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林哥
“你錯沒錯自己心裏沒數嗎?”藍音如的視線沒看向藍珠玉,她微微垂首看着王晴晴燒給自己的新鞋子,聲音帶着幾分嘲諷,“你這個人最奇怪的地方就在於,那是我爸媽,他們寵愛我不是很正常嗎?為什麼你一副我搶了你爸媽寵愛的樣子?”
藍音如的聲音已經恢復以往的平和,之前出現在她身上的暴戾在這時候消散得一乾二淨,她現在都懶得和藍珠玉繼續說話,只丟下最後一句:“這事年代已久,加上大陸和我們那邊不同,我想找證據把你送進去都難。但不管你以後在哪裏過着什麼樣的生活,你的人生都會充滿無限的悔恨,這對於你這種心思深沉的人來說,就是最好的懲罰。”
她說完這些話,不再和藍玉珠多說一個字,轉身就要走回房間。
庄廉酌的視線一直都在藍音如身上,此時也跟着她身後一同走向房間,不過在走了沒幾步后,庄廉酌突然說道:“我昨天派人去調查藍家,搜集到了一些證據。”
他腳步微頓,沒有回頭,但這話顯然是對藍珠玉說的:“等你回去后,你那邊會有警方聯繫你。”
藍音如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她拍了拍庄廉酌的肩膀,誇讚道:“還是得看你!”
庄廉酌有些無奈地看着她:“你的心愿我會儘力幫你滿足,不管是當年還是如今。”
藍音如含笑看着他:“謝謝。”
和庄廉酌和藍音如這邊和諧的氣氛不同,在兩人身後的藍珠玉愣愣地看着庄廉酌和藍音如的背影,她聽着兩人的笑聲,表情自嘲地笑了下。
明明只隔了幾米的距離,但是她和藍音如彷彿是兩個世界的人,小時候就是,現在過去這麼多年,藍音如都成鬼了,但依然如此。
她掩藏在陰影下的面容讓人看不清表情,只有臉上的眼淚一滴滴砸在她的衣領處。
等到藍音如和庄廉酌回到房間的時候,發現鄧女士和藍老先生正一臉興緻勃勃地拉着魚西在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鄧女士:“魚先生,下面的環境如何?有樹木花草嗎?”
藍老先生:“魚先生,下面是不是很陰森?”
鄧女士:“魚先生,我在去世后能不能恢復成年輕的模樣?”
藍老先生大驚:“應該不能吧,到時候得多少鬼和我搶你啊?對了,魚先生,下面的鬼道德感高嗎?不會搶別人愛人吧?”
魚西耐心地解釋道:“下面環境不錯,有樹木花草,不是很陰森,去世后能恢復年輕的模樣……道德感這個,不說其他的,酆都城內的鬼道德感都很高,不會搶別人的愛人,因為搶別人愛人和道德感不高的都去地獄了。”
這話讓鄧女士和藍老先生唏噓,鄧女士有些喃喃地說道:“原來下面真的有地獄,那我們有些老朋友估計現在正在地獄受折磨呢。”
嘴上說著是老朋友,但是她想到某些人在下面被懲罰,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有多高興。
魚西莞爾。
站在門口的藍音如和庄廉酌含笑看着這一幕,藍音如的視線落在父母身上,眼眶有些濕潤,隨後又看向魚西。
藍音如看着魚西的目光很感激,她扭頭對庄廉酌輕聲說道:“以前我在飛龍公司經常看到魚先生幫各種鬼彌補他們生前的遺憾,當時我總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態,並不能感同身受地理解那些鬼欣喜若狂的心情,但是現在我明白了,也理解了為什麼那些鬼和人對魚先生這麼恭敬。”
她聲音輕到庄廉酌都快聽不清了:“因為魚先生彌補了太多人終其一生都沒能完成的遺憾。”
庄廉酌側頭看着她,眼中倒映着她的面容,藍音如也抬眸看向他。
倆人中間跨越了時光和諸多遺憾,但是眼中的笑意卻和當年拉鉤約定后的模樣極為相似。
“音音,你們聊完了?”鄧女士剛問完一個問題,一抬頭就看到站在門口的藍音如,她對藍音如招呼道,“快過來坐。”
“庄先生,你也過來坐。”她臉上的笑意濃郁,連帶着對庄廉酌的態度都格外的和顏悅色,在怨恨庄廉酌幾十年後,這種情緒在今晚總算徹底消散。
鄧女士和藍老先生跟藍音如有太多的話要說,不管倆人對藍音如問了什麼,藍音如都有問必答。
不過沒聊半個小時,藍音如就無奈嘆息:“爸媽,你們的問題好奇怪……怎麼連我幼兒園時候喜歡誰都要說出來了?”
她搖了搖腦袋:“真虧了魚先生有這耐心,竟然能陪你們聊這麼久。”
現在解脫的魚西慢條斯理地喝着茶,聽着藍音如小時候的八卦和趣事。
庄廉酌微微擰眉,他看向藍音如,神情認真地問道:“你幼兒園還喜歡過其他人?是誰?”
藍音如有些無語:“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早就沒印象了。而且小孩子的感情那麼純粹,幼兒園時候對其他人有好感也很正常吧。”
庄廉酌:“看來我不正常。”
眾人聽到這對話都忍俊不禁,這時候沒有人詢問藍珠玉為什麼沒進來,以藍珠玉的性格,這件事既然已經被拆穿,她是萬萬不可能再出現在鄧女士和藍老先生的面前,估計要麼是另開一間房,要麼就連夜趕回家。
在笑了一會兒后,鄧女士的目光再次落在藍音如身上,她眼中的神色帶着心疼,顯然對藍音如在來到大陸后發生了什麼事很在意,但是她又不敢提,生怕這是女兒跨不過去的傷心事。
鄧女士和藍老先生在剛剛才得知藍音如這次過來其實是失憶的,只不過因為他們的對話逐漸恢復記憶。
鄧女士內心嘆息,難怪音如剛剛一副頭疼欲裂的模樣,她想起音如之前疼痛難忍的模樣,心裏是說不出來的揪心和難過。
她看着音如長大,自然知道音如的性格,她不敢想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一向活潑開朗的音如都不願面對那些事,寧願選擇失憶都不敢回想起一絲一毫的細節。
藍老先生的表情和鄧女士差不多,他揉了下藍音如的頭髮,嘆了口氣:“我們剛剛聽魚先生說啦,人在去世后,還可以在下面繼續生活,雖然我們之間空白了這麼多年,但是等我和你媽下去后,我們一家人還能再繼續團聚。”
藍音如點頭,她側頭看了庄廉酌一眼,發現庄廉酌看着自己的視線淡然,但那眼底深處又透着一股顯而易見的心疼。
藍音如一怔,她又看向父母的心疼表情,突然後知后覺地發現了什麼,她語氣奇怪:“你們是不是以為我當年的死是經歷了什麼……”
那些詞她沒說出口,但是幾人都露出有些心疼的表情。
尤其是鄧女士,她連忙打斷藍音如的話:“那些事過去就過去了,都新時代了,那種事對女性也沒什麼,大不了就當被狗咬了一口。”
藍音如的表情更奇怪了,她有點哭笑不得地說道:“你們都想錯了!”
在父母以及庄廉酌有些沒反應過來的視線中,她笑了兩聲:“如果是遇到了那種事,以我的性格,我不至於會將記憶拋棄。”
不過頓了一下,她又說道:“但是你們猜的也不算完全不對。”
一想起當時的事,藍音如的表情陷入一種難言的複雜情緒中。
“我之所以不願意麵對那些事,是因為我當時殺了人。”
她看着那些溫熱的鮮血在地上流淌,讓她的精神大受打擊,那些地上的血跡讓她在死後都日日夜夜不得安寧,所以她才會選擇將這段過往徹底遺忘。
庄廉酌有點發怔,他聽着藍音如有些發抖的聲音,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溫暖的觸感讓藍音如內心一暖,她強打起精神,對父母說道:“爸媽,我沒遭遇到那些噁心的事,或者說那些人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就被我用暴力手段掐斷了。我只是過不去心裏殺人的那一關。”
鄧女士和藍老先生抿唇看着她,藍老先生拍了下大腿:“有些人畜生不如,你就當為人民除害了!”
藍音如笑了起來,在幾人的安慰中,終於將當年的事緩緩說出。
就像藍珠玉說的那樣,藍音如是在她的慫恿下來到大陸。
當時的藍珠玉和藍音如說自己在大陸有人脈,雖然過去不太方便,但是只要抵達大陸就會有人去接她,並且能將她一路護送到庄廉酌所在的帝都。
藍音如被她說得有些心動,不過畢竟年紀小,一個人拿不定主意,所以想和父母商量一下。
因為她雖然沒有渠道出去,但是父母說不定能安排她出去,但是她這個想法被藍珠玉打斷,藍珠玉臉上的表情有些擔憂:“音如,這事不能讓你大伯和伯母知道,以現在的局勢,他們一定會反對的。”
藍音如雖然喜歡庄廉酌,但也沒到非要見他一面的地步,聽到這話就笑嘻嘻地說道:“那我就等局勢不緊張的時候再去,或者到那時候,庄廉酌也正好能來找我。”
當時的藍珠玉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沒再繼續勸。
不過等過了幾天後,藍珠玉拿出來一張報紙,上面刊登着一對情侶因為身處兩地最後卻不得不分離的遺憾故事。
她對藍音如說道:“哎,人家這還是情侶呢,你跟庄廉酌都沒確定關係,你就不怕他在大陸變心?”
藍音如眨了下眼睛,她拿過報紙細細看了好幾遍,然後笑道:“不怕。”
不過嘴上說著不怕,她心裏到底是動搖了幾分。
在這之後,藍珠玉不知道從哪裏經常找來一些報紙或者雜誌,她給藍音如看的內容都差不多,都是關於因為兩岸關係而被迫分離的有情人,其中有些故事讓人一看就心生惋惜。
只要對方再前進一步,就不會落得分離的結果。
藍音如本來情緒還算穩定,也很相信庄廉酌,但是就算再相信,也擋不住身邊有個天天給自己灌輸焦慮想法的堂姐。
她在藍珠玉日復一日的好心勸說下,內心變得越來越猶豫,越來越質疑自己和庄廉酌到底能不能走到最後。
畢竟現在別說最後了,連見一面都難。
偏偏在這個時候,某個深夜她家的門被人敲響,她打開門一看,發現是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好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對她說道:“我跟小橋分手了,他出國后找了其他人!”
好友不停地抽噎着:“難怪都說異地戀、異國戀遲早會分手,面臨的誘惑太多了!很難有人能守住本心。”
藍音如一邊安慰好友,一邊想起庄廉酌略顯寡淡和薄情的臉,他雖然對任何人都淡淡的,但因為相貌出眾,就算他的態度再冷,也照樣有一群人前仆後繼地想要接近他和他搭訕。
倆人那幾年一起在學校的時候,她就親眼見過好幾個水靈靈的小姑娘給庄廉酌塞情書。
雖然庄廉酌看都沒看一眼,但那些畫面還是在她眼中留下痕迹。
好友在哭過罵過之後,又看向她:“你跟庄廉酌怎麼樣了?你心裏還惦記着他嗎?他家在大陸現在不容易,我聽說他們連寫書信和打電話都有人監視,根本不能和我們這邊聯繫。”
藍音如沉默了一瞬,她有些苦惱地說道:“我肯定惦記着他呀,但就像你說的,他那邊連寫信給我都不行,就更別說電話了……我想給他寫信,我爸媽都讓我別寫,因為這信寄出去后,對我家沒什麼影響,但可能會連累到他家。”
好友張大了嘴巴:“我有種你比我還慘的感覺,我這好歹也算是在一起過,雖然現在被背叛了,但是之前也甜蜜過。但是你這……”
藍音如苦兮兮地看着她,也想跟她提一提自己去大陸的事,但是在她說過之後,好友卻有些反對。
“我覺得不太行,咱們都沒去過大陸,聽說大陸現在也有些亂,你一個人跑那邊做什麼?”
好友一口反對:“不行,等局勢明朗些再說吧。”
好友的話讓藍音如嘆了口氣,她也是這樣想的,但是等好友離開后,她想着好友和自己說的那些話,心裏總是很慌亂。
好友的男友在確定關係的情況下都找了另一個,那她和庄廉酌都沒確定關係,對方還不是想找誰就找誰啊!
藍音如越想越急,在焦灼了一周后,等藍珠玉再次給她拿來一份報紙時,她突然問道:“珠玉姐,你之前說我如果去大陸的話,你有認識的人接應我?”
藍珠玉略怔,隨即笑了起來:“對,我在大陸有認識的人。”
藍音如表情認真:“以現在的局勢,你們是怎麼聯繫的?”
藍珠玉的笑意加深:“我認識的那個朋友不像莊家是走政路的,他是個生意人,所以我們的聯繫雖然不方便,但也不至於不能聯繫。”
藍音如眨巴着自己的眼睛看着藍珠玉,在內心下定決心,不過在出去之前,她還需要準備一些東西。
藍珠玉看到她這幅內心完全鬆動的模樣,在這時反而不急了,她臉上帶着笑,不再說那些情感話題,而是聊起大陸的風土人情。
她尤其愛說帝都人的生活習慣,在她的訴說中,藍音如似乎已經看到庄廉酌,他就生活在帝都,現在過得還好嗎?他也在惦記着她嗎?
藍珠玉看出她的出神,漫不經心地說:“如果你想去就提前跟我說,我去跟我朋友打個招呼,讓他接你。”
藍音如點頭,將這事放在心裏。
一個月後,藍音如查了許多關於大陸的資料,終於鼓起勇氣踏上前往大陸的船隻。
她在臨出發前還從父親的抽屜里捎走了一把小巧的□□,她不打算用,但萬一出了什麼事也能防身。
為了防止盒子太扎眼到時候登船被人扣下,藍音如將□□裝進一個簡陋的盒子中鎖上,她希望自己永遠都用不上。
第二天,她隨着藍珠玉來到海邊,在她面前的是一艘運輸貨品的船,她排隊走上船,站在上面和藍珠玉揮手告別。
因為距離太遠,藍音如看不到藍珠玉臉上的表情,但好像看到了藍珠玉的嘴角一直上翹着。
不過藍音如只認為她是在為自己即將見到庄廉酌而感到高興,並沒有想到這笑容背後的更深層含義。
藍音如在船上並不好受,她有點暈船,等到好不容易來到大陸后,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並且除了身體上的不適之外,她還精神緊繃,畢竟她是獨自一人來到大陸,既對一切感到好奇,內心又有些懼怕。
藍音如在下船后看着完全陌生的環境,內心更是驚惶,不過在她忐忑的時候,一個男人走到她身前,有些遲疑地問道:“你是藍家的小姐嗎?”
藍音如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連忙點頭,打量起這個男人。男人約莫中年,個子不高,是一副憨厚老實的長相,讓人一看就覺得安心的那種。
“你是我堂姐的朋友嗎?”藍音如打量了他一番后,雖然心裏大定,但是整個人還很警惕,她往後退了一步,禮貌地對男人問道,“你有來接我的口號嗎?”
男人笑了一下:“當然有。”
說著倆人各報了一首詩,這才算正式確定彼此的身份。
藍音如此時才鬆懈下來,她對男人詢問從這邊去帝都要多久,男人看了她一眼,對她笑了下:“也不用很久,坐火車兩天就差不多了。”
說著,他還撓了下頭髮,憨厚地說道:“你堂姐跟我約好了,說你一個人來到這邊不容易,讓我這一路都幫襯着你一點。”
藍音如也跟着笑:“那就麻煩你了。”
她長得漂亮,笑起來也很明艷,男人眼睛一閃,主動接過她身邊的行李:“走吧,今晚先去我家住。”
藍音如卻婉拒道:“會不會太麻煩你跟嫂子?我找家旅館就行。”
她這話是試探,如果這個人是孤身一人,還是不太值得信任,但是如果有妻子有兒女,是壞人的可能性就會降低不少。
男人憨厚地笑了下:“你嫂子就等着我接你回去呢!”
藍音如臉上的笑真摯了幾分:“那就麻煩你跟嫂子了。”
在回去的路上,藍音如知道男人叫做林烈,大家都叫他林哥,他是做海邊生意的,家裏還有一個才七八歲的孩子,平時和家裏人的感情很好。
據他說,他也經常做像藍音如這樣的“生意”,有不少想要來大陸,或者想出去的人,這些人走明面上的路過不了審核,又或者壓根不想走明面的路,所以就會聯繫他,讓他護送過去,或者接應一下從那邊過來的人。
藍音如恍然大悟,看來像她這樣的有很多,所以當下,她心裏的那最後一絲懷疑也徹底消失。她想着等會兒安定下來之後,就找個能打電話的地方和家裏父母打個電話保平安。
她出門時候和父母說自己去好友家住幾天,還說要跟好友去附近的國家旅遊,現在父母應該還不知道她失蹤的消息。
藍音如已經猜到等她打電話給父母時他們生氣的模樣了,不過事已成定局,她來都來了,也就只能先在大陸待着了。
等到藍音如跟着林哥來到他家裏的時候,門口處站着一個穿着樸素的女人,這個時候的大陸,大多數人的衣服顏色都是深色的,不過卻洗得很乾凈,看起來也算精神。
林嫂一看到藍音如就眼睛一亮,她看着藍音如身上和大陸完全不同的漂亮衣服,掩唇笑了下:“你就是藍小姐吧?我和老林聽到你來的消息,昨天就給你準備好了房間,快進來吧。”
她的態度實在熱情,讓藍音如心裏也很高興,在藍音如走進林家的時候,她看到還有一個小女孩在一張簡陋的餐桌前等着大人們進來。
這小女孩年紀很小,說是七八歲,但是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模樣,並且臉色發黃,看到大人進來后,她非但沒有高興,感覺還有一絲懼怕。
藍音如以為自己嚇着了她,連忙柔聲地對她說道:“小朋友,姐姐有糖,你想不想吃呀?”
小姑娘一副怯怯的模樣,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林哥和林嫂,對藍音如點了點頭。
藍音如從口袋裏拿出兩塊糖遞給小女孩,小女孩對她說了聲謝謝。
這一頓飯吃得很愉快,雖然桌子上的菜品對於藍音如來說不算豐盛,但是她現在心情好,滿腦子想的都是幾天後就能去帝都見到庄廉酌。
不過在吃完飯後,她感覺一陣困意襲來,整個人都有些有氣無力。
林嫂看她困到眼睛都睜不開的模樣,很熱情地問道:“藍小姐,你是不是困了?你坐了這麼久的船,肯定很累,我帶你去房間休息吧!”
藍音如揉了下眼睛,跟着林嫂身後走向房間,因為太困,她沒注意到,小女孩看她的視線中帶着几絲淚花。
在來到房間后,林嫂還將她的行李也放到了房間中,這個舉動讓藍音如心裏很放心,沒過一會兒就躺在床上睡著了。
她感覺自己的這一覺睡得很沉,等再次睜開眼睛時,她不是被陽光給曬醒的,也不是被敲門聲吵醒的,而是感覺自己身上很痛,被痛醒的。
藍音如緩緩睜開眼睛,首先和一張臉對上,這張臉看起來憨厚又猥瑣,他目光緊緊盯着藍音如,視線在藍音如臉上掃視着!而藍音如之所以會覺得疼,是因為這個人掐着他的臉頰,眼中的神色噁心到藍音如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到底是什麼情況。
眼前這個人就是林哥!
藍音如的視線在茫然了一瞬后,抬頭打量了下周圍,發現自己不知道被什麼時候帶到了荒郊野外,她手上和腳上都被麻繩捆着,在她周圍還圍着好幾個人,這些人有男有女,包括林嫂也在其中。
並且林嫂身邊,還擺放着她的行李,她的行李跟她一同被帶到荒野處,就是一眼看過去就知道被人翻過,裏面的東西也沒剩多少。
藍音如的目光看向圍着自己的一群人,這些人雖然年紀各異,但卻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長相都很老實,讓人看着就覺得是老好人的長相。
在藍音如打量周圍的時候,另一道聲音響起,是林嫂,不過她此時一口藍音如聽不懂的口音,藍音如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但是這之後,她看到其他人高喊着一個又一個數字,她立刻明白了一點,她這是在被人拍賣?
以藍家的身份,她經常去拍賣場所,但是從來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會被當成貨品拍賣。
藍音如的心跳很亂,她死死盯着林哥,對他說道:“我有錢,我可以給你錢,你放了我,我會問我家裏要錢給你。”
林哥和她拉開一點距離,忽然笑道:“你不可能回去,你要是回去了,我就拿不到另一份錢了。”
藍音如面露疑惑:“另一份錢是什麼意思?”
林哥笑了笑:“都這個時候了,我也不怕你知道,你以為我跟你堂姐真的是朋友?我們只不過是合作關係,她給我錢讓我把你給賣了,而等過了今晚,你就會被賣給某些人,只要你去了那些地方,你這輩子都別想跑出來。”
藍音如呼吸急促,她腦中浮現藍珠玉對她說的那些話,想到她一次次勸着自己來大陸,但是她不明白,藍珠玉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就算不是親生的,在藍音如的心裏,藍珠玉勝似親生姐姐!
在倆人說話的這個時間裏,藍音如的“拍賣”價格已經定下,這個價錢讓藍音如內心生出一股荒誕的感覺,在藍家,這還不夠她一套衣服的價錢,她向來對這些小錢不放在心上,但此時這些小錢卻決定了她的未來。
藍音如看着林哥篤定又狠辣的表情,就知道求他不會有用,他不會幫自己,更不會放自己走。
雖然藍音如不知道藍珠玉到底給了他多少錢,但想必那一定是筆不菲的大價錢,絕對不是一套衣服的錢。
藍音如的視線挪到其他人身上,她發現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那種貪婪又冰冷的神色,彷彿對於他們來說,自己不是一個活人,而只是一件被標上價格的物品。
在藍音如內心絕望的時候,她和一雙怯怯的視線對視上,那雙眼睛中滿是淚水,她站在林嫂身後,視線落在藍音如手上的麻繩上,一副表情自責又愧疚的模樣。
她才七八歲,但是因為從小到大協助林哥林嫂做的這些事,她的心智已經遠超同齡人了。
藍音如怔怔地看着她,良久后在小女孩的愧疚難安的眼神中挪開視線。
她目光看向林哥和林嫂,此時在野外的倆人和在家中的模樣完全不同,倆人之間看起來很客套,看來那所謂的夫妻關係根本都是假的,至於那個七八歲的孩子,想必也是假的,就是為了讓“貨物”放鬆警惕,所以才會下了這麼多套。
藍音如動了下手腕和腳腕,發現那麻繩捆得很緊,她根本不可能跑!
在藍音如萬念俱灰的時候,又發生了一件讓她絕望的事。
那些人見她實在漂亮,所以生出了其他的想法,想要把她先糟蹋一番。
林嫂皺了下眉頭,雖然藍音如是個“貨品”,但她同樣身為女人,當著她面做這種事太噁心了。
不過她也沒制止,而是打算先行一步。
林嫂提溜着營養不良的小女孩就要轉身離開,但就在這個時候,早熟的小女孩聽到這些人要說什麼的時候突然掙脫開她的手,她跑到藍音如身前張開雙手擋在藍音如身前。
她個子很小,人也瘦得不行,但這一刻對於藍音如來說,彷彿有個天使擋在自己面前。
可惜這天使的力量太微弱,其他人見她敢阻攔,都不耐煩地罵了一聲,然後沒有一絲任何面對小孩子的寬容,而是一腳將她踢到一邊。
成年人的力道讓小女孩毫無抵抗能力,她一下子就被踢飛,重重地落在地上,周身揚起一陣塵土。
藍音如看到她在摔在地上的時候,從口袋裏掉出來一塊糖果,那是自己之前塞給她的,當時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塊,將另一塊裝進兜里。
林嫂也罵了一聲,她走到小女孩身前將她拎起來,對着她的臉就扇了一巴掌:“媽的,想死是不是?要不是當時看你聽話留下來,你以為你現在能好手好腳地站在這?吃我的喝我的,現在還想造/反不成?”
小女孩先是被人踢了一腳,現在又被打了一巴掌,本來就營養不良的身體現在看起來更可憐,她怯怯地看着林嫂,又回過頭看了藍音如一眼,最後將腦袋低下,細聲細氣地道歉:“對不起。”
不知道是在和林嫂道歉還是在對藍音如道歉。
藍音如看着小女孩可憐的模樣,表情有些恍然,原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些人的生活竟然如此艱難,連活着都要拋棄自己的良心。
她抬起頭,將周圍一圈人的臉記下,突然開口說道:“我不反抗,但是我有一件事想要拜託你們幫幫我。”
藍音如的目光看向林哥和林嫂,她表情誠懇:“我知道自己跑不掉,也不會浪費時間跑路,被你們抓回來我還會挨打,我只想活着,就算被賣了,只要能活着就行。”
林哥露出滿意的神色,他對藍音如的識大體很讚賞,隨口說道:“看在你這麼聽話的份上,說吧,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藍音如看了眼自己的行李,那行李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值錢的首飾已經被林哥和林嫂提前拿走,現在只剩下一些衣裳,不知道那個盒子還在不在。
她深吸一口氣,動了動手,手腕被麻繩磨得很疼,但卻讓她頭腦清醒無比:“林哥,你應該知道,我這次過來大陸是因為想要找一個人,我現在應該見不到他了,希望你能幫我將一封信送到他手上。”
林哥嘲笑了下:“你當我傻呢?給別人送信不是自投羅網?”
早就知道會被拒絕的藍音如抿唇:“那就讓我最後看一眼那封信吧。”
林哥:“這個簡單,信在哪?”
藍音如深吸一口氣:“我行李箱裏有一個黑色的盒子,信被我放在裏面。”
林嫂恍然大悟:“那個破盒子裏裝的是信啊?我還在想是什麼東西呢。”
她當時搜藍音如行李箱的時候也想過這個盒子裏會不會是首飾,但看起來不太像,因為藍音如的其他首飾都被放在一個精美的盒子裏,以他們對這種大小姐的了解,知道她們也不可能將貼身首飾裝在這種粗糙的盒子裏,所以在打不開之後也就沒在心上。
不過就算如此,他們也不放過一厘一毫的便宜,林嫂把這個盒子收了起來,打算等有時間砸開看看,說不定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呢?
但是現在聽到是信,林嫂立刻對這個盒子失去興趣,她從懷裏拿出來一個灰撲撲的盒子,她墊了墊,還挺有重量,就是因為這點,所以她才將盒子留下。
林嫂說道:“盒子挺重啊。”
藍音如從善如流:“盒子本身就有點重量。”
頓了下,她又說道:“而且裏面有我寫了將近五年的信,我每天都會寫信。”
林嫂有些訝異,她是個女人,比其他人都要感性,對藍音如的這份深情高看了幾分,所以沒有為難藍音如,將盒子扔到藍音如身邊。
藍音如低頭看了眼盒子,又對林哥說道:“我想換套新衣服看信。”
她這話看似奇怪,但因為她大小姐的講究身份,又很合情合理,再加上林哥幾個男人的猥瑣心態,他們巴不得藍音如換套更好看的衣服。
林哥也點頭應好。
不過林嫂卻嘖了聲,她把值錢的衣服都提前順走了,現在留下的還不如藍音如身上的那件呢!大小姐就是矯情!
藍音如抬起手:“林哥,麻煩你幫我把繩子解開。”
林哥這下子有些遲疑,藍音如繼續說道:“腳上的不用打開,我跑不了的,而且你們這麼多人,我又能往哪跑?”
林哥一聽是這個理,身邊的其他幾個男人也絲毫不擔心藍音如會跑,甚至有個人還說跑了再抓回來才帶勁。
藍音如垂下眼眸,聽着耳邊一群人的噁心笑聲,看着林哥將她手上的麻繩解開,並且還趁機摸了幾下她的手。
藍音如心裏膈應,但表面上沒露出什麼端倪,她在被解開繩子后,困難地撿起地上的盒子,然後踉踉蹌蹌地走到行李旁。
她沒換衣服,而是在頭髮上摸了摸拿出來一把細小的鎖。
林嫂看得恍然大悟:“原來鑰匙還藏在身上。”
她之前也對藍音如搜了一下身子,不過沒摸她頭上。
藍音如對林嫂笑了笑,她靠在自己的行李旁,用鑰匙打開盒子,她打開盒子的動作很慢,然林哥幾人都有點不耐煩,但是在打開盒子的瞬間,她動作迅速變快,從盒子裏拿出來一把□□。
拉保險栓開槍一氣呵成,等到周圍人回過神的時候,只聽到耳邊傳來一道槍聲,緊接着林哥旁邊的一個人不可置信地倒在地上。
藍音如有些遺憾,她不怎麼玩槍,只是小時候跟着父親學過一段時間,長大后也每年都會去玩幾天,打槍的準頭向來不太行,不過這裏面一群人沒一個是無辜的,準頭不行也沒關係。
在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又開了好幾槍,每一道槍聲響起就迸濺出大片血跡。一連響了四道槍聲,林嫂才陡地回過神,她尖叫一聲,將手上的小女孩一丟,轉身就跑。
林哥也在這時候猛地回過神,他也是個狠人,一把拖起躺在地上的男人擋槍,然後狠狠地罵了一聲,跟林嫂分為兩個方向跑路。
不過他沒跑遠,而是躲在藍音如身後的一棵樹后,他心思深沉,知道今天就算跑了也活不了太久,藍家是什麼身份他還是心裏有數的,包括藍音如要來大陸找的人身份也不簡單,所以他才不敢遞信!
現在跑了也只能多活幾天,子彈是有限的,先讓其他人擋槍,等藍音如手上沒子彈后,她必須得死!
在聽到槍聲停下之後,林哥心跳如鼓,他悄悄地從樹后探出一個腦袋,發現藍音如因為連開幾槍,后坐力太強連虎口處都滲出血跡。
尤其她眼神恍惚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人,視線直勾勾地凝視着地上的血跡,整個人也在發著抖。
林哥眼神一狠,這是個好時機!
他蹲下身搬起地上的石頭,然後速度極為敏捷地竄到藍音如身後,將手上的石頭對準她後腦勺的地方狠狠砸去。
藍音如在連開幾槍后,整個人的思緒都是茫然的,她壓根沒發現自己身後有沒有人,也在開槍的那瞬間就陷入混亂之中,她甚至看不清那躺在地上的人當中到底有沒有林哥。
他們都穿着深色的衣服,連顏色都差不多,此時都躺在地上,讓她完全分辨不出來。
林哥在裏面嗎?好像不在,她記得對方扛起了一個人擋槍,但是他人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殺了人,她整個人都怕得發抖,她殺了人!那些人的身下都是血!
但藍音如沒機會想更多了,在她后怕又茫然的時候,感覺自己後腦傳來一陣劇痛,接着整個人倒在地上。
而看到她倒下的林哥這時候對她再沒有一絲猥瑣的心思,只剩下滿心的懼怕,他擔心藍音如再爬起來,又狠狠砸了好幾下石頭,看到石頭上染了一層鮮血才放下石頭。
林哥將手上的石頭一扔,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看着自己滿手的血,心跳快到自己都能聽清楚跳動的頻率。
但是他神情很冷靜,他目光掃過在地上失去氣息的藍音如,然後又落在另外幾個男人身上,這幾個人挨了槍子正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地在哀嚎,他咬着一下腮幫子,表情突然變得無比狠戾。
藍音如真的太心狠了,誰能想到這麼嬌滴滴的一個小姑娘,開槍殺人的時候竟然絲毫不手軟?
但事到如今,除了藍音如,這些人都得死,要不然這年頭挨了槍子是沒辦法去醫院治病的,到時候把他們的事抖出來就完了!
藍音如說到這嘆了口氣,她表情帶着幾分說不清的情緒:“林哥後面把那些人都活埋了。”
幾人同時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