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3節 食屍鬼營地（二）
第七章：戰北方
第三節：食屍鬼營地（2）
赤羽胡燃將戰甲蟲的幼蟲——那隻扭動着的肥胖螬蠐悉心地清潔乾淨，然後用小羊皮仔細裹好，剛好嵌在禿禿大王後背兩片肩胛骨的中間，然後用皮帶子捆紮結實，拍一拍同樣肥胖的吞吞大王的腦殼說：“好了，我的孩子就交給你喂，它要是覺得冷，或者餓，就會要直接咬穿你的后脖子，把你的腦子吸出來。”
吞吞大王委屈地吞了吞口水，他手裏抱着一個大筐，裏面胡亂裝填滿了人類的殘骸，他立刻拿起一塊人肉小心地遞到身後，聽到螬蠐開始在人肉上咯吱咯吱地咀嚼起來方才放心地向面前的女魔頭諂媚地笑一笑，然後拍拍胸脯說：“放心……放心……”
小山和派斯兄弟正在敞開大嚼石桌上食屍鬼們搜集來的各種素食，雖然只是些發霉的蘑菇餅、僥倖發現的新鮮蘑菇、乾癟的地衣、從木鐸營地偷出來的臭烘烘的菌塊兒……但畢竟能夠讓人生存下來。
“你站到哪邊兒去……不許聽我們說話，也不許離開我的視野，否則，我就讓他接替你當我孩子的保姆。”胡燃指一指不遠處小心奉承着的盲羊阿班隊長說，然後用黑刀抵住吞吞大王的油光滿面的臉頰，讓他感受到刀鋒的寒意，胡燃說：“那你可就會是他的午餐了……我想他們很久沒有吃到油水了。”
小山聞言，感覺胃裏一陣翻滾，他放下手裏的地菌塊兒，有點兒潔癖地盯着胡燃手裏的黑刀。胡燃趕開吞吞大王，自己轉過身，正要開始吃自己的一份兒素食，卻看見小山盯着她手裏的黑刀發獃，然後她就注意到小山腰間的黑刀刀鞘，於是大方地倒轉黑刀刀刃，把刀遞過去還給小山。胡燃笑道：“這刀是你的吧？很特別，很好用。”
小山心裏一塊大石頭頓時落地，笑着接過刀，但還是立刻心疼地瞄了一眼剛剛胡燃在石頭上砍出來的一處卷刃，然後挑了一塊兒破布，開始仔細擦拭黑刃。然後說解釋說：“這是我在角鬥士奴隸營的同伴送我的……奴隸營幾十人，就我們兩個活了下來。”
“嗯，角斗場……那說起來這已經是我們第二次聯手作戰了，怎麼……你也要趕去氈毛城嗎？”胡燃盯着福熙身邊放置的一個被仔細收好的方盒若有所思——那裏面是特米特老人的頭顱。胡燃吞咽了一口食物說：“你們是特米特*木師龍的手下？那麼下次，我們可能是在戰場上的對手了。”
“不……我們……”小山忽然啞然失笑……他實在難以解釋自己為誰作戰。
“我們是赤子團……為了自由而戰的兄弟會。”福熙對這位漂亮、霸氣的牧民姐姐很有好感，湊過來搭話說。
“哦……赤子團？”胡燃沒聽過這個名號，疑惑地猜測着赤子團的立場，然後試探地問：“那你們應該加入我們牧民大軍……我們也是為了自由，解放被他們奴役的牧民奴隸，殺死特魯烏斯那樣的大奴隸主。”
“可是，特魯烏斯大人好厲害的，他可是我們的英雄啊……”阿烏立刻反對起來，特魯烏斯是他們大多數蘑菇城孩子心中最嚮往的豪傑。
“英雄？你們的英雄每年都會掃蕩我們的牧場……殺死我們的勇士，抓走我們的婦孺……百子團的事情你們聽說過沒有？他抓了我們牧民部落一百個長子……讓我們的圖騰為此蒙塵，讓我們的血脈無法延續……”
“百子團就是我們解放的啊！”福熙頓時來了精神，笑道：“我們在藏寶島之戰解放了百子團那些牧民孩子……甲超！你認識牙族的甲超嗎？他現在是百子團的首領……駐紮在赤螺礁，
他就是赤子團，就是我們的兄弟。”
胡燃為百子團的孩子們無恙感到驚喜，拉着福熙的手眼中冒光地說：“真的！雖然甲超我不認識……但我認識他的族長雷奧斯和赤衛隊的火雨斯，他們是近地眾裏面最偉大的獵手。你是牙族的長子的兄弟，就是牧民的兄弟，就是我胡燃的兄弟。那些孩子現在還好嗎？都參加了你們什麼……赤子團嗎？”
“差不多吧……有一半兒加入了希乸家海俠的大船團，但首領是希乸家的十三哥，他也是我們赤子團的頭領……我們赤子團是攻陷蘑菇城的尖兵，第一批攻入聖殿區的就是我們哦！”
“哦！”胡燃聽着福熙海吹，頓時神往起來，讚歎道：“我確實聽人說蘑菇城被攻陷了……大司命也終於完蛋了！原來是你們乾的嗎？你們可太棒了！那我們更是我的兄弟了！”
小山尷尬地聽着福熙海吹，想解釋一下並不完全是這樣的，但看着被胡燃握住雙手因而昏了頭的福熙，只能搖頭不理，自顧自地清潔黑刀……一定要把吞吞大王的油污擦乾淨。
胡燃找出一塊木炭，認真地在衣襟下擺記錄起來，她問：“那麼你叫小山，這位是阿烏*派斯，你是福熙*派斯……你們的首領是誰？”
“我們大哥……不……大執事是鯨背，就是解放百子團，力克老團頭兒的人。他弟弟叫鯨臉，還有……”福熙正準備掰着手指頭細數，卻聽見阿烏咳嗽一聲，小山也皺着眉看他，他立刻訥訥地住了嘴，笑道：“還有我們三個，我們三個也都是頭領哦！要不是要尋找家人……我們現在應該跟着鯨背大哥干頂天立地的事業呢！”
胡燃被福熙逗得哈哈大笑，然後嘆息道：“你們這幾個孩子太可愛了……可惜這破地方也沒有酒……不然我真得好好和你們喝一場！你們家人就在前面……說起來……”胡燃又抓起阿烏的手，對派斯兄弟認真地說：“你們家裏人救了我的命……我赤羽胡燃恩怨分明，以後你們就是我的親弟弟，你們有事兒，我一定赴湯蹈火、兩肋插刀。”
胡燃看派斯兄弟瞪着眼睛不敢相信，佯做生氣道：“怎麼？看不起我嗎？你們打聽打聽去……我赤羽胡燃在草原上那也是響噹噹的戰士，我可是朱䴉大師的親傳弟子，克蘇恩唯一的火騎兵女戰士。”
“姐姐！”派斯兄弟異口同聲喊着，逗得小山在一邊兒笑出聲來。
胡燃扭頭看笑的合不攏嘴的小山，放下派斯兄弟，一把把小山攬過來，笑道：“笑什麼？你也是我弟弟了……你這孩子仁義，嗯，對我胃口。”
小山被抱得有些不自然，胡燃身上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夾雜的女孩兒味兒深深刻入他的內心——這個看起來如此驕傲豪爽的姐姐也是經歷了多少坎坷和苦難一路至此啊……心念於此，小山給了胡燃一個親切溫和的擁抱，關切地說道：“胡燃姐姐，你跟我們一起走吧……這裏，太不安全了。”
“哎……”胡燃嘆氣道：“我不能回去了……我在那邊兒鬧了些誤會，我也懶得解釋。更何況……”她指一指吞吞大王後背的戰甲蟲幼蟲說：“我的赤羽戰死了……我是火騎兵……我需要贏回我的榮耀。而現在的荒原上，可能我在這裏就是養大這孩子的唯一辦法了。”
小山緊皺着眉頭，忽然想起點兒什麼，指着食屍鬼們說：“我本來騙它們說，繭人山那邊兒有寶藏。有沒有寶藏我不知道，但白聖僧和尼歐姆真的是往那邊兒去了，那邊兒有個特魯烏斯的行宮……我想至少有吃的吧，荒原上太可怕了，那邊兒也許是條活路。但是，白聖僧是個什麼秉性……你應該也知道一些吧？”
胡燃立刻想起那個拉着她的手不肯鬆開的輕佻貴公子、那個自以為是的白聖僧，沉吟片刻說：“特魯烏斯的行宮？哼……這也是個出路，我本想向北走，去找牧民大軍，氈毛城可能已經開戰了。”胡燃心中往下狠狠一沉……她可不想自己這個倒霉樣子出現在那些驕傲的牧民眼前……特別是那些火騎兵面前……特別是那個人面前。於是她用拳頭輕輕捶了一下小山的肩膀說：“好弟弟，我聽你的，我去繭人山碰碰運氣。-”
“和他們去？”小山皺着眉問。
“放心吧……我不會變成食屍鬼的。”胡燃爽朗地仰頭一笑，棕色的髮辮兒甩出一道極光般的弧線。
小山立刻明白了，對於她榮譽遠高於餓死，於是小山為自己的擔憂感到羞愧，於是也輕輕在胡燃肩膀上捶了一下，道：“胡燃姐姐，真是幸好碰見你了。可是我們兄弟必須去找我們家人……然後可能直接回去海上。”
“我知道的……赤子團，我想，戰爭不會很快結束，我看我們還會見面的，不是氈毛城下，就是蘑菇城下……”胡燃感慨地看着三個毛頭小夥子，眯着笑眼開玩笑說：“再見面，我們得好好喝一場……也許，是好好乾一場！哈哈哈……你們得好好鍛煉鍛煉啊……我可是很厲害的。”
四個年輕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這四個人都是很久沒有這樣開心笑過了。吞吞大王怨恨又恐懼地看向這邊兒，一走神，被身後螬蠐咬了一口，疼得直咧嘴，趕忙從筐里找出一塊兒人肉，扔給背後的小祖宗。
“弟弟們啊……我的求你們一個事兒。”胡燃笑着說：“你們幫我站個崗，我真的……真的……得睡一會覺了。”
小山兄弟三人立刻點頭，胡燃長舒一口氣，立刻在兄弟三人的護衛下，縮在一堆破皮子裏面，倒頭就睡。小山和派斯兄弟看着睡成小女人一樣的胡燃，又環視一眼周圍麻木地遊盪着的食屍鬼們，心中五味雜陳——若不是親人等着他們，他們都萌生了保護她的願望，哪怕只能幫她在困的時候守在她身邊兒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