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奪位
太傅抬腳剛剛進入東宮殿門,太子便抓住了太傅的手,迫切說道,「岳丈救本宮!」
太傅扶起了太子,「太子乃大燕儲君,未來大燕的皇帝,誰人能威脅到太子?」
太子被他扶坐在主位之上,他心中還在想着周鶴潛從戰場上活下來的事情。
太子緊緊抓住太傅的衣袖,雙目赤紅,「周鶴潛他活下來了,他明明被抓進了北戎大營,拓跋泓答應了本宮會要周鶴潛的命,可他活下來了!」
「他此次若是戰勝,父皇一定會對他青睞有加,本宮的這位置如何還能穩得下去!」
太子心中惴惴不安。
太傅沉聲說道,「太子切不可自己嚇自己。」
「如今臣已將地下朝臣皆團結起來,倘若宸王當真想奪位,那臣……」
太傅抬手,在脖子前做了割喉的動作。
見狀,太子恐慌才消散了一些。
「我得把淮南十六軍的人都調過來。」太子喃喃自語,「他們幫本宮攔下數次周鶴潛派來監視之人,岳丈,他們足以做本宮手中的刀。」
「只要父皇還屬意本宮,那本宮便必定是皇帝。」太子眼底之中浮現狠厲毒辣之色,「倘若父皇移心……」
那就別怪他奪位了。
太傅淡然地看着被權欲熏心的太子,並沒有阻止他的慾念。
只有這般,他才好掌握了太子。
不枉他這些年兢兢業業教導。
太傅離開了皇宮,臨到上馬車之前,扭頭看着這堂皇恢宏的大燕宮。
有誰不喜歡凌駕一切之上的地位呢?
正當太子一黨兢兢業業防守着周鶴潛回來一事時,霍夜崢忽然在大朝會之上,當眾再次參了徐階一本。
他從武將一列之中走出,躬身行禮,難聽嘶啞的聲音於紫金殿上響徹。
「陛下,臣這些日子抓住了一些人,從那些人口中,臣得知了些事情。」
聖人看着他,「何事?」
「前東閣大學士,首輔徐階,串通嶺南指揮使勾結北戎,賣國。」
此話一出,滿堂震驚。
而聖人旁邊的太子,頓時滿臉蒼白,倏地朝霍夜崢看去。
太傅側頭看向霍夜崢,「霍都督,你說這話,若是無憑無據,可就是造謠了。」
霍夜崢直起身,連看太傅一眼都不看,直對聖人說道,「臣自然不會空口白話污衊徐階。」
「你有人證?」
「有。」
聖人已然在怒火飆升臨界點徘徊,一揮袖,難忍火氣,「召上來!」
霍夜崢側頭看向自己的副官。
總兵拱手,立刻領了人上來。
若是徐階在這兒,必然能認出來,這被帶到朝堂上的人,就是當初在容國公府見過的呼延犴。
「草民呼延犴,見過大燕聖人。」呼延犴說著蹩腳的官話,向聖人行禮。
「呼延……你有兄弟是拓跋澹的軍師?」聖人眯着眼看他。
拓跋澹當初帶呼延律一起抵達國都與聖人商議和談之事,聖人見過呼延律。
「草民的兄長,呼延律,曾與大王子一同來過國都。」
那就沒錯了。
「你陷害本朝前首輔,此乃重罪,按律當殺。」聖人渾身都透着帝王威壓,冷冷說道。
「草民自然不敢陷害徐階,草民都有證據!」呼延犴字字鏗鏘道。
「今年開春,草民兄長因為被大王子追殺而逃竄到了國都,他曾與草民書信,說請求徐階救助,可時間過去了許久,兄長都未回。
大王子與草原各部落商議,意欲奪回北戎,拓跋泓欺騙草民說是大王子殺了草民兄長,命草民來國都向徐階請教。」
「草民抵達國都之後,與徐階見過一面,徐階憂心拓跋泓那時的處境,便對草民說,要圍魏救趙。」
聖人自然不是蠢人,聽到圍魏救趙這個詞,頓時就明白了為什麼拓跋泓冷不丁的去進攻靈矩關。
拓跋泓這是聽從了徐階的建議,把火力轉移到靈矩關,讓草原各部落明白誰才是北戎的王。
不等呼延犴繼續說下去,聖人龍顏大怒。
太子與太傅如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管這次他們要如何救徐階,他們都不可能把徐階再從牢中撈出來了。
聖人命大理寺眾人立即將徐階給逮捕,不管如何拷打,都要讓他將如何與北戎狼狽為女干之事說清楚。
大理寺卿自然而然地帶着兩位少卿開始有序重新抓住徐階以及其黨羽。
聖人對太子的冷淡與懷疑與日俱增,太子那股不安的念頭愈發濃烈起來。
直到周鶴潛擊退北戎的消息傳到國都,太子看到聖人所露出的滿意與老懷欣慰的表情時,他不安達到頂峰。
聖人命周鶴潛儘快班師回朝,並讓禮部立即着手準備,封他為一品大元帥,執掌重兵。
周鶴潛回來的這一段時日,太子心中煎熬無比。
恍惚的模樣,讓他在批閱奏摺時,出現了大疏忽。
偏偏這疏忽被聖人實打實地給捉住了。
聖人看着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便難忍怒火,將奏摺劈頭蓋臉扔到他臉上,「讓你批閱奏摺,你就是這般批閱的?」
「那批殺人放火的死囚犯本就該死,你竟敢還在為他們求情的奏摺上寫同意?」
太子面色煞白,「是兒臣這些日子沒能休息好,出了差錯,還請父皇莫要動怒!」
一旁黃掌監也勸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陛下,太子殿下這日夜操勞,難免有疏忽的時候,您看他眼下都青了一片,恐怕是沒能好好休息啊。」
太子感激地看了一眼黃掌監。
聖人沒好氣地對太子說道,「還不滾出去!」
太子連忙從御書房出來。
站在門口,他卻聽到聖人一人在喃喃自語,「倘若是宸王,這種小錯,絕對不會犯。」
太子聽完,心重重墜到了谷底。
他垂下眼睫,雙手握緊,邁步離開。
北戎戰事平定,後續戰場打理,霍安是各種老手,處理得井井有條,至於易鳳棲和周鶴潛,則在戰事結束后第三日啟程離開隴關。
周鶴潛的傷還沒有完全好,為了行程,他乘坐的馬車內被整改了不少,盡量減少行程之中震動而對他造成不良的影響。
易隨也在裏頭坐着,周鶴潛每日都能看到易隨,歸程路上的難受多少也化解了不少。
直到他們抵達雲州。
一連趕了四天的路程,易隨還小,身體有些受不了,他們便在雲州停下休整一下午外加一晚上,明日再啟程。
易鳳棲帶着易隨吃了午飯,這小傢伙躺在客棧的床上,就睡得昏天地暗。
這幾日都在馬車上,一路顛簸這小傢伙扛不住。
易鳳棲也睡了一個時辰,她並沒有太困,便躡手躡腳從房中出來,扭頭就看到披着大氅的周鶴潛站在不遠處。
周鶴潛神情凝重,似乎是遇到了什麼***煩。
「怎麼了?」易鳳棲走過去問道。
周鶴潛將手中的信放到她眼前,平復了心情,說道,「太子逼宮。」
「就在昨晚,他領了五千金吾衛,將皇宮內外包圍,逼死了聖人。」
易鳳棲大震,「他真敢?」
「聖人傳旨命我儘快回去,又讓我掌管重兵,太子必然緊張,恐怕是唯聞那邊從徐階口中逼出了什麼鐵證,太子與聖人在御書房又吵了一架。」周鶴潛簡單向易鳳棲解釋了信中所寫的東西。
「他現在……稱帝了?」易鳳棲擰眉。
周鶴潛緩緩說道,「他逼死聖人,就算是坐上這個帝位,也坐不穩。」
「此次你不要讓歲歲回國都了,你也和他一起走。」他認真對易鳳棲說道。
易鳳棲問他,「你什麼意思?」
「我回國都后,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周鶴潛抓住眼看着就要暴怒的易鳳棲,不讓她亂動,「我知你必然要去,但此番兇險萬分,我必然不能讓你們母子跟着我一起犯險。」
「沒有我你能活的了?」易鳳棲反抓住他的手,「你自己一人去才叫犯險!」
「還是說你想成了皇帝之後,便將我給甩開了?」
周鶴潛一怔,立刻搖頭,「我如何會做這種事?」
易鳳棲看了看周圍,整個客棧都被清空了,全是他們的人。
她還是拉着周鶴潛回了房,二人坐下后,這才說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從最開始就認出了我是易家的獨女,賴在我家不走,就是為了讓我跟你綁在同一條船上,等着這麼一天,讓我助你一臂之力。」
周鶴潛最開始的確是這麼想的,可現在不一樣了!
「今時不同……」
易鳳棲瞪他。「你先別說話。」
周鶴潛心中想解釋,她又不許,只能委屈的閉上嘴。
「我自不會讓歲歲出現什麼麻煩,我這次帶來兩百淮南十六軍,就是為他準備的。」易鳳棲繼續說道,「今日我讓他與青雲走其他地方在外躲避,先回隴關,那裏都是我們的親信,可以信任。」
「太子既然得了血玉,其餘的淮南十六軍,他必然全都調回了國都,他們只聽我的話。
更何況,國都還有季家,我的外祖,舅舅,舅母,季家滿族皆在國都,我必須得回去!」
易鳳棲堅決說道。
周鶴潛看着她堅決認真的模樣,就知他拗不過易鳳棲。
他抬手抱緊了易鳳棲。
「這是你說的。」
周鶴潛嗅着她身上乾淨清冽的香味,閉上眼睛,「生共榮,死同穴。」
易鳳棲捏了捏他的耳朵,聲音有些散漫,「我可不想這麼早死。」
她還沒看到歲歲長大,如何能去死?
周鶴潛沙啞的笑了,聲音之中莫名多了幾分決心,「是。」
他得給她們撐起一片天。
易鳳棲和易青雲說了事態的嚴重性,他們得和淮南十六軍一起回隴關。
易青雲沉默了片刻,問道,「你會出事嗎?」
「應該不會吧?」易鳳棲撓撓自己的臉,「我武功那麼高,誰還能傷得到我?」
「宸王是歲歲的父親嗎?」
「?」
易鳳棲看了他一眼,目光飄忽,「你怎麼知道?」
「他們在馬車上相處的很好。」易青雲說道,「歲歲還說如果讓宸王做他爹爹的話,他可以接受。」
易鳳棲:這小子竟然還和易青雲說過這種話?!
易青雲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聲音有些緩慢,「你們別讓他沒了父母。」
也……別讓他沒了唯一的親人。
易鳳棲笑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易鳳棲二人和易青雲兩人分兩路走,她將大半淮南十六軍留給了他們兩人,讓他們儘快回隴關。
而易鳳棲與周鶴潛則往另外一個地方趕去。
太子逼死聖人之事,有了周鶴潛推波助瀾,很快就在國都內外傳開。
他還沒舉行登基大典,坐在皇位之上,便被那些人一口一個聖人給叫得沒了理智。
太子坐在龍椅之上,想起了那日聖人得知他夥同徐階一起賣兵器給北戎的事情之後,怒火攻心,扇他的那一巴掌。
聖人憤怒的瞪着他,「你竟敢背着朕做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賣兵器給北戎……你好大的膽子!」
「父皇,兒臣這是準備日後將他們一網打盡,是另有下策啊!」太子急忙說道,「兒臣是為了把北戎一舉殲滅,當真沒有賣國!」
「滾!朕要廢了你這個太子!你膽敢賣國,還想做皇帝?滾!」
聖人氣的要寫廢太子的詔書。
這事很快就被他安插在御書房的太監給傳了過來。
太子做了這麼年的太子,他怎麼可能容忍聖人將帝位傳給別人?
他連夜給太傅寫了信,讓他助自己逼宮,奪位!
太子還記得聖人臨死之前那副震驚的表情。
也是,聖人就算是死,也不會想到自己會被親手養大的太子給殺了。
太子心中還是有一些心痛的,畢竟父皇將他養這麼大。
但,他想把皇位傳給其他人,太子必然不會答應。
太子看着御書房內,慢慢思量着,如今他做了皇帝,自然要把周鶴潛潛藏在國都的爪牙給拔出。
其中,首當其衝就是季國公府。
季國公先一步將女眷暗中送走,周寶珊也被送去了南巡直隸。
老國公與老夫人不願離開,一起被帶到了大牢。
不僅如此,國公夫人的母家,也被牽連,全部下了獄。
短短兩日,太子便將逆他的人給抓了個遍。
他將自己的親信全部填補了空缺,就連李少清,也兼任了大理寺卿的位置。
李少清一朝得勢,穿着二品大員的官服,來到了刑部監獄。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身穿囚服的季斂。
「季世子,好久不見,這牢房,住的可還習慣?」
季斂淡然的掃了他一眼,揚眉,「李……你叫什麼來着?」
李少清笑了,「現在季世子不知道也沒事,以後你也會明白我是誰的。」
「本官今日過來,只為了一件事,易鳳棲現在在哪兒?」
「你問我?」季斂訝異,「我又不是易鳳棲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麼能知道易鳳棲在哪兒?」
「你是她表哥,你不知道她在哪兒?」
「哦對。」季斂散漫的翹着二郎腿,倚着又潮又冷的牆,那模樣,彷彿這地方不是什麼牢房,而是季國公府的暖房。
「她現在……不應該在淮南道嗎?」
「她去淮南道也有一月有餘了吧?也快回來了。」
李少清冷冷看着他,「你知道,她沒有去淮南道。」
「沒去嗎?」季斂訝然,「我不知道,你若是想問她到底去沒去,那就等她回來了自己去問唄。」
李少清被他心平氣和的話給惹惱了。
他看着不遠處的東西,忽然一笑,說道,「早就聽聞季世子審人有一手,就不是不知道季世子自己有沒有試過被審的滋味兒。」
季斂仍舊笑着,全然沒有露出任何懼意。
半個時辰后,李少清沉着臉從牢房出來,他擦着手上的血,眼底一片陰鷙。
「大人,季斂說了嗎?」
「沒有。」李少清露出了些微輕慢,「回吧。」
「是。」
李少清上了馬車,馬車行在大街之上,他心中充盈起說不出的滿足。
這就是二品大員的待遇。
若是首輔,那便是前仆後繼。
他李少清,終是翻身了。
遠處,易鳳棲站在樓閣之上,看着裝模作樣,臉上掛着睥睨天下表情的李少清,嘖了一聲。
「官兒沒做多大,這范起的倒是挺高。」
「郡主,方才李少清帶人去刑部,暗中對世子動刑了。」素諳面無表情的站在易鳳棲身後,說道。
易鳳棲眼底一片森然,「他動季斂,我動他。」
易鳳棲離開后,走進聚寶銀莊裏,進房將門關上后,才把臉上的皮面扯下來。
她看向裏頭的人,說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周鶴潛看向她,唇角勾了勾,「三日後。」
「登基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