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我去拚命了
本質上我跟馮青山應該屬於同一類人。
我們都很務實。
所以我對馮青山的歷史界和考古界沒興趣。
我現在感興趣的只有三件事。
紅姑在哪兒?
怎麼把這些人都安全的帶出去。
還有躲在暗處,已經跟我交手了一個半回合的「它」。
馮青山卻異常興奮,拉住我不依不饒。
我讓他給我念了金牌上的古文。
本來只是敷衍一下,讓他叨叨完,我就去找雜毛狗。
但古文中提到的一個名字,卻讓我停下了腳步。
黃冠子。
這是一代奇人李淳風的道名。
萬萬千千說不盡,不如推背去歸休。
對於李淳風,大多數人能想到的就是他與袁天罡共作的預言書《***》。
其實李淳風其人天文、曆法、數學、陰陽無不精通。
我學《神堪術》是以李淳風編著的《算經十書》入門。
某個夜裏,爺爺教我認了繁天星斗,緊接着就扔給我了一本李淳風的《乙巳占》。
他還編過史書,造過渾天黃道儀,連《齊民要術》和《本草》都做過校注。
在我的認知里,這就是個傳說中的「完人」。
天下的學問都被他一個人玩精了!
我表現出的興趣,讓馮青山更加興奮了。
他逐字逐句為我解釋了那些古文的內容。
從我這個職業陰陽仙的角度看。
那就是前輩高人的一篇階段性工作總結報告。
大意是講李淳風假死脫身避世,幫當時還是皇后的武姓女皇做了一個借命轉運的大局。
早夭的安定思公主是武后至親骨肉,同時也是李唐王朝身具皇氣的貴胄子嗣。
李淳風利用這個雙重的關係,將公主身上的皇家貴氣轉嫁給武后。
然後武后就成了武皇。
因為這個轉運之局只能改武后的命術,所以武周只過一代又傳回李唐。
而李淳風這麼做,其實是為了借武后奪朝來合天數,再保李唐後續皇運200年。
也就是說沒有武周這一朝,就會有其他皇朝天命再起,更替李唐皇運。
武皇知道自己的天命,註定的武氏皇運只有一代,傳續無望,就秘令李淳風再尋長壽之道。
李淳風將安定公主的屍骨三次移葬,把造出女皇的借命轉運局,改成了借命添壽局。
女皇得了陰壽,就沒了皇氣庇佑,因此發生逼武皇退位的「神龍政變」。
李唐王朝避過天命劫數,皇運重歸正統后,李淳風就結束了使命。
他再入公主陵,徹底破掉了改變李唐皇朝和武周女帝命運的借命局。
安定公主為延續李唐皇運被兩次借命。
李淳風不忍她成無名孤魂,所以留下兩塊金牌,敘說安定公主的功績。
馮青山講完后就被我潑了一盆涼水。
我斷言他把這兩塊金牌帶出去,在歷史界與考古界也翻不起一絲浪花,更不用提「大地震」。
原因無他,只因為金牌上說的事太玄!
哪怕能認定這兩塊金牌,真的是一千多年前的古物也沒用。
主流都在講唯物。
借陰命保皇運這種事說出去也只能是個故事。
就像秦始皇求長生,嘉靖帝修道一樣成為傳說和笑話。
最好的結果,就是成為歷史界和考古界的一件奇聞異事。
比如有個古代人閑得無聊,在墓里放了兩塊金牌講故事糊弄後來人。
我敢跟馮青山這樣斷言,是因為我的定位,跟這兩塊金牌是一樣。
陰陽仙在這個時代也是個尷尬的存在。
所以我做陰陽仙的活兒。
可以讓別人在外面傳我這個陰陽仙多厲害。
我自己絕不會提。
有人過來問我,我也會矢口否認,推說全是謠言。
到處跟人說我的能耐有多大,我的家傳有多玄,你信我就得富貴永生,那純屬找死!
馮青山脾氣軸,說白了是對工作執着,不是蠢。
蠢人做不出背着領導「請大仙」下墓的事。
馮青山能明白我的意思,卻需要時間平復心情。
我撇下馮青山,去找雜毛狗。
這群山獸真的是精靈到讓人髮指的程度。
我問雜毛狗紅姑在哪?
它不理我。
我問它紅姑是不是死了?
它還是不理我。
我問它有沒有辦法出去?
它依舊不理我。
雜毛狗把我當空氣對待的態度,本身就是一條信息。
上次在這間墓室里,紅姑讓它們反水救人,它們就立刻開咬。
這些狗子只聽紅姑的招呼。
紅姑收服了其他的野獸,就成了這墓里群獸的王。
救下前兩批人,跟那些怪蛇拚命,應該是紅姑的命令。
雜毛狗救我們,可能也是紅姑的命令。
「是紅姑讓你救人,然後帶到這裏的對不對?」我問雜毛狗。
雜毛狗翻起眼皮,撇了我一眼。
「是紅姑讓你留在這,不許去找她的對不對?」我再問雜毛狗。
雜毛狗沒再看我,但它後背上的脊骨聳動了一下。
這傢伙是在裝鎮定。
這說明我猜對了。
「你們已經發現這裏有個厲害的傢伙了吧?就是控制那些怪蛇的傢伙。」
「紅姑是去找它拚命了,我們在這兒就是在等消息。」
「紅姑拼贏了,咱們都能活。
「紅姑拼輸了,咱們一起死!」
我蹲在雜毛狗面前,看着它猛的跳起來,紮起背毛,呲牙咧嘴一副要啃死我的架勢。
我確定自己全都猜對了。
雜毛狗這樣的反應,是被我惹惱了!
換位思考一下,我能理解雜毛狗的憤怒。
要是沒有我在這裏面攙和,就沒有上次那場自相殘殺。
更不會有後面的考古隊與救援人員下墓。
它們根本不用跟怪蛇拚命到這麼慘的地步。
換成是我,我也會有咬人的衝動。
我盯着雜毛狗的眼睛,認真的說:「帶我去找紅姑,我能幫忙。」
雜毛狗噴了個響鼻。
這是明擺着質疑我的能耐。
我也不跟它廢話,從百寶囊里抄出張黃符,順手朝雜毛狗的臉推了過去。
黃符紙離手的瞬間就爆出一片火花,逼近雜毛狗面前時黃符燃盡只余灰煙。
動物對於明火是非常敏感的。
雜毛狗反應快,我出手更快,黃符燒完,雜毛狗才反應過來。
它猛然後躍到半米外,拱起腰背做出隨時要撲倒我的架勢。
我舉起右手,手背對着雜毛狗,手掌一晃,就燃起了火焰。
火掌平推,雜毛狗再次後退。
它靜靜的看着我,漸漸平復了腰背的攻擊姿態。
我想它是在考慮我夠不夠格參與它們的戰鬥。
我應該是糊住它了。
黃符自燃是因為上面抹了燃點低的白磷,出手的時候搓一下就能燃燒。
火掌,是我手心裏捏着另一張燃燒的黃符。
我的手不怕熱是因為到百寶囊里拿黃符的時候,順便給手指蹭了能隔熱的蜂蠟。
這些都是鎮妖祛邪的入門手藝。
先人們發現這些因為火能鎮邪魔,做法缺不了火。
不想一邊做法一邊拿敲火石,就得找點方便的辦法。
現在就被些不正經的騙子學過去,當做糊弄人的大招了。
這方面我也沒資格去指責別人。
我用這一手逗過狗寶兒,現在又拿來糊弄一條狗,也沒比那些人強到哪去。
「咕——咕——」
雜毛狗對着我低吼了兩聲,扭頭朝上次紅姑帶我們逃生的石道走。
我整理了一下百寶囊,也跟了上去。
馮青山追過來,對我喊:「你去哪啊!」
「你們都給我消停獃著,我去找路帶你們出去!」我把馮青山趕了回去。
他打着手電筒四處亂照,又開始了他的探索工作。
享受人生你去,拚命的事我來!
總有能耐大的去扛事,還得是默默的扛。
不是不想說,是說了麻煩更多!
這就是當普通人的幸福……
篳趣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