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太子安心住在未央宮裏,傷已養得差不多,本來皇後娘娘是放下心來的,可又聽說寧樂公主來磨人,非要胤兒陪着她一起胡鬧去出宮,當時她若在場自不會允,可屆時她正在太后宮裏,於是便被這兩個小輩給瞞着了。
太子什麼脾性她自是了解,哪個會這麼不知輕重,倒是寧樂那丫頭仗着聖上與柔妃的寵愛,行事向來任性得很,此番不用想也知曉,定是那丫頭苦苦來求,太子拗不過又心軟,這才答應的。
後來知情,可把她嚇得夠嗆,生怕太子微服在外,再出什麼意外,於是提心弔膽一天才把人給等回來,只是礙於柔妃的面子她不好發作,不然定是要將寧樂呵斥一番。
結果上次顧慮着沒說,略加縱容,沒想到還沒過幾天,寧樂又拉着凜兒出去了,於是這回皇后是實實的不悅了。
「這麼大了還是不知道個輕重。上次你慣着她也就罷了,這次又拉上凜兒出去胡鬧,柔妃就知道縱溺這孩子,性子再不知收收,如何嫁得了人。」
太子坐在對面正剝着一個橘子,聞言抬眼,有些意外地問道:「母后不是向來都很喜歡寧兒嗎?之前還和柔妃娘娘說,要是自己也有個這樣的女兒該多好。」
「那是之前。」
皇后肅目板著臉回,可見是有多麼介意,寧樂拉他出宮這事了。
太子不好多說什麼,於是伸手把自己剛剛剝好的甜橘往前一遞,笑容溫和,「其實不怪寧兒的,憋悶得久了,我的確也想出宮去溜達溜達,不想惹得母后這樣擔心,兒臣知錯了。」
皇后哪會深究這話,當下聽了理所應當地認為太子是在為寧樂開脫,於是搖嘆說:「就你性子好,現在還為著她說話。」
太子莞爾,不再多言。
只是,他說的的確是事實。雖然出宮的確是寧樂先行提議,不過他當然也有自己的目的,給施霓的禮物,他不想隨意交給下人去辦,此事必須得他自己親自過眼才能放心。
好在,錦緞莊子剛從嶺南進來了新貨成衣,質地精良,款式也好,他看着就不是俗物,於是一下便定了。
可他買下來,卻不好親自送去浮芳苑,於是只好暗中找到未央宮的一個小宮女兒,叫她以自己的名義避過母後去送,只是禮雖送到了,可他心裏卻總覺得不踏實。
大概是杞人憂天了吧,太子心想,反正人總歸是還在宮裏住着,加之父皇已經口頭允過把人賜給他,如此,還能出什麼差池。
叫太子沒料到的是,阻他的不是父皇,而是向來縱愛他的母后。
那件原本要送給施霓的繡花留仙裙,自是也沒被宮女送去浮芳苑,卻是擺在了皇後娘娘面前,為她心中對施霓的不喜再添幾分。
自辭花節當日,親眼看到施霓對太子獻酒勾撩,皇后心中簡直警鈴大震,太子是大梁儲君,身邊女子需是能給他帶來助力的。
她心儀勇毅侯府孫家的嫡長女,當日還特意邀孫姑娘來參席,之後若不是出了刺客賊人,待宴飲結束,她便會和侯府夫人一起帶着孩子們相看。
比起施霓,孫家的姑娘當然更顯端莊淑女,雖說相貌並不十分驚人,可卻在「才」字上很是出色。更重要的是,孫家歷代手掌兵權,當朝除去霍氏,便是孫氏,能給胤兒以實際靠背。
而如今朝堂之上,人人都覺太子勢穩,除去他自身的勤勉賢德,更是有親舅舅言相的輔佐,可思及一樁陳年隱事,皇后便覺只這唯一倚靠,恐怕還不行。
既如此,她又哪裏還容得了這衣服被送到施霓跟前,更不能叫太子發現了去,施霓如今早已不在宮中。
……
城郊演練場。
霍厭奉皇命在營中挑選個中強者,組成暗影護衛隊,以增京城守衛的戰鬥力。
其實這些人原本就是霍厭的部下,比起長久駐守京城的御林軍或是巡衛營,他們這樣真正上過戰場,見過血腥的隊伍,從上到下,不論兵將,戰鬥力自比本土軍不止強上一點。
可到底是上次牧游雲刺殺之事叫梁帝心有餘悸,陛下這個當口不給他找點事情做,以求心安,倒顯得不正常了。
只是要選人,規則便要制定嚴格,這個要定下,他這個主帥將軍自要全程參與,營中有蒙琤、單起兩位校尉在,霍厭雖不至於事事親力親為,可也清閑不到哪裏去,甚至在遴選開始兩日後,他連抽身回府的功夫都沒有,晚間也是直接住在了營里。
對霍厭而言,這些放在以前都是家常便飯,他是行武從軍之人,更是一軍之帥,自當以身作則,吃苦在先,往日裏遇到這般情況,他連心都不會掛一下,也不覺得不適應,可大概是之前夜夜懷裏都有軟香抱着,這乍一分開,睡前席間空涼,他怎麼不心思。
軍中不可進女子,這是規矩他不可破,而眼下雖不算嚴謹從軍,但在營中本質上也沒什麼分別,於是霍厭暗下眼,忙將把人偷帶進來的念頭給壓了下去,而後夜漫漫,自行忍得辛苦。
這些,他沒跟旁人言,可荊善卻被將軍所想猜個半透,於是在心裏偷偷自作主張地出了個主意。
第二日,霍厭意外染了風寒,不怎麼嚴重,他自己並沒打算在意,可荊善卻很是上心地提議說道。
「自打回了京,那從軍的馬大夫便值休回了家,不如屬下立刻進城去跑一趟,把人馬大夫儘早接回來。」
霍厭着着重甲,手執劍上,聲音沒有起伏,「不必了。過幾日自愈便好。」
荊善卻說:「那哪成啊,將軍之前的陰毒再釋,哪還經得起折騰,而且屬下回城一趟,將軍可有話帶給……姑娘?」
聞聽這句話,霍厭終於有所反應地回頭看過去一眼,在屬下面前他不想表現出一副色令智昏的模樣,雖事實如此,但到底還是要端持着些。
所以,他本想拒絕的,可那到底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心裏怎麼可能沒惦記,於是略微思索后,到底還是改了口。
「也好。此番風寒來得凶,叫營中不少兵將都染了病,你進城把馬大夫叫回來,幫着給大夥一起瞧瞧,也好不耽誤遴選。」
霍厭交代得一本正經,一番言語半個字沒提到施霓,可荊善終究是個上道的。
他及時問:「那姑娘那邊……」
霍厭輕咳一聲,板著臉,面不改色地吩咐說:「說我還有七八日便回,叫她看顧好自己,天漸涼,別寒到身子。」
「是!」
霍厭不知,荊善的會看眼色,遠不只當下這些。
……
很快辦好馬大夫的事,荊善便以為將軍帶衣服的由頭,回了趟將軍府,之後自是免不了被夫人仔細詳問一番,他也一一照着將軍的交代,叫夫人只管安心。
之後終於得了空閑,荊善避着人偷溜進書房,沒敢耽誤地尋着暗道去找了施霓。
這條路,施霓以為只她和將軍知曉,於是在鈴鐺猝不及響起的時候,施霓驚了一瞬,而後還傻傻地以為將軍提前得返,忙面上掛着喜色提快腳步去相迎。
可入目,卻是荊善的面貌,施霓不免驚詫一瞬,同時也防備起來。
畢竟,這算是第三人,即便他是將軍的親信,施霓也不安心,於是當下手心握緊,背脊也僵,實不知該說什麼。
荊善見施霓戒備心重,於是忙將來意告知,還特意強調說,當時這暗道就是將軍交代他來完成的,所以此事,將軍對他沒隱瞞。
此話意思明了,她和將軍的私密關係,荊善是心知肚明的。
思及此,施霓也從方才周身滿是警惕的防備之姿,轉而便得莫名不自在。
一個外臣將軍,一個異族降女,混在一起簡直是忌諱。
所幸荊善沒叫她尷尬太久,直接說了來意,「將軍在營染了風寒,病時更為思念姑娘,只是將軍大概是顧及着行軍不可沾女色的軍規,一直沒外露什麼,可依屬下看,眼下軍隊駐紮在營,自然不算是行軍,帶姑娘進去只要別太高調,自不妨什麼事,將軍那邊病着也的確需要人照料,屬下自作主張一回,想問問姑娘的意思……」
將軍走前說過,帶她進營是不便的,所以聽了荊善的話,她心裏多少是有顧慮,可又想將軍粗心,染病何能將自己照顧周到,心裏着實是擔心得緊。
荊善還在等她回答,施霓認真思量,還是決定要去。
「如此,還請副將指教,如才能低調些入營?」
荊善面上一笑,只覺將軍事後是定要賞他的。
當下他恭敬頷首道:「姑娘不必和屬下客氣,至於如何低調進營,屬下早已想好主意。」
從暗道退出,荊善又從程夫人那裏拿了將軍的衣物包裹,之後很快離了府,他行事向來謹慎,確認出府後無人注意他的去向,這才安心地與馬大夫的轎子匯合,后又一起等在一個不怎麼過人的偏僻巷口。
「荊副將,我們這是等誰啊。」馬大夫年過花甲,眼神更是不太好,問話時伸手掀開帘布,眯着一雙佈滿褶皺的眼睛,有點醉迷迷的感覺。
「也是將軍的隨從,此番是他母親生病,而後得了將軍的許可可出營去探望,這不完事後跟我們順路一起回營嘛。」
馬大夫捏着須點頭,「真是孝子啊。」
荊善跟着附和了句,話剛落下,就看施姑娘已將裙衫換下,穿上了那件他特意帶過去的男子衣袍,衣服都是全新的,只是最小的尺寸穿在姑娘身上都顯得大些,不過這個也難免,依着馬大夫的眼神,想來也看不出來什麼。
會了面,幾人寒暄招呼了下,荊善倒沒顯什麼,倒是施霓緊張得不行。
她的心虛體現在面上,板持着一個表情也不敢多有,心想其實她破綻不難找的,旁的都可以遮掩,可是耳上常戴耳璫自有孔縫,這個實在掩飾不住,若老先生落眼,定是一下便能瞧出了。
結果沒走多遠,先生忽的和她搭話,「小夥子,把你那邊籃里的蘋果遞給我個,最近總口乾,怕營中沒有,便叫老伴特意備着了點,你也拿着吃。」
施霓忙遞上,之後落眼在那蘋果籃里為數不多的幾個橘子上,想想,覺得吃東西大概能緩解緊張,於是跟老先生道了聲謝,之後拿起一個橘子剝開來吃。
可吃着吃着,不想老先生問,「怎麼樣,蘋果甜吧?我跟你說,這可不是本地的果子,是我托朋友從北原那邊送來的,比京城這邊的甜多了。」
施霓則看了眼自己手中吃得只剩一半的橘子,以為先生看錯,於是不禁粗着聲音說道:「蘋果還沒嘗,不過橘子也很甜。」
「橘子?什麼橘子?」
老先生一邊盯着她手裏,一邊問,倒把施霓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於是只好揚了揚手,示意說:「就是……我手裏的呀。」
「嘿,我都跟我老伴兒說了,別買橘子,還是不聽話。小夥子莫怪啊,我這兒年紀大了,眼神兒不好,看東西模糊一片,有時候是男是女都分不太真。」
「無妨的無妨的。」
施霓擺擺手說,同時也跟着鬆了口氣,心想早說嘛,若她早知對方根本看不清,也不至於全程因為一個耳洞的事情難受這麼久。
而且老先生視力這麼不好,真的能給人看病嗎?懷着這個猜測,馬車慢慢地駛進了軍營,到了霍厭真正的地盤。
下車后,施霓全程把頭垂的低低的,就怕有一點存在感,不過因着她瘦小,又穿着男子衣袍,如此亦步亦趨地跟在荊善後面,一時的確沒什麼人注意到她。
進了主營,本來荊善是和她一起等的,可之後有人進來叫他,於是只好先跟着出去。
走前還特意跟她小聲交代,說會把她進營的事告訴將軍,叫她放心等着就好。
施霓點點頭,不想顯得顯眼,忙示意荊善去忙。
於是帳中只她一人在了,來前天還微微亮,等到眼下天已黑得徹底,中途有個年紀看着不大的孩子進帳來給她送飯,眼神還一直往她臉上打量,只這幾眼,着實把施霓嚇得不清。
那孩子交代她好好吃飯便很快退了出去,可施霓卻沒胃口,打開食盒,看着裏面擺放的還算色香味俱全的幾道菜,她拿筷子嘗了兩口,之後便訕訕放下了。
她動作放輕地走到門邊,微微掀起門帘的一角,看着外面兵將操練得正熱鬧,不由心想,這幾日將軍勞心勞力,一定是忙壞了吧。
思緒還未來得及收回,忽的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臨近的動響,嚇得施霓忙把手收回,當下噤聲不敢亂動,生怕引來注意。
再近些,她聽到了說話聲,確認是荊善的聲音,施霓微微鬆了口氣。
「將軍是怪我自作主張嗎?不過將軍之前便受了傷,眼下又染風寒,姑娘擔心也是難免。」
「也不看這是什麼地方,軍營重地!」
很厲,又很熟悉的一道聲音傳進耳,施霓不禁將目光盯在擋在眼前的面簾上,目光微凝。
將軍,是不喜她過來嗎?大概是了,聽這話的語氣已經煩成這樣,的確是把她當做了麻煩,想想也是,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她往後退開兩步,假裝沒聽見這話,很快,門帘從外部被掀開,霍厭一眼看過來,把她盯得心有點慌。
她沒說話,反而是荊善在說。
「行軍不可帶女子,可沒說駐軍時不可,將軍恕屬下多嘴,眼下咱們就駐在京城邊上,每天不也有兵將的親屬進來看視嘛。」
施霓還是保持垂眼低頭的姿態,聽了這話不由心想,看視之人和她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看視不過看看,而她,是有留宿的。
將軍若堅持的話,也是自有道理,畢竟規矩不是死的,怎麼說都有個在理法。
於是她不禁想,沒準將軍秉持原則,一會就該叫荊善把她原路送回去了,畢竟平日裏再怎麼痴迷,那也是在私下暗裏,哪能進了軍營還總想那些個風月事。
說到底,這回是荊善和她思量得不周全了。
於是她正準備開口,別叫將軍為難了,她回去也無礙什麼,卻不想將軍已經自願擺出為難姿態,肅着目說,「留便留吧,不過只今夜,明日把人送回。」
荊善立刻會意,忙躬身承命,「是!」
說完他識趣地很快退下,連一點反應的時間都沒給施霓留下,而施霓站在原地茫然眨眨眼,心想這就……留了?
再看將軍,一身寒光重甲,肅目間,顯得比平日只穿常服時要威嚴凜冽更多,叫人直不敢靠近,也不敢直視。
尤其,今日她自作主張過來,已經惹得將軍不滿了。
「過來。」一雙隼眸看過來,施霓感覺自己有點沒出息的腿軟,倒不是怕,就是莫名畏強。
明明以前也看過他穿鎧甲的樣子,可隨他親密之後再看,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此間更能感受,他就是那四方敬仰、不厲而威的戰神將軍,明明那樣孤高不可接近,卻已和她最最地挨近過。
那感覺,很神奇,說得再準確些,施霓覺得那是一點點的小虛榮。
旁人如何也得不到的,將軍只允她得。
想想,面對這樣一個英雄人物、真正強者,天生慕強之人又何能不心動。
於是施霓忍不住走近,卻不敢看他,只盯着自己腳尖。
霍厭看清她眼底浮現出的幾分陌生,覺得好笑。
於是故意逗問了句,「怎麼,不認得了?」
施霓目光含怯地抬眼,嘴巴抿了抿,如實回,「很久沒見將軍穿盔鎧,有點威凜,不好近的感覺。」
霍厭往自己身上看了眼,又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之後直接沖她張開手說:「那幫我脫甲衣,看看脫了還陌生嗎。」
施霓猶豫地伸手,動作着實生疏地在他身上摸來摸去,可卻一直找不到暗扣。
霍厭斂息提醒,「在後。」
「好的。」施霓沒繞去背後找,而是雙手環着往後伸,這樣攏着摸尋。
可還是找不到。施霓不免有點兒着急,又往前貼緊了些,繼續摸。
她是一門心思專註找扣子,絲毫沒有注意到霍厭此時喘息的聲音越來越重。
最後很難壓抑,往她脖頸上順勢吮了下,不只一下,還……舔着親咬。
施霓愣住,還沒完來得及言語什麼,就聽他嚴肅反問:「褪個甲衣而已,這也要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