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走水
第135章
經過王掌柜跟陸風這一耽擱,一家三口這天回去得比平時晚一些。
這個時辰街上都是收工往回走的人,頗為擁擠,章北庭抱着小糰子,宋宴卿提着小糰子要用的東西,夫夫二人幾乎是挨着往前走的。
宋宴卿坐月子在家裏整整待了一整個月沒出門,這幾日出來大部分時間也是在食肆的後院裏,許久未曾看到這種熱鬧的景象了,走着走着,他目光停留在一處,腳下不自覺便慢了些。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章北庭已經抱着孩子走出幾步遠。
宋宴卿趕緊追上去,拉了拉章北庭的手臂,“相公。”
“怎麼了?”章北庭疑惑地停下腳步。
宋宴卿指着身後不遠處提着竹籃的小販,“有人在賣八月瓜,我想買些回去吃。”
八月瓜大批成熟的那會兒,他在月子裏,當時沒看到倒也沒想到要吃,現在看到有人賣,便忍不住有些饞,而且如今已是九月下旬,今天若是錯過,恐怕要等到明年才能吃得上。
章北庭愣了下,回過頭,也看到了賣八月瓜的小販,立即笑着道:“都買了吧,到時候分些給何家。”
“好。”宋宴卿原本也是這麼打算的,攤販籃子裏所剩的八月瓜不多,這東西小孩都喜歡,不管是分給何家,還是帶食肆去給安安,不怕吃不完。
東西很快買好,因着是掃尾,小販還少收了一文錢,宋宴卿很高興。
回來卻見章北庭微微蹙着眉,懷中小糰子的包被一角不知道什麼時候耷拉了下來,半遮住小糰子的額頭。
宋宴卿放下手中的東西,仔細地給小糰子掖好包被。
章北庭在他將手伸向小糰子的時候,才收回不知道落在哪裏的目光,先是看向懷裏的小糰子,接着掃了眼地上放着的籃子,隨口問道:“好了?”
宋宴卿“嗯”了一聲,拿好東西,問:“傍晚王掌柜跟陸公子過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剛才沒發現他落後幾步就算了,連包被耷拉下來遮住了小糰子的額頭都沒發覺,這很不正常,宋茂祖散播的那些謠言雖然讓他們心煩,但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不至於現在才愣神,肯定是王掌柜或者陸風過來又說了什麼。
章北庭聞言腳步一頓,遲疑了片刻才道:“陸兄讓我明天過去幫他做頓午飯。”
“……做飯?”宋宴卿更加疑惑了,做飯不是相公擅長的嗎,怎麼會愁成這樣。
章北庭收斂心神,將心中煩悶的事暫時壓下,淺淺地嘆了口氣道:“是啊,他說離開雲陽城這幾日,就是為了那位客人。”
陸家走的是什麼路子夫夫二人都知曉,加之陸風在京城都頗有名聲,能讓他提前幾日去路上接,又鄭重地來請章北庭做宴席接待的客人,必定是真的重要。
宋宴卿不疑有他,“相公剛才是在思考明天要做什麼菜嗎?”
章北庭含糊地“唔”了聲,接着道:“陸兄說客人來雲陽城的途中有提過一回叫花雞,讓我明天做一道叫花雞。”
宋宴卿聞言眼睛睜大了些,意外中夾雜些驚喜。
今年剛入夏的時候,有一天他也莫名饞叫花雞饞得緊,便讓章北庭做了一回,現在回想起來,唇齒間似乎還留着雞肉的細嫩鮮美,於是笑着道:“客人肯定會喜歡相公做的叫花雞。”
夫夫二人說了會兒話,又有小糰子需要照顧,章北庭之後便沒再走神。
第二天一早,陸風的小廝就趕了馬車來章家門口接人,這是早就說好的,只是這是小糰子出生以來,章北庭第一回離開這麼久,出門時簡直是一步三回頭,“小糰子睡著了就放小床上,別一直抱着,換下的尿布等我回來再洗,中午的飯我跟……”
“中午宴卿來我家吃飯,”打斷章北庭說話的是隔壁何嬸子,她剛清掃完大門前的落葉,雙手撐着掃帚,含笑道,“我今天沒什麼事要做,等會兒拿着針線活去你家玩,你就放心去忙吧。”
有何嬸子在,不管孩子哭鬧還是餓了渴了,都有人搭把手,章北庭確實放心了。
他笑着點頭,“那就麻煩嬸子了。”
說完吩咐趕車的人可以走了,卻仍沒捨得將馬車帘子放下。
宋宴卿抱着小糰子在後面看着,等馬車駛出巷子才收回目光。
何嬸子笑着搖了搖頭,“以前也沒見北庭這樣啰嗦。”
她本來是想說兩人有了孩子愈發黏糊了,知道宋宴卿臉皮薄,今天她又要去章家玩,便只說了章北庭。
章北庭並不知道自己對夫郎和孩子的不舍在旁人眼裏已經到了黏糊跟啰嗦的程度,他坐在馬車裏,一路想着中午要做的菜。
馬車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才在城東一處宅院前停下。
從大門外面看,這處宅院跟城東大部分富戶人家並沒有什麼區別,不過門口守着的小廝卻有四個之多,且個個身材精壯,一看就是練家子。
看到馬車在宅院前停下,立刻有人上來詢問。
趕車的小廝解釋道:“我是陸家的下人,車上的人是我家小公子請來做午飯的。”
就算小廝解釋了,馬車上也有着陸家的標識,守在門口的人依舊沒有讓章北庭和小廝進去,而是留下一句“稍等”后,轉身進了宅子。
又等了片刻,陸風匆匆從門裏出來,笑着道:“我估摸着你們也該到了。”
有他出來接,門口的四人沒再說什麼,只是章北庭進門的步伐卻小小的頓了下,他注意到,不管是守在門口的人先前進去找陸風,還是陸風進出,都是盡量靠着門的邊緣走,誰都沒有走大門中間。
章北庭便也跟在陸風身後從大門邊邊進了宅子。
宅子裏面比外面看起來要大許多,陸風帶着章北庭穿過前院,又繞過好幾條彎彎曲曲的游廊。
路上兩人也有遇到幾個丫鬟跟小廝,大家都是腳下匆匆,朝陸風行個禮便去干自己的活了。
“前面便是廚房了,”走到一個沒人的拐角處,陸風壓低聲音問,“你吃過早飯了沒?”
“吃過了。”章北庭道。
他習慣了在家吃過早飯再出門做事,況且如今家裏還有個孩子,不跟宋宴卿一起吃過早飯,再將剩下的事情安排好,他哪能安心出來。
兩人轉過拐角,又穿過一道垂花拱門,便到了廚房前。
這會兒廚房頗為熱鬧,煙囪里煙霧裊裊,大開的廚房裏不斷有人端着吃食出來,章北庭眼觀鼻鼻觀心,直到走到門口,才注意到從對面走來的宋彥鳴。
領着宋彥鳴的人先停下腳步,笑着跟陸風打招呼,“陸公子怎麼親自來廚房了?”
陸風在宋彥鳴僱人拿死老鼠丟進火鍋里栽贓有間食肆時,在衙門見過宋彥鳴一面,也知道宋家同樣開飯館,心念電轉間,他已經猜到對方帶宋彥鳴來是為什麼,雖覺得難以置信,面上卻絲毫不顯,笑着回道:“我身後這位是雲陽城做菜最好吃的廚師,老爺這一路舟車勞頓,我請他來做桌席面,看能不能讓老爺稍解疲乏,同時嘗嘗我們雲陽城百姓最喜歡的味道。”
說完他看着對面的人,眼神真摯地問:“沈侍衛這麼早來廚房,可是早飯不合胃口?”
“府上廚子的手藝很好,”沈侍衛說起來廚房的原因,不自覺停頓了一下,才接着道,“我們老爺昨日說想嘗嘗雲陽城的叫花雞,我身後這位是我找來做叫花雞的廚子。”
他有些懊惱沒提前將此事告知陸風,陸風的父親是府尹,老爺來雲陽城,又是陸風提前幾日去上一個城鎮接的,昨天雖已經辦過接風宴,今天的一應事物陸家肯定也會安排好。
如果面前這位廚子單純只是陸家人安排的,那麼打發了就是,可這人是陸風親自帶來的,幾年前陸風在京城破那樁讓其揚名的案子時,他便認識陸風,還在老爺的吩咐下協助陸風做過一些事,兩人配合頗為默契,這回一起護送老爺來雲陽城,途中也是相談甚歡。
未免陸風白跑這一趟,沈侍衛略一沉吟后道:“不如中午的席面就讓他們二人一同做吧。”
說完他朝陸風遞了個眼色,覺得對方肯定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陸風也確實明白他的意思,兩人一起下廚,既能讓老爺吃到想吃的叫花雞,也能像自己之前說的那樣,嘗到雲陽城百姓們喜歡的味道。
而且老爺喜歡各種美味,只要端上桌的食物足夠好吃,並不會在意是誰找來的廚子做的。
這確實是個好辦法。
如果沈侍衛帶來的是別人,陸風說不定就同意了,可沈侍衛帶來的人是宋彥鳴,讓宋彥鳴做老爺點名要吃的叫花雞,章北庭做其它菜,就算章北庭自己願意,陸風也不甘心,於是他道:“我曾吃過我身後這位廚師做的叫花雞,可以說是我吃過最美味的叫花雞。”
沈侍衛聞言若有所思地看了陸風一眼,不過沒有多說什麼,只道:“那就讓他們各做一個,到時候都拿給老爺嘗嘗。”
“行。”陸風點頭,拼廚藝,他從不覺得好友會輸。
章北庭站在陸風身後,眼看着從一開始很可能不需要自己中午留下來做菜,到後來跟宋彥鳴共做一桌菜,再到最後陸風爭取到各做一個叫花雞,他始終微微垂眸,神色不變。
對面跟在沈侍衛身後的宋彥鳴的表情卻是能用精彩二字來形容,從一開始止不住的得意,到最後敢怒不敢言,表情變化之快,堪比變臉。
章北庭跟在陸風身後進廚房,從宋彥鳴身邊經過時,他甚至聽到了一聲輕哼聲。
這聲飽含不滿的輕哼,章北庭不知道沈侍衛有沒有聽到,但他可以肯定,跟沈侍衛並肩而行的陸風一定聽到了。
因為一踏進廚房,陸風就停下腳步,笑着道:“廚房這樣大,不如讓他們各用一邊,以免做菜時互相影響?”
沈侍衛看了眼躍躍欲試的宋彥鳴,又看向一副隨你們安排模樣的章北庭,不禁回想起自己年輕氣盛時,有一回老爺不過多誇了府里另一個同齡的侍衛幾句,他便纏着那人比試了半個月,就為了向老爺證明自己才是府里最厲害的那個。
“就按陸公子說的,一人用一邊廚房,”沈侍衛回想起往事,臉上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名為看熱鬧的笑,“除了叫花雞,你們還有什麼擅長的菜都說來聽聽,我好給你們安排。”
“他先說吧。”章北庭道。
宋彥鳴聞言看了章北庭一眼,毫不客氣地報了一長串菜名。
沈侍衛也頗為訝異,他剛才已經說得很明顯了,除了叫花雞,剩下的菜由兩人各做幾樣,這幾樣菜要組成一桌席面,大部分情況下便不會用重複的食材,比如既然有了叫花雞,除非用餐的人對雞肉情有獨鍾,席上一般不會再出現諸如蒸雞、炒雞、燉雞之類的菜。
宋彥鳴先說擅長的菜,先入為主,同樣的菜二選一的話,一般人都會優先選擇宋彥鳴的。
輪到章北庭,他報的菜名不多,卻有一半以上是沈侍衛未曾聽過的。
一下便將沈侍衛難住了,讓章北庭一一解釋的話太花時間,盲點的話怕點到老爺不喜歡的菜色,可若是不知道是什麼就不點的話,那更不可能了,沈侍衛在老爺身邊做了這麼長時間的事,怎麼可能會讓老爺錯過沒吃過的美味。
最後還是陸風給解了圍,他道:“你先選幾樣吧,這邊的我來挑。”
他坦坦蕩蕩,話裏間沒有掩飾跟章北庭的熟稔。
沈侍衛很快從宋彥鳴報的菜名里選了五道,陸風從章北庭這邊同樣挑五道菜,加上兩人各做一份的叫花雞,一共十二道菜,湊成一桌簡單的席面。
要做的菜分好,章北庭跟宋彥鳴各佔一邊廚房,開始清點已有的食材,不夠的讓人去採買。
章北庭昨天跟陸風商量過今天要做什麼菜,如今少了幾道,更為簡單,而且他記性好,這麼多年來,一道菜要用到什麼食材跟調料,只要過一遍,便不會遺漏。
他有條不紊地一邊清點一邊整理,很快便將少的幾樣新鮮食材列了出來。
廚房的另一邊,宋彥鳴速度要慢一些,若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覺,他面上雖然同樣從容,手上的動作卻有些慌亂,有時候一樣東西從這邊拿到那邊,來來回回好幾次位置。
宋彥鳴這會兒心裏確實慌得厲害,本來說好是他跟父親一起來做菜的,有父親在,他只需要打打下手,掌勺的是父親。
結果昨晚他們在家做叫花雞,父親處理雞的時候,刀不知道為何突然滑了下,在父親左手劃出一道橫貫掌心的傷口,傷口完全痊癒前,父親別說是下廚了,就是穿衣束髮都需要人幫忙。
想到這些,宋彥鳴抬頭看了眼站在廚房門口跟陸風說話的沈侍衛,父親只是手上有傷,並不影響在旁邊指導他做菜,就像昨晚在家裏一樣,結果沈侍衛說受傷了就不要來了,父親不想錯過這次機會,就說他一個人也可以,讓他獨自跟着沈侍衛來了這府上。
沒想到卻在這裏遇到了被陸風帶過來的章北庭,而且看模樣,章北庭是被陸風帶着從前門進來的,而他跟着沈侍衛是從後門進的。
宋彥鳴有些愣神,直到被旁邊打下手的人提醒,才回過神來,他打起精神,迅速將需要採買的單子整理出來,並暗自下定決心,今天中午這桌席面,別的菜就算了,這道叫花雞他一定要贏過章北庭。
依照父親的猜測,那位貴人才來雲陽城就點名要吃叫花雞,如果不是對叫花雞愛得不行,就是在那位貴人的心裏,叫花雞代表着什麼,不管是哪樣,只要他做的叫花雞讓那位貴人滿意了,今後留香飯館在雲陽城還怕被有間食肆壓一頭?
而且據他所知,有間食肆從未賣過叫花雞這道菜,叫花雞跟有間食肆那些招牌菜的風格也不一樣,宋彥鳴忍不住猜測,章北庭會做叫花雞,會不會是宋宴卿教的。
畢竟宋宴卿從小就在飯館裏幫忙,想要偷學到做法並不難。
章北庭並不知道,也不在乎廚房另一邊的宋彥鳴是怎麼想的,清點完食材跟調料后,他便開始處理做叫花雞要用的雞。
現在雖然時間還早,但叫花雞是整隻烤熟的,不僅烤的時候需要很長時間,還得提前腌制許久,不然雞肉沒法入味。
雞選用的是不超過五個月大,只有兩斤左右的嫩母雞。
做叫花雞的雞不破開,只從腋下處開一個洞,將內臟掏出來,再塞進腌料,將雞肉塗抹均勻。
趁着腌制的功夫,章北庭安排打下手的人或洗或切後面要用的菜,自己則處理要塞進叫花雞肚子裏的餡料。
泡軟的干香菇,好不容易尋來的鮮筍,提鮮的火腿跟蝦仁,增加口感的雞肫,洗凈后全都切成丁,用豬油炒制斷生,烹入調料,塞進雞腹的餡料便做好了。
估摸着腌制的時間差不多了,將雞肚子裏的腌料都掏出來,炒制好的餡料塞進去,再用豬網油裹緊。
做叫花雞必不可少的酒罈泥跟荷葉,兩人都要用到,打下手的人便將這些放在廚房中間的桌子上。
章北庭一動,另一邊的宋彥鳴察覺到后,立刻放下手裏的活也走了過來,一副生怕章北庭將東西都拿走,他沒得用了的表情。
章北庭懶得搭理宋彥鳴,拿夠自己需要的,便回到案前繼續忙活。
腹內塞滿餡料的雞被新鮮的荷葉包得嚴嚴實實,再用麻繩捆成長圓形,接着裹上一層酒罈泥。
這些工序章北庭全程沒讓其他人插手,不僅是因為他能將叫花雞的形狀團得更漂亮,更是因為酒罈泥的厚度需要根據雞的大小精準把控,若是不小心裹厚了,怕雞肉熟不透,若是裹薄了,則容易燒糊。
經過不斷的摩挲跟調整,泥團變成了光滑的橢圓形,將荷葉跟雞肉緊緊包裹在其中。
爐膛已經燒好,泥團放進去后,蓋上熱的草木灰,之後只需根據時間調整火候的大小,以及翻幾次面就夠了。
燒火的人是陸家的,章北庭給陸老太太辦壽宴的時候曾見過一回,但叫花雞不同於別的菜,每隔一盞茶時間,章北庭都要親自查看過火的大小才放心,中間給雞翻面的時候,他又在叫花雞外層補了些酒罈泥。
別人忙起來會怎樣章北庭不知道,反正這個上午,他又要看着叫花雞的火候,又要做其它五個菜,早就忘了不遠處還有個想要跟他一較高下的宋彥鳴。
一直到午時初,有人來問他們菜好了沒有,聽到廚房另一邊有人回馬上好,章北庭才猛地想起,今天中午這桌席面不是他一個人在做。
他快速將最後一個湯從砂鍋里盛出來,接着去取叫花雞。
此時爐膛里的柴火已經燃完,灰燼半明半滅,章北庭小心地扒開上面的柴灰,等看到叫花雞了,用鏟子輕輕一鏟,圓潤的泥球便滾進了鏟子裏。
之前做好的菜這會兒都擺在廚房中間的大桌子上,用竹編的罩子罩着,左右各五道,涇渭分明。
盛叫花雞的大木盤也已經擺在桌上,盤子裏墊着新鮮的荷葉。
章北庭將拍乾淨草木灰的叫花雞放上去。
在火堆里烤了幾個小時的泥團表面略有些焦黑,被碧綠的荷葉一襯,更不好看了,但章北庭清楚,這個火候的叫花雞是最好的,只要將外層的酒罈泥敲破,就能聞到裏面濃郁的鮮香。
“兩位好了的話,便隨我去偏廳稍作歇息,”有一丫鬟打扮的人出現在廚房門口,對章北庭和宋彥鳴道,“我們管事的給兩位安排了茶點。”
“我好了。”章北庭洗手的時候注意到,他先前用過的鍋碗瓢盆已經有人在清洗,旁邊案板前,也有廚子模樣的人在備菜。
這情形一看就是準備起鍋繼續做菜,畢竟宅子這麼大,除了那位老爺外,其它人也需要吃飯,他若一直在這裏不走,會礙着人幹活。
他做的菜是給那位老爺吃的,又有這麼多人在這裏看着,其中一些人還是陸家的,不怕出什麼問題。
他對專門看着菜的人點了下頭,轉身向門外走去。
快到門口時,宋彥鳴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我馬上就好。”
不知道為何,章北庭覺得他的聲音頗為奇怪,便回頭去看。
只見宋彥鳴蹲在灶台後面,露出小半個腦袋,手上不知道在做什麼,旁邊打下手的人忙着各自手裏的活,沒有任何異樣。
章北庭收回目光,走到外面跟丫鬟一起等。
片刻后,廚房裏突然傳來一聲驚慌的叫聲,緊接着有人喊道:“走水了!”
章北庭覺得有些不對勁,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起火,他快步走到門口,卻只看到廚房裏亂成一團的人影,角落裏被迅速引燃的柴火,以及逆着人群往外走的宋彥鳴。
有管事的一邊大聲吩咐將老爺的菜端出去,一邊指揮人滅火。
很快丫鬟們端着托盤魚貫而出,章北庭想要說什麼,被從廚房出來的宋彥鳴斜斜擋住。
“放心吧,這麼多人看着,我就算膽字再大,也不敢往你做的菜里添東西。”宋彥鳴勾着唇,語氣譏諷。
先前一直守着菜的丫鬟從旁邊經過,聽到他的話停下腳步,對章北庭道:“碗碟上的罩子從蓋上后就未動過。”
丫鬟不是宋家的人,她都這樣說了,章北庭不好再多說什麼,於是問:“怎麼突然走火了?”
剛才只有角落裏的一小堆柴火被引燃,幾人說話間火已經被撲得差不多了,丫鬟回頭看了眼只剩幾縷青煙的柴堆,道:“有個燒火的娘子不小心打翻了灶台上的油罐,潑灑出來的油將灶膛里的火引到了柴堆上。”
解釋完她便道:“我要去給老爺上菜了,你們二位也趕緊去前面歇會兒吧。”
這會兒廚房裏往外端菜的,收拾殘局的,亂糟糟一團。
章北庭留在這裏確實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