人吸收，他們雖都知道結果不變，但是他們卻都想要吸收對方。

“這是他自己的性格導致的。”白狼在心裏默念到，“他是一個自傲，又善於偽裝的人。之前的瘋癲都是他戴上的面具，而在此之下，那種與生俱來的傲氣，對於這個村莊莫名的愛，與現在被死亡與絕望所充斥的大腦，還有渴望成為整體的慾望，才組成了他。”

“真不愧是同一個靈魂。理念不同的雙方確走在了同一條道路上。”

白狼拍了拍麥克的肩膀，對着傑洛特和艾麗卡示意跟上德克謝的步伐。幾人隨即也從小木屋中走了出去，尾隨着德克謝的背影一路來到了一個空曠的地方，四周被茂盛的樹木環繞，中間只是一片草地。在那裏，他們看見，安德魯已經等候多時了。

“是啊。我們是很相同的。我能夠猜到，我們會來到同一個地方。”安德魯閉上眼睛，不去看向一步步走來的德克謝。德克謝停在了距離安德魯十米的地方，兩人這樣對立着。

“嗯。讓我們來了斷這件事情吧，一了百了。這畢竟，就是你誕生的命運，安德魯。”

夕陽的紅光從森林的另一邊傳來，在樹林中被分成一道又一道鋒利的劍。夏日的炎熱已經漸漸散去，一股寒意爬上了兩人的身體，留下沉默。他們互相注視彼此，黑色而又嚴肅的眼睛裏倒映着被金色光輝蓋住的敵人之臉。在此時此刻，他們交織的命運與靈魂的細繩扭作一團，即將成為一條堅不可破的鎖鏈。

湛藍色的光芒瞬間從安德魯的手上爆發出來。數十個海色的光球帶着長長的光尾沖向德克謝。德克謝向左邊翻滾，並立刻靠近傑洛特，然後迅速拔下了傑洛特背上的鋼劍，速度之快讓傑洛特都沒有反應過來，也使得眾人一驚。

“我不會以惡魔的力量與你戰鬥。”德克謝將劍舉在腰間，“我會以，德克謝，作為一個聖職的身份，來擊敗你。我以聖職的身份，抵抗那惡魔。”

“你在說什麼……”安德魯捏緊拳頭，感覺自己被侮辱了，“你認為我是惡魔的造物嗎！你這狂妄的人！”

德克謝沒有理會安德魯的話，他雙手舉着劍衝上前去，看着安德魯隨手一揮出的藍色球狀魔法，順應着他的節奏，先是墊步躲開一個，再是以劍從下向上斬斷另一個，再以當前的架勢向下斬斷第三個。德克謝不能一直防禦，他抓住空檔向著旁邊跑去，開始以拉進與安德魯的距離。

面對身體靈活的德克謝，安德魯意識到自己應該控制他的行動。於是安德魯立刻嘗試用魔力抓握住德克謝，據他所知，德克謝因此而吃虧過很多次。

但這次不一樣了。德克謝單手握劍，騰出一隻手向著安德魯一推，隨着金色光芒閃爍，德克謝通過碾壓的靈魂力量將魔力給擊潰。除此之外，這還會讓安德魯短暫失神。

德克謝沒有放棄這個機會，他立刻追擊上去。當安德魯反應過來時，德克謝的劍已經近在咫尺。他立刻釋放風魔法將德克謝吹得失衡，然後凝聚出岩石狠狠砸向德克謝的頭，隨着岩石破碎成幾半落下，德克謝在地上翻滾兩圈才停止下來。

看到此等成效，安德魯選擇追擊，他的手中凝聚紫色的魔力光芒，電弧時不時從手中彈跳出來，看起來十分危險。德克謝沒有怠慢，他迅速起身，立馬移動起來。而這時，那股雷魔法已經凝聚完畢。

狂雷從安德魯雙手中合攏，成光線般源源不斷向著德克謝射去。德克謝將手裏的鋼劍用手指一滑，使用魔力在上面加護一層后，邊跑邊舉着劍抵擋住那凜冽的雷光。雷在劍身上擦出火花來，即使德克謝能跑再快，安德魯都死死咬住德克謝，讓他只能不斷格擋。

“呃……”知道自己永遠逃不了的德克謝突然停止下來，雙手不斷顫抖，好像在施加些什麼力量。“給我斷開啊！”隨着他用力揮動鋼劍，那股雷電光線里的魔法結構被破壞，並一路反彈回去，反而燒焦了安德魯的手，讓他吃痛地叫了一聲。德克謝用蠻力加魔力與靈魂之力，強行掰斷了魔法連結，使得安德魯遭到反噬。

“喝啊！”德克謝舉起手中的劍成刺擊狀，發瘋似得沖向安德魯，安德魯眼睜睜看着德克謝衝刺過來，雙手被燒焦的他無法短時間內釋放出強大的魔法。

銳利的劍尖刺穿了安德魯的胸脯，讓他從口腔里吐出一口血來。但是德克謝並沒有停下，他繼續向前面邁步，拖着安德魯的身體前進，然後用劍微微抬起安德魯，狠狠砸在地上。

血液飛濺在了德克謝的臉上，胸上，肚腹上。他沒有停下手中的劍，他將劍從安德魯的胸腔里拔出，一進插進安德魯的頭顱里，隨着血花的飛舞，安德魯剛要動彈的手在空中一陣抽搐，掉落在了地上。

德克謝站起身來，將手裏的劍扔到一邊去。他看着安德魯的屍體，輕輕地說道：“一切都結束了，安德魯。”

突然之間，從地底鑽出的金色的光芒包裹住了兩人的身體，成了一個金黃色的球體。白狼等人被照得睜不開眼，於是立刻用手擋住眼睛。而在此時，一個人影從裏面走了出來，隨着金色的光芒消失，大家終於看清楚了來人。那個人有着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眼，以及偏白的臉頰。

“我是該叫你安德魯，還是德克謝？”

“哼。”那個年輕人不屑地笑了笑，“我是德克謝，當然，你叫我安德魯，現在也沒有什麼區別了。不過，在死前的最後一刻，他都不想成為我，他更寧願當一個單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