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明成三十四年春,蘇州文泉書局。
一個穿着灰麻布衣的少年走進書局,看到一中年男子背對於他,便開口問道:“聽聞閣下想要將書局轉手?”中年男子回過頭,答道:“確有此事,公子可是有意盤下?”少年點點頭,從腰間取出一個荷包,拿出一疊寶匯銀樓的銀票遞給中年男子:“趙老闆請過目。若無問題,咱們今日辰時一刻便去府衙將書局過戶吧。”趙老闆接過銀票,粗略算了算數額,約莫是三千兩,暗暗感嘆少年的大方。他將銀票遞還給少年:“公子,價金有些高了。”那少年輕輕一笑:“無事,我要得急,只望早點過了戶,好儘快搬進來。”趙老闆點點頭:“我這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待我準備好買賣文書,便去府衙尋公子。”少年向老闆作揖道謝:“那就有勞趙老闆了。”轉身離開文泉書局。
少年走進一家酒肆,老闆娘看了他一眼,懶懶地說道:“樓上那位小公子等您有些時辰了,就在靠窗的桌子。”少年點點頭:“多謝。”不再多言,從狹窄的樓梯拾級而上,只有木板吱呀作響。
除了一個穿着青衫的小公子,二樓再無別的客人。小公子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見少年上樓,很是興奮,大聲喊道:“主····”少年卻對他微微一皺眉,小公子連忙站起身來,向他行了半禮:“見過卷柏兄。”少年拍拍他的肩膀:“無需多禮,坐吧。”
那青衫小公子名叫關皚,也許除了卷柏以外,無人知曉他的身世。不過他近日在蘇州城裏出手闊綽,買了好些貴重物什,各個商鋪都聽說了石匠弄住了位關公子,像是個世家大族的小少爺。
關皚替卷柏斟了一杯酒,是上好的紹興女兒紅。卷柏只是拿起聞了聞,並未送入口中:“大早上喝酒可不太好。”關皚嘻嘻一笑:“可是茶樓人太多了,我只好挑個冷清地兒。”見卷柏放下酒杯,他又問道:“事情可辦妥了?”卷柏點頭:“下午便去過戶,之後你挑個日子搬過去吧。”關皚聽了,耷拉着腦袋:“我剛給石匠弄置辦好傢具,就要去幫你守書局啊。”卷柏微笑:“書局書局有個後院,你照樣可以買些你喜歡的家什,一樣的。”關皚嘆氣:“誒,那好吧,不過你得給我報銷啊。”卷柏道:“那是自然。”
同趙老闆辦好了過戶文書,卷柏將地契塞到胸前的衣襟中,看上去心情大好。待他們回到文泉書局,他發現關皚已經帶着幾個僕婦在打掃衛生了。卷柏有些驚訝:“你這動作未免也太快了些。”關皚一手捂着口鼻,一手使勁兒在面前扇動:“你不是今兒就買下了嘛,我來收拾自家店鋪,有什麼不可以。”趙老闆見狀,連忙答道:“自是可以,自是可以。既然咱們已經過好戶了,我便先走一步,二位公子多多保重。”卷柏關皚同趙老闆行禮,就此別過。
卷柏看着滿屋的灰塵,對關皚說道:“我回石匠弄了,你且安心在這兒守着。”便大步向外走去,關皚在後面氣急敗壞地喊道:“喂!喂!你都不在這裏陪我的嗎?”卷柏卻好像沒有聽見似的。
石匠弄,蒯伯夫婦正在前廳洒掃,見卷柏回來,連忙上前迎接:“公子,您要的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卷柏朝院子裏望去,瞧見了馬車的一角,點點頭,對二人說道:“蒯伯桂嬸,今日就不必為我準備晚膳了,待會兒替我煮碗餃子就行,我吃過便往貴州府去了。”蒯伯有些吃驚:“公子就這麼急着走嗎?”卷柏點點頭:“那邊的事,拖不得了。”桂嬸拉了拉蒯伯衣袖,對卷柏說道:“公子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包餃子。”卷柏回道:“辛苦桂嬸了。”
吃過餃子,卷柏將一封信交給蒯伯:“待收到我從貴州傳來的消息,便讓小關給書局另擇個名字,重新開張吧。這封信晚點你交給他,我就不去尋他了,怕他知道了要跟着我去。此行危險,還是別讓他跟着了。”蒯伯將信收入懷中,沖卷柏點點頭,將韁繩遞給他:“公子多保重。”卷柏笑:“放心吧。”駕着馬車慢慢駛出巷子,身影漸漸消失在夕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