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集市
揚州城集市眾多,但最大還是要數東西兩個集市。卷柏說,西集市裡有個小燈市,晚上會掛上各色花燈,很是漂亮。嘉然聽了,便決定先從東集市開始逛,晚上再去西集市。
東集市多是大商戶,顯眼的幾家店鋪幾乎都是成衣店和珠寶樓。嘉然逛了一圈,買了十餘件夏衫,差了店裏的夥計直接送回摘星樓。又看了五六家珠寶樓、首飾坊,卻沒有瞧見一套中意的頭面,不是覺得太華麗,就是覺得款式不夠新穎。嘉然指着頭上的簪子:“我看還不如你買的這對鎏金簪呢。”卷柏微笑,說道:“那是客棧的浣衣婦人挑的,我想着摘星樓的僕婦經手的都是達官貴人的衣物,總是見過世面的。”嘉然聽罷點頭,似是認可卷柏的這番話。
已是申時,嘉然覺得腹中飢餓,便問了街邊擺攤的一位大伯,這附近有什麼名氣大的酒樓,大伯指着臨河的方向:“這位姑娘,您往河邊走,約莫半里路,就能看到一座小拱橋,過了拱橋便是東市最有名的弘鼎酒樓。”嘉然道謝,拉着卷柏往河邊走去。
可正是飯點,弘鼎酒樓座無虛席,卷柏問過小二,約莫要等上半個時辰才能有位置。嘉然原本是想放棄,可想到自己十多天都吃得簡單,再看着客人桌上精緻的酥點,覺得也該打打牙祭。嘉然向迎賓小廝丟了幾兩碎銀子,拿了一塊腰牌,約定了半個時辰后再回來。
嘉然拉着卷柏在河邊散步,這時候已有暮色,天被染成了桔紅,映在小河上,粼粼波光很是漂亮。嘉然指着水中被雲遮掩了半邊的太陽,問卷柏:“像不像我們在陝西府時吃的燒餅?”兩人對着倒影哈哈大笑,引來對岸行人駐足。
看着時辰快到了,嘉然開始往回趕。這時她看到路邊有個小珠寶鋪,一個少女正拿着一支珠釵往同伴的髮髻上簪去。那是一支金絲串小米珠的流蘇釵,小巧精緻,嘉然瞧見便心生喜歡。快步上前,大大方方地向那兩位少女打了招呼,說想要仔細看看那支小米珠金釵。年紀較小的姑娘將釵子遞給嘉然,嘉然仔細打量了一番,一顆不大的東珠作主客,圍繞了一圈金絲纏花,東珠下垂着長短不一的幾條流蘇,是金絲串着一顆顆小米珠,晃起來很是好看。嘉然看簪子時,年紀較長的姑娘已經向店家付過了銀子。嘉然將簪子還給兩個少女,忙問店家,是否還有同樣或相似的簪子,那掌柜的搖搖頭,告訴嘉然:“這簪子是蘇州段氏銀鋪打造的,小店也才拿到了一支。因為價格較高,一直沒有賣出去,直到今天才被剛剛那二位姑娘買走。”嘉然只好長嘆一聲:“可惜啦。”和卷柏一齊向弘鼎酒樓走去。
嘉然點了酒樓的招牌蟹粉獅子頭,卷柏點了幾樣小菜,又要了一小壺燙過的甜米酒。嘉然伸手想要拿酒,卻被卷柏用筷子攔了回去,喊了小二給嘉然上了一杯果子露。嘉然衝著卷柏哼了一聲,便專心去吃那拳頭大小的獅子頭。酒足飯飽后,卷柏正要結賬,嘉然大喊一聲:“糟了!”嚇了卷柏一跳。問她是何事,她道:“白日裏我瞧見別人桌上的荷花酥,花紅餡兒白,定是十分美味,剛剛我卻忘了點,可現在也吃不下了。”卷柏輕笑,對嘉然說:“可見世間萬事總是要有一點遺憾的,你今日雖沒有吃到荷花酥,卻吃了剛出爐的白玉糕,各有風味,若你吃了酥,便吃不了糕,這怕又是另一種遺憾了。”嘉然點點頭,不再糾結於此。卷柏沒有喚小二上前,而是自己走到櫃枱前結賬,隱約聽到他對掌柜的說了幾句,卻並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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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本想着吃過晚膳步行去西集市,一打聽才發現兩個集市隔着數十里。卷柏笑話她:“本就是東西兩端的集市,揚州城如此之大,當然是沒辦法走着去了。還是去賃一輛馬車吧。”卷柏坐在車外趕車,嘉然坐在馬車裏,拿着蠟燭看起了地圖。馬車行了兩盞茶的功夫,停了下來。嘉然拉開門,問卷柏是不是到了。卷柏說:“這裏便是西集市了,不過前面行人太多,我們將馬車找個店寄存了,還是步行過去吧。”嘉然同意,兩人找了家客棧,將馬車停好,便往燈市方向走去。
燈市圍繞着一條窄窄的小河,河兩岸種着柳樹,許多商販在兩棵柳樹之間拉了麻繩,把各式彩燈掛在繩上,來招攬生意。除了傳統的各式花燈,譬如荷花玉蘭,還有一些新式的動物模樣的花燈。嘉然相中了一盞玉兔燈,旁的燈透着蠟燭都是淡淡的橙黃,而這盞玉兔燈卻是透亮的白色。做燈的布料很是獨特,似是綢子卻不是,嘉然看到的第一眼便決定將燈買下。卷柏帶着嘉然在人群中擠了又擠,才終於到了燈鋪前面。嘉然掏出荷包指着玉兔燈便要攤主取下來,那攤主卻並未照辦,而是對兩人說,此燈只送不賣。嘉然忙問條件是什麼。攤主沒有理會嘉然,而是側身對卷柏說道:“生於石上,形如豹足,無枝無干,萬年長青。先生,打一味葯。”卷柏嘆了口氣:“說吧,你家少主找我何事。”那攤主躬身向卷柏行禮:“卷柏先生,少主已尋您多時。六月初二乃是我派掌門繼任大典,少主特命小人送上請柬一封。”說罷遞上一張暗青色燙金帖子,隱約能瞧見山形的暗紋。卷柏問:“你們是如何尋到我行蹤的?”那攤主看了一眼嘉然,見嘉然正盯着二人,不知所云。卷柏道:“無妨,你且說吧。”攤主再次行禮,答:“我們請了關家公子一聚。”卷柏似是瞭然,點了點頭。指着玉兔燈說:“麻煩店家將燈取下。”攤主將那燈雙手奉給嘉然,一個轉身便消失在河岸。嘉然不由得驚嘆:“水上漂!他這身輕功真不簡單。”卷柏看向嘉然,淡淡的燭光映在她的側臉,面紗被風微微吹動,襯得她更加柔和。卷柏笑笑:“的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