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玉珠

第260章 玉珠

女人這幅不安的神態讓蘭姐多看了她一眼,她發現自己只要看到這個女人就會頭疼不已,並且心裏湧起一股極度憤怒的情緒,就像是在很久之前,這個女人對她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

蘭姐抿唇,她腦子裏跟針扎了似的痛,讓她不得已只能收回目光,接着飄到魚西身後。

庄廉酌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表情透着幾分擔心。

蘭姐察覺到他的視線,轉頭向他看去,露出一個有些虛弱的笑。

庄廉酌神情微頓,眼中快速閃過一絲心疼,然後也往魚西的方向走去。

就在這短短的幾秒時間內,房間裏傳來兩道腳步聲,接着兩個老態龍鐘的老人快步走了出來。

倆人一頭白髮,互相攙扶着,因為年紀太大,腿腳已經不太利索,但是倆人的神情卻很激動,目光炯炯地看向門口的方向。

兩個老人在看到門口的魚西時,眼中突然迸發出一股強烈的喜悅和期待,其中的鄧女士老淚縱橫,她嘴唇顫抖:“魚先生!真的是您!”

她這把年紀和地位,甚至還用了敬稱,顯然對走失的女兒極為看重。

魚西神情一肅,他客氣地說道:“鄧女士不用這麼客氣,喊我小魚就行。”

鄧女士卻連連搖頭,她激動到話都說不出口,只是眼中淚花盈盈,一副想要問魚西什麼但又不敢的模樣。

而她身旁的老人同樣激動,不過他比妻子要內斂許多,只是擦了下眼尾溢出來的眼淚,然後對魚西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魚先生,快請進。”

魚西往前走了一步,隨着他的走動,站在他身後的庄廉酌也出現在兩位老人的面前。

兩位老人看到庄廉酌的時候同時一愣,他們表情複雜地看着庄廉酌,嘴唇抖動了兩下,最終也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

庄廉酌以為自己會像以往那樣被婉拒在門口,不過這次兩位老人要多出幾分客氣,尤其鄧女士,她目光在庄廉酌臉上停了幾秒,落在他同樣被歲月侵蝕的臉龐上,嘆息聲加重。

隨後她又看向魚西,視線在魚西和庄廉酌身上不斷游移,已經看出了什麼。

鄧女士聲音沙啞:“庄先生,魚先生應該是你請來的吧?”

庄廉酌沒有隱瞞,他坦然說道:“我在退休后就開始聯繫魚先生,這些年我一直將音如的事放在心上。”

兩位老人陷入沉默,對於庄廉酌這些年的執着,他們是看在眼裏記在心上的,只不過女兒因為他跑去大陸,他們心裏一直對庄廉酌充滿抱怨,就算知道這件事最大的錯誤不在於庄廉酌,但也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遷怒。

但現在他們的身體快要不行了,庄廉酌也為了女兒守了一輩子,並且他還放下手中的權勢早早退休聯繫魚西,似乎再大的遷怒也是時候該放下了。

鄧女士沉默許久,側身讓庄廉酌進來:“先進來再說。”

就憑庄廉酌聯繫魚西找到女兒的消息,他們都會對庄廉酌放下心中的偏見。

庄廉酌和魚西對視一眼,倆人一前一後地走進酒店房間。

在門口聽了這麼久的女人卻臉色發白,她額前還隱隱浮起汗珠,手指緊緊絞着,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鄧女士在激動之後,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語氣很和藹:“珠玉,給庄先生和魚先生倒杯茶。”

她看着藍珠玉有些微顫的身子,還以為她和自己一樣,都是因為聽到音如的消息而激動的,殊不知藍珠玉現在的情緒哪裏是激動,分明是懼怕!

藍珠玉垂下的眼眸中閃過驚懼的情緒,她死死地咬住唇,表情滿是惶恐,連鄧女士喊她的聲音都沒聽到。

鄧女士以為她太激動所以沒聽到,於是又說了一遍,並且對庄廉酌和魚西說道:“珠玉是音如的姐姐,她們倆從小就關係好,珠玉在得知音如走失的消失后,哭得差點昏厥,接着就一直守在我們身邊,說要代替音如照顧我們。”

鄧女士語氣欣慰:“這些年來,珠玉也心心念念着音如,她現在就是太高興了!”

她聲音很興奮:“魚先生,您快請坐,關於音如的事,我們還需要請教您。”

一臉沉穩內斂的藍老先生也很高興,他迫不及待地邀請魚西去沙發坐,還要親自給他端茶倒水。

藍珠玉在這時候才回過神,她連忙攔住藍老先生,低聲說她去幫忙。

不過因為太過害怕,她連和魚西打招呼都不敢。

鄧女士和藍老先生搖頭笑了笑,藍老先生聲音蒼老:“魚先生,您別在意,雖然珠玉都這個年紀了,但是她的性格有些靦腆。”

魚西表情微頓,他看向在廚房忙碌的藍珠玉,轉過頭對鄧女士和藍老先生笑了笑。

他的笑帶着些其他意味,讓鄧女士和藍老先生同時一愣。

就在這時,廚房突然傳來一陣茶杯摔碎的聲音,幾人往那邊一看,發現藍珠玉將好幾個杯子打翻摔在地上。

鄧女士站起身問道:“珠玉,沒事吧?”

藍珠玉的聲音有些發顫,她連忙說道:“沒事,就是茶水有些燙。”

藍老先生下意識想去廚房幫忙:“沒傷到吧?”

“伯母,我沒事,您坐好,我馬上就出來。”藍珠玉回頭看了一眼客廳的方向,對幾人有些勉強地笑了笑,她特意避開魚西的視線,不敢看向魚西和庄廉酌。

她這副模樣讓鄧女士多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一向文雅的珠玉在魚先生上門之後就有點不對勁。

只是倒幾杯水,會手忙腳亂成這樣?

並且藍珠玉雖然性格靦腆,但她畢竟是在藍家長大的孩子,就算不善言辭,但是最起碼的禮儀教養還是不缺的,就算再激動也不會不對魚西打招呼,而且就算情緒激動,難道會比她和老藍還要激動?

不管是忘記打招呼還是倒茶卻弄翻茶杯,這在以前絕對不可能出現在藍珠玉身上,就因為她性格靦腆,所以也更加細心,怎麼會接二連三地出這種狀況?

並且……鄧女士想了下藍珠玉不敢看向魚西的目光,心裏倏地一驚。

珠玉該不會瞞了他們什麼事吧?

藍珠玉在廚房裏磨磨蹭蹭了好久才端着幾杯茶出來,她將茶水放在桌上后就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其間一直沒有說話,並且自始至終都是低着頭。

這幅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態度讓鄧女士和藍老先生對視了一眼,倆人眼中有些疑惑,搞不懂藍珠玉今天是怎麼回事。

鄧女士看着藍珠玉對魚西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心中隱約浮起一個不敢置信的念頭,但是因為藍珠玉這幾十年來對她和老藍的照顧,讓她顧念着這份親情,一時之間竟然不敢繼續深思。

藍老先生沒像鄧女士那樣想這麼多,他看向魚西,嘴唇微顫了下:“魚先生,您之前說得知音如的消息……她現在人在何處?”

他表情帶着幾分痛苦,看來已經猜到女兒不在人世,要不然庄廉酌不可能和魚西單獨前來。

鄧女士將藍珠玉的不對勁拋之腦後,她緊緊盯着魚西,想要從魚西口中得知女兒的確切消息。

魚西沉默了一下,然後坦誠說道:“鄧女士,藍老先生,藍小姐已經去世。”

藍珠玉身形一僵,將頭抬起來看了眼魚西的方向,但是卻和魚西對視個正着,下一秒她立刻挪開視線不再看向魚西。

坐在沙發上的鄧女士身子一晃,她有些恍神,似乎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魚西這話的意思。

坐在她旁邊的藍老先生也好不到哪去,他怔怔地看着魚西,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他語氣哽咽,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音如在去世后,如今一切可安好?”

魚西對倆人笑了下:“鄧女士和藍老先生應該很想得知藍小姐的現狀,不如兩位親自和藍小姐聊一聊?”

鄧女士和藍老先生都是一愣,倆人的臉上先是浮起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後眼中閃過驚喜,鄧女士有些急切的開口:“魚先生,音音還在陽間?她沒有去下面投胎?”

魚西點頭:“她現在就在我身旁。”

藍珠玉聽到這話倏地抬起頭,她目光惶恐不安,視線不斷在房間掃視着,一副怕到牙齒打顫的模樣。

不過這時候沒人注意到她的異常,魚西的話讓鄧女士和藍老先生眼睛猛地一亮,藍老先生拍了下沙發,本來虛弱的身體在這一刻竟然像是年輕了二十歲,聲音也變得洪亮起來:“魚先生,我們知道你有能普通人看到去世之人的好東西。”

魚西啞然,看來左瀾的見鬼眼藥水的名聲已經傳出大陸了。

鄧女士目光灼灼,語氣中帶着笑意:“我們早就想聯繫您,只不過我們不在大陸不方便。但是我們一直有關注魚先生,這次過來大陸也是想要聯繫您,沒想到您倒是先聯繫我們了。”

她說到這,又看了一眼庄廉酌,語氣真摯地說道:“庄先生,這次多虧了你。”

庄廉酌的視線往魚西身旁的某個方向看了一眼:“藍叔,鄧姨,這是我應該做的,我和你們一樣都迫切地想要知道音如的消息。”

這話讓鄧女士和藍老先生內心感慨,尤其是倆人在看到他視線的時候,也下意識看向那個位置,只不過他們什麼都沒看到。

倆人內心生出幾分悵然,沒想到竟然是庄廉酌第一個找到音如,也是他第一個看到音如。

如果不是音如出了意外,現在的庄廉酌估計也是他們藍家的女婿,可惜如今的一切都物是人非。

魚西聽着幾人說話,將手上的眼藥水遞給鄧女士。

鄧女士和藍老先生想都沒想的就要往眼睛裏滴去,魚西一共給了三瓶,鄧女士還遞給藍珠玉一瓶,藍珠玉接過來的手都是僵硬的,她看着滿臉期待和喜悅的鄧女士和藍老先生,忽然說道:“大伯,伯母,這眼藥水來歷不明,我有點不放心,要不然還是不要用了。”

她這話一說出口,幾人都向她看去。

鄧女士和藍老先生滴眼藥水的動作一頓,倆人看着藍珠玉的表情都透着幾分疑惑,藍老先生有點不悅,他皺眉對藍珠玉說道:“珠玉,你今天怎麼回事?魚先生是什麼身份,難不成還會害我們不成?”

鄧女士沒說話,只是心中對藍珠玉的猜疑更甚。

藍珠玉咬唇,給自己辯解道:“大伯,伯母,你們現在的身體不如以往,我是擔心你們。”

但是向來把她當做親女兒疼愛的藍老先生卻揮了揮手,語氣有點微妙的不爽:“行了別說了,我們相信魚先生,你要是不敢用就別用。”

藍老先生內心有點不舒適,甚至產生一種被欺騙的感覺,他認為藍珠玉是害怕見到已經成為“鬼”的音如。

看來藍珠玉這些年雖然聲淚俱下地說著想念音如,但真讓她見音如一面,她比誰都要怕,看來以前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

這種做派讓藍老先生的心裏升起一種古怪的念頭,藍珠玉這些年都是在做戲嗎?

要不然為什麼口口聲聲說著姐妹情深,結果事到臨頭卻連見一面自己的堂妹都不敢?

藍老先生有種被小輩欺騙的不悅,就是因為一直都把藍珠玉當做親生女兒,所以現在他才更加難以接受。

他把藍珠玉當做親生的孩子也是因為看在音如之前和藍珠玉的關係好,再加上藍珠玉也一直念叨着音如的份上,所以他和妻子才會對珠玉掏心掏肺的好,現在看來,藍珠玉對音如的一片真情都是假的!

藍老先生在這一刻不由想得更多,他心想難道是因為在音如失蹤后,他和妻子膝下無人,珠玉覬覦他們的財產所以才會這麼多年忙前忙后?

想到這裏,藍老先生有些被打擊到,當下收回目光不再看藍珠玉。

藍珠玉照顧他們多年,自然看出藍老先生眼中的失望,她有點焦急,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被鄧女士揮手打斷。

鄧女士看了她一眼,態度一如既往,但語氣卻生疏了不少:“珠玉,你害怕音如的就先別用,我和你大伯一直想見音如一面,就算她現在變成鬼,我們也是不怕她的。”

她柔和地笑了笑:“這世上,大部分的父母,哪有會怕孩子魂魄的?”

藍珠玉怔怔地看着鄧女士沒說話。

藍老先生跟着點頭:“沒錯,我們不怕音如!”

他說著,和鄧女士對視了一眼,眼中不僅沒有害怕,還帶着數不清的期待。

鄧女士和藍老先生在一起幾十年,從藍老先生的目光中看出他現在對藍珠玉有所懷疑,但是他性格沒有自己敏銳,估計只認為藍珠玉是因為錢財才會照顧他們這麼多年,應該暫時還沒想到更深層次的東西。

但鄧女士卻從藍珠玉對魚西微妙心虛的態度中,隱約察覺到這事情可能不是那麼簡單。

不過這時候見到女兒更為重要,一切事情的前因後果也都可以向女兒詢問,所以鄧女士和藍老先生在沉默了一下之後,沒有絲毫猶豫地將眼藥水滴在眼中。

在用過之後,鄧女士和藍老先生感覺自己眼睛泛起一陣冰涼的舒適感,等兩人在睜開眼睛之後,感覺自己本來已經看不太清楚的眼睛現在恢復正常視力,倆人的老花眼竟然好了。

鄧女士和藍老先生下意識看向魚西身旁,在他身後站着一個穿着粉色大衣的女孩,女孩看起來很年輕,和他們記憶中的女兒一模一樣!

倆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鄧女士從沙發上站起身,因為站起來得太急,她的身子也跟着晃了下,不過藍老先生緊隨着她也站了起來,還扶了她一下。

蘭姐看到鄧女士差點摔着的急切模樣,內心一酸,她飄到鄧女士面前,和藍老先生一左一右扶着鄧女士。

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眼中滿含眼淚的互相凝視着。

蘭姐看着鄧女士和藍老先生慈愛的面容,眼中的忐忑逐漸被酸澀取代,她張了張嘴,腦中突然浮起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記憶,這是她小時候的記憶,她記起鄧女士和藍老先生對自己寵愛的畫面!

蘭姐的眼淚一下子砸在手腕上,她對倆人喊道:“爸、媽!”

鄧女士和藍老先生更是淚流不止,倆人細細打量着女兒,越看越心痛,鄧女士最為心細,她看到女兒年輕的面容哭得泣不成聲:“你看起來和出門時候差不多大,你這是才出門就遭遇了意外啊!”

蘭姐扶着兩位老人坐下,她只記起小時候的事情,但是對於出去之後的事情,記憶卻模模糊糊的,像是蒙了一層紗。

看來這後面的記憶是她的痛苦來源,也是她拋棄所有記憶的罪魁禍首。

另一邊的藍珠玉在看到鄧女士和藍老先生對着空氣自言自語的模樣不由後背一寒,她想了幾秒,也還是用上了眼藥水。

但是當藍珠玉看到蘭姐的時候,卻一下子從沙發站起來。她表情驚駭,呼吸急促地看着蘭姐,語氣顫抖:“……音如。”

蘭姐聽到她的聲音一怔,她看向藍珠玉,但是這一看過去,自己又開始頭疼起來。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藍珠玉,她在恢復之前的記憶之中當然知道藍珠玉是誰,在她的記憶中,她和藍珠玉從小一起長大,關係也很好,明明是親近的堂姐妹,但是她的內心卻相當排斥藍珠玉,對藍珠玉恨得咬牙切齒。

蘭姐抿唇,神色有些複雜:“珠玉姐。”

藍珠玉聽到她喊自己,眼中突然閃過一些難言的情緒。

蘭姐看着她眼中的糾結神色,垂下眼眸猜測着自己和藍珠玉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看來在自己沒來大陸之前,自己沒有察覺到藍珠玉的不對勁,一切都是在她來到大陸后才得知藍珠玉的真面目?但是她現在對於那段痛苦的過往還不敢面對,也不知道藍珠玉到底做了什麼。

蘭姐沉默了一下,她坐在沙發上,梳理着腦海里突然想起的那些記憶,她不僅回想起父母,也同樣記起庄廉酌。她往庄廉酌的方向看了眼,發現庄廉酌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似乎在場這麼多人,他眼中只能看到她。

蘭姐臉有點紅,在回想起童年的那些記憶后,她再看庄廉酌就和昨天時完全不一樣了,她現在對庄廉酌有一種特殊的情感,那是一種跨越了幾十年時光沉澱下來的獨特情緒。

是愛,但又超越愛。

蘭姐深吸一口氣,從現在開始,她就是藍音如了,既然已經想起童年的記憶,那之後的記憶也不會遠了。

等到藍音如再抬眸的時候,已經將自己的情緒都收斂起來,她表情帶着幾分冷淡,對藍珠玉故意問道:“珠玉姐,你現在不覺得愧疚和心虛嗎?”

她在詐藍珠玉,因為魚西沒將她失憶的事情說出來,所以藍珠玉現在壓根不知道她忘了許多事。

藍珠玉聽到這話愣愣地看着藍音如,她渾身發軟,一屁股坐在沙發,突然苦笑了下:“你果然什麼都知道了。”

她感覺自己的手腳虛軟,一時間竟然不敢再看向藍音如。

鄧女士和藍老先生從倆人之間的對話中察覺到了什麼,倆人的神色一下子就變得難看起來,鄧女士看着藍珠玉,聲音因為憤怒變得有些嚴厲:“珠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藍老先生更是憤怒,他剛剛還以為珠玉是因為錢財才這麼悉心照顧他和妻子,但現在看來,這其中竟然還另有隱情,並且還和音如有關!

在倆人的憤怒中,藍珠玉卻突然平靜了下來。

興許是知道事情已經無法再隱瞞,藍珠玉現在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冷靜,她第一句話不是解釋,也不是認錯,而是看向魚西的方向,對魚西說道:“魚先生,當我看到你上門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做的這些事要暴露了。”

魚西沒說話,只是和她對視了幾秒。

藍珠玉在冷靜下來之後,才是真正的藍珠玉,她在這之前只不過內心太過惶恐不安,心裏一直壓着一個地雷,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所以才會那樣手足無措。

但是現在一切都即將被揭露,她反而有種終於不用再繼續隱瞞的輕鬆感。

她移開和魚西對視的目光,對鄧女士和藍老先生笑了下,但是那笑卻宛如在哭:“大伯,伯母,音如去大陸,是我一手促成的。”

在鄧女士和藍老先生不可置信的表情中,她扭頭看向庄廉酌。

庄廉酌抬眸和她對視着。

藍珠玉眼中閃着不知名的情緒,也同樣對庄廉酌笑了下:“因為我喜歡庄廉酌,但是庄廉酌喜歡音如,所以我對音如很嫉妒。”

庄廉酌的表情有些意外,藍音如也同樣如此,倆人微微蹙眉看向藍珠玉,像是透過她的表情看出她的真實想法。

但是藍珠玉在說完這句話后就挪開自己看向庄廉酌的視線,因為庄廉酌的目光太過透徹,並且他眼神太冷淡,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跳樑小丑。

他只有看向藍音如的時候,眼中的冰涼才會泛起溫柔的波瀾。

不止他,大伯和伯母也是如此,雖然對她的態度也很溫和,但只有他們看向藍音如時,臉上才會露出毫無保留的寵愛和縱容。

藍珠玉有些自嘲地笑了下。

鄧女士和藍老先生的表情震驚,心思敏銳的鄧女士咬牙問道:“珠玉,你除了慫恿音如前往大陸之外,是不是還做了其他的事?”

藍珠玉聽到這話沉默了下,隨後竟然對鄧女士和藍老先生露出一個柔和的笑:“伯母不愧是看着我長大的,您猜的沒錯,我確實還做了其他的事。”

她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她的十指異常纖細,雖然這些年她代替音如照顧鄧女士和藍老先生,但是他們這種家族不用事事親為,很多事情都有保姆搭手,只看她比同齡人都要白嫩的掌心就能看出來這些年她也沒做過什麼家務。

藍珠玉有些發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想起自己要給大伯和伯母熬粥時,倆人心疼的目光,伯母還讓她好好照顧自己。不過在她的堅持之下,兩位老人也就習慣了她時不時下廚,並且每次還會幫她看着灶台,等粥熬好之後,三人經常坐在餐桌前淺笑吟吟地喝着粥聊着時政新聞。

藍珠玉想到這些的時候,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她知道在今天之後,這些過往的畫面再都不會出現,以大伯和伯母嫉惡如仇的性格,從此以後,他們會用之前對待庄廉酌的態度來對待她。

不,會比那更無情和嫌惡,因為她遠比無辜的庄廉酌要更罪大惡極。

藍珠玉深吸一口氣,她抬手擦乾淨自己的眼淚,說起當年的事。

在她的口中,她和音如一開始的關係十分親密,但倆人之間的親近隨着庄廉酌搬過來之後就悄無聲息地變了。

藍珠玉比藍音如要大四五歲,在藍音如沒有出生的時候,她很喜歡待在鄧女士身邊,因為她家有個弟弟,父母比較偏愛弟弟,經常會忽視她。

以藍家的家世自然不可能缺錢財,所以這個忽視,是一種精神上的忽視,他們會給藍珠玉優越的經濟生活,但看起來內心卻對弟弟更為偏愛。

藍珠玉小時候很內向,對於父母的情緒也更為敏感,她在察覺到父母的愛都在弟弟那裏之後就不太喜歡待在家裏,因為她感覺弟弟和爸媽才是一家人,她像個外人。

而那個時候的鄧女士和藍老先生才剛結婚,倆人並沒有生孩子,對於藍珠玉非常疼愛,經常在周末的時候把藍珠玉接到自己家。

對於藍珠玉來說,每周周末的時候是她最期待的日子,別的小朋友期待的是能和爸媽一起出去玩,但是她期待的卻是能去找大伯和伯母玩。

在藍珠玉看來,爸媽的心是偏的,只有大伯和伯母才是毫無私心的疼愛她,所以她特別喜歡大伯和伯母,不止一次想過她要是伯母的孩子就好了。

但是這種日子沒過多久,藍音如出生了,在藍音如出生后,鄧女士和藍老先生的注意力自然都放在自己的親生女兒身上,對藍珠玉忽視了幾分。

他們依然會在周末時候去接藍珠玉到家裏玩,但是這時候倆人已經不會將全部時間用來陪藍珠玉玩耍了,他們會寸步不離地守在親生女兒身邊,還會讓藍珠玉和音如說說話。

藍珠玉看着嬰兒床里粉雕玉琢的小妹妹,對小妹妹笑了起來,她在伯母和大伯寵愛的視線中,對小妹妹唱起在學校里剛學會的兒童歌。

鄧女士和藍老先生看到珠玉一副很喜歡妹妹的模樣也就放下心了。

就這樣,藍珠玉和藍音如一同長大,等到藍珠玉上小學的時候依然會每周末去大伯家玩,不過這時候的伯母和大伯都忙於工作,她每次過去只能和藍音如一起玩。

藍音如的性格從小就活潑,她很喜歡這個姐姐,經常拉着這個姐姐到處玩。

而本來性格內斂的藍珠玉在藍音如的影響下雖然性格還是有些靦腆,但也逐漸變得活潑起來。

小孩子的友誼來得本來就快,更何況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藍珠玉和藍音如的關係突飛猛進,經常在放學之後就往她這裏跑,周末更是都膩在一起。

但是在庄廉酌搬過來之後,姐妹倆的生活產生了微妙的間隙,因為自從庄廉酌過來之後,藍音如應該拉着庄廉酌去四處玩耍,還經常晚上不回家吃飯,和庄廉酌在外面隨便買點小吃。

庄廉酌來到這邊的時候年紀才八歲,而藍珠玉已經十二三歲,這時候的藍珠玉對於庄廉酌並沒有其他方面的想法,但隨着庄廉酌的長大,一開始對庄廉酌有點討厭的藍珠玉心思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而隨着之後庄廉酌出落的愈發清俊,也讓藍珠玉對他的態度變好了許多。

等到庄廉酌十三四歲的時候,藍珠玉的年紀才十七八歲,正是女孩子情竇初開的年紀。

藍珠玉說到這兒的時候,又往庄廉酌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眸光微閃,聲音很輕地說道:“但是那時候的庄廉酌眼裏只有音如。”

“所以我想方設法不讓倆人在一起,我甚至學了廚藝,就是為了誘惑音如別在外面和庄廉酌吃飯。”她說到這,對庄廉酌的方向自嘲地笑了下,“我還私底下找過庄廉酌,讓他不要和音如在一起玩。”

“我嫉妒音如。”藍珠玉的聲音輕飄飄的,彷彿整個人的靈魂都隨着這番訴說飄到天上,她收回自己看着庄廉酌的目光,轉而看向有些發怔的藍音如。

“音如,因為我嫉妒你,所以才會慫恿你去大陸,不是想成全你和庄廉酌,因為我知道你就算前往大陸也見不到庄廉酌。”

她對藍音如笑了下:“因為我安排了人在大陸,只要你一落地,就會有人把你帶走給賣了。”

“不過你在前往大陸之後,事情卻沒有按照我預期的發展,因為那些人沒把你賣了,而是看你漂亮……”

藍珠玉說到這兒的時候,藍音如的頭再次變得劇痛起來,她捂住額頭躺在沙發上,冷汗在一瞬間就將她貼身衣物浸濕。

鄧女士和藍老先生有些焦急地看着她,但是卻不知道要怎麼幫助她,也不知道她這是怎麼了。

藍音如看到父母一臉擔憂的表情,想要安慰他們自己沒事,但是剛張嘴,腦中卻疼得快要炸開,讓她連話都說不出來。

庄廉酌站起身大步走到藍音如身前,下意識拿出手機:“我聯繫醫生。”

但是這話剛說出口,他就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藍音如現在已經去世了,就算打120也沒有救護車會接收,更別說醫生了,醫生看不到她,也治不了鬼。

庄廉酌抿唇,他轉頭看向魚西,魚西卻對他搖了搖頭:“不用擔心。”

藍音如現在是在恢復記憶的過程,外力幫不了她,只能靠她自己恢復過往的記憶。

庄廉酌見魚西這麼說,心裏微定,但是他看着藍音如臉上的痛苦神色,向來沒有波瀾的臉上泛起心疼的神色。

鄧女士聽到魚西的話,知道女兒沒有大礙,她和藍老先生不清楚當鬼的生活是什麼樣的,還以為女兒頭疼是跟生前的經歷有關。

她眼眶通紅地看著錶情煎熬的女兒,對藍珠玉的憤怒更甚,她已經從藍珠玉口中的那些話推測出整件事的真相,尤其是藍珠玉剛剛未說完的話,那後面是什麼不言而喻,讓她恨不得現在就把藍珠玉給打一頓!

興許音如的頭疼就是藍珠玉造成的!

藍老先生同樣怒氣沖沖,他語氣憤怒又悲涼:“珠玉,你這樣對音如,對得起我和你伯母這些年對你的寵愛嗎?”

鄧女士看着痛苦的女兒,氣到想要去打藍珠玉,但是她剛走一步就被一隻手攔住。

滿頭冷汗的藍音如攔住自家母親的動作,不過短短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她已經將那段她不願意記起的回憶盡數想起,也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逃避。

藍音如胸口劇烈地起伏着,要不是她早就沒有心跳,估計現在心臟的跳動聲能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

隨着想起那些事,藍音如身後浮起大片黑色的鬼力,這鬼氣凶煞無比,透着陰森的冰冷暴戾。

藍音如直勾勾地看着藍珠玉,黑色的眼珠變成鮮紅色的,指甲也被鬼力染成黑色,就算她現在穿着粉色的衣服都擋不住那撲面而來的煞氣。

庄廉酌受到這股鬼氣影響,臉色有些發白,鄧女士和藍老先生更是搖晃了幾下身子。

藍珠玉牙齒打顫,她在和藍音如對視中,眼中突然泛起恨意:“藍音如,我嫉妒你,我機關算計,好不容易才把你弄走,但是你在死後竟然還能遇到魚先生,並且現在過得還不錯!”

因為嫉妒,她五官扭曲,看起來竟然比藍音如還像個厲鬼,她一字一句地對藍音如說道:“藍音如,我、恨、你。”

藍音如剛想用鬼力攻擊她,眼角餘光突然看到臉色慘白的庄廉酌和父母。

她憤怒的情緒一滯,逐漸平靜下來。只是依然在劇烈起伏胸膛昭示着她現在的情緒並不像表面那麼平靜,但是她不能發火,因為她的鬼力會影響到父母和庄廉酌。

魚西看着藍音如收斂起來的冰冷鬼力,又看了眼在她鬼力影響下臉色蒼白的庄廉酌幾人,內心嘆息,就算剛剛藍音如變得極為可怖,但不管是庄廉酌還是鄧女士以及藍老先生,他們都對藍音如沒有絲毫懼怕,有的只是擔心。

魚西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又不動聲色地在茶水中輸了一道靈力,將茶杯遞給幾人。

“謝謝。”藍音如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溫暖的靈力在她身上緩慢遊走,安撫她因為回想起記憶而有些暴戾的鬼氣,讓她瞬間就舒服了不少。

庄廉酌幾人在喝了一口茶后,被冰冷鬼力影響到的蒼白臉色也逐漸恢復紅潤。

只有藍珠玉沒喝那帶着靈力的茶水,她臉色發白地看着藍音如,似乎剛剛的那番話都沒能發泄自己心中的情緒。

藍音如在徹底冷靜下來后,從沙發上站起身:“爸、媽,我想和藍珠玉出去聊聊。”

這時候,她對藍珠玉的稱呼已經從珠玉姐變成藍珠玉,可以看出她已經徹底恢復記憶。

鄧女士和藍老先生有些不贊同,不過庄廉酌這時候也站起身說道:“鄧姨、藍叔,我陪音如一起出去。”

鄧女士的臉上還是有些遲疑,魚西笑眯眯地說道:“鄧女士,他們年輕人的事情就是他們自己處理吧。”

藍老先生聽到這話抽了下嘴角,就算這時候氣氛緊繃又冷凝,他臉上都閃過哭笑不得的神色。

以魚西的年紀,是在場最年輕的那個,剩下的不管是庄廉酌還是看似年輕的藍音如都已經有五六十歲的年紀,魚西說這話實在讓人感到好笑。

魚西還是那副笑吟吟的表情:“藍老先生,鄧女士,我跟你們聊聊下面的趣事吧。”

倆人的興趣立刻被勾起來,畢竟以他們這個年紀,誰不對下面好奇?

在魚西輕聲說話聲中,藍音如對藍珠玉勾了勾手指,藍珠玉也明顯有話想要對她說,抿着唇站起身跟她走到酒店走廊。

庄廉酌跟在藍音如身後。

等到幾人走到一處沒有監控的死角,庄廉酌忽然說道:“藍珠玉,你不喜歡我,並且小時候很討厭我。”

“是。”藍珠玉在房間裏對他那些似有若無的曖昧表情一收,語氣厭惡,“我討厭你,因為你的存在,讓音如每天只顧着和你玩,經常晚上不回家吃飯。”

本來還很憤怒的藍音如聽到這話臉上浮起疑惑的神色:“我魅力有這麼大?難不成我不回家吃飯你‘因愛生恨’才做出那些事?但邏輯不對啊,你好像也不是很喜歡我吧?”

藍音如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藍珠玉真的拿她當姐妹,怎麼可能會對她做出那些事?但她既然不喜歡庄廉酌,又為什麼會對她做出那些事?

藍珠玉神情悲戚,她凝視着藍音如,徹底撕下剛剛在房間裏的面具,近乎歇斯底里地質問道:“你以為我為什麼跟你關係這麼好?為什麼在小學時候一放學就去找你一起寫作業?為什麼周末都跟你住在一起?為什麼學廚藝引你回家?為什麼去找庄廉酌讓他遠離你?”

藍音如擰眉看着藍珠玉,不明白藍珠玉怎麼突然之間開始發瘋。

庄廉酌不動聲色地擋在藍音如身前。

藍珠玉眼中含着眼淚,她無視庄廉酌蹙眉防備的神情,在藍音如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自顧自地說道:“因為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能見到整天忙着工作大伯和伯母,他們就算再忙,都會每天回家陪你吃晚飯,溫柔地親親你。也只有這個時候,他們才會看到在一旁的我,才會溫柔地撫摸我的頭髮!所以我討厭庄廉酌,因為你們在一起玩晚上不回家吃飯,我就見不到大伯和伯母了!”

她這番話說出口,就算心思通透如庄廉酌都有點發怔,藍音如更是楞在原地。

藍珠玉的目光落在藍音如身上,她神色嫉妒:“我在大伯和伯母面前說的大部分話都是假的,但是有句話是真的——藍音如,我真的嫉妒你,嫉妒你能擁有我沒有的愛,所以我才會對你做那些事,因為你不在了之後,大伯和伯母的愛就都是我的了。”

藍音如張了張嘴,愣是一句話都沒能說出口。

“我從小就討厭你,從你才出生,我就恨你,你搶走了我大伯和伯母對我的愛。你跟我弟弟一樣討厭,在弟弟出生后,我爸媽就不愛我了;而你出生后,大伯和伯母也不再寵愛我。藍音如,我真的很討厭你……”藍珠玉臉上的眼淚流得洶湧,但是她哭泣的聲音逐漸變低,情緒變得低落起來,在最後竟然哀求着說道:“但是這些真實的原因不要告訴大伯和伯母,他們身體快要不行了,我不想讓他們最後的時間裏還會自責和多想。”

“庄廉酌,對不起,拿你出來擋槍了。”

“音如,我也對不起你,等到大伯和伯母去世后,我會跟着他們一起走。”

藍音如卻突然冷笑一下:“還是算了吧,你跟我爸媽一起,都髒了他們輪迴的路。”

這話在很早之前被當成俗氣的段子,但在此刻,藍音如卻覺得用這句話來形容藍珠玉無比合適。

藍珠玉明顯被這話打擊到,她臉色蒼白,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

但是藍音如對她的怨恨又豈是她這幅看起來可憐的模樣就能抵消的,她相當毒舌地說道:“藍珠玉,珠玉……你對得起我二叔給你取的這個名字嗎?你又怎麼知道我二叔就一定偏心?你應該不知道吧,二叔私底下最常提起的就是你,他說起你的時候滿臉自豪,還曾經說過你和小弟相比,你是他最自豪的孩子。”

在藍珠玉發怔的表情中,藍音如對她說出讓她未來悔恨終生的話。

“二叔和我爸聊過等他們老了之後,家裏的財產要怎麼分配,二叔說小弟守不住錢,打算把他名下公司交到你手上,讓小弟在一旁協助你。”

“如果他真的偏心,會把偌大的家產留給你讓你吃肉,讓兒子在一旁喝湯?”

藍珠玉的心口倏地一痛,她整個人搖晃了兩下,靠在走廊的牆上,神情頹廢。

她喃喃自語道:“原來我一直都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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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玄學成為三界團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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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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