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緣起

那時，她學成回到天山後，又過上了同以往一樣的日子。

她每日練功修行，與師兄們玩鬧，日子過得波瀾不驚。

可日子一長，她總覺得看膩了天山的景色，越發想念在凡間的生活。

她想念凡間錯綜的街巷，熙攘的人群，萬家的燈火。

她想念凡間的煙火氣。

於是她求了東極老仙好幾次，求他放自己去凡間玩一趟。東極老仙總說等她再長大點，就讓她獨自下山。

她沒法子，只好去求幾位師兄。幾位師兄卻也同東極老仙口徑一致，說是天山上雖有東極老仙坐鎮，但作為這四海八荒靈氣最盛的地界，山裡躲着不少修為極強的精怪。

像她這樣剛剛修出九尾的狐狸，不僅一下山就會被它們盯上，說不準還會被扒了皮，削了尾巴燉湯喝。

胡七不信，認為這是師兄們用來嚇唬她的話術。她在天山上活了這麼久，從沒見過其他精怪。於是她纏住常青，對着常青死皮賴臉地撒嬌，常青雖平日裏對她尤為溺愛，但也只是淡淡搖搖頭，不吃她那一套。

她心中鬱悶，一氣之下，竟自己跑下了山。

但事實證明，她的師兄們沒有嚇唬她。她不知道的是，平日裏見不到精怪，是因為師兄們早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就把那些妖魔鬼怪打跑了。

她的師兄們，個個很能打。而她除了與師兄們比試武藝，還從沒經歷過一場真正的戰鬥。

她剛出妙嚴宮，還沒走到山底，就被一隻萬年雪獸盯上。

那雪獸白毛綠鬃，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在她身後緊追不捨。那雪獸還眼巴巴的看着她的尾巴，嘴邊流出粘膩的口水，明顯就是衝著她的尾巴來的。

當時她與雪獸纏鬥了幾個回合，發現那雪獸道行極深，她根本打不過。她一下子亂了陣腳，哪裏還記得師傅師兄教她的戰鬥技巧，於是就在冰天雪地里發瘋似的奔跑。

但她細瘦胳膊細腿，哪裏跑得過一身腱子肉的萬年雪獸。

她好不容易攀上一棵古樹，卻又生生地被雪獸從樹上拖拽下來，一條尾巴被那雪獸咬斷了半截。

正當那雪獸準備咬斷她的脖子時，她心中祈求上蒼，放她一條生路。

興許是上蒼聽到了她的祈禱，一個男人出現，僅憑藉一掌打死了雪獸，在深淵巨口中救下了她。

她知道自己得救了，尾巴又疼得厲害，便在那男人懷裏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她發現自己睡在一張柔軟的被褥上，尾巴已經被包紮好，但還是有些隱隱作痛。

守在一旁的小侍女見她醒了，以為她只是普通的靈狐，聽不懂人話，便自言自語般地同她說話。

胡七歪頭聽着，話語間她知道了她現在身處東海皇宮，救下她的人就是東海二皇子上方吟。

那個小侍女語氣裏帶着責怪，說是她家二殿下本是承了大殿下的要求，去天山取玉靈芝。但是為了醫治她的斷尾，二殿下沒取到玉靈芝便匆匆趕回。現在大殿下盛怒，讓二殿下去領罰。

那小侍女一臉憤懣，卻溫柔地點了點她的鼻尖，嘆着氣說道，不知道這次二殿下又要挨多少下鞭子。

胡七自責地把腦袋埋進被褥里，她哪裏知道自己會給這位二殿下惹下這麼大的麻煩。

上方吟回來時面色如常，並不像剛挨過打的樣子。他徑直走到胡七身邊，幫她檢查了傷勢，然後支開了小侍女，只留他和胡七在房內。

上方吟坐上床榻，開始自顧自地脫衣服。

她識趣地蒙住眼睛，覺得自己就算是狐，也不該偷看別人更衣。

直到她聽到“嘶”的一聲，才偷偷睜開眼睛，微微瞟一眼上方吟。

可只那一眼，卻是觸目驚心，只見上方吟的背部佈滿了深褐色的疤痕，五六道鮮血淋漓的傷口深深淺淺地落在舊疤上。

胡七頓時整張狐狸臉都縮成了一團，這該有多疼啊，哪有哥哥會這樣對自己的弟弟。

上方吟熟練的給自己上藥，手在後背摸索時，不小心碰到傷口便“嘶嘶”地吸氣。

胡七看見他傷成這樣，卻仍面不改色，不由得愧疚起來。

她跳下被褥，跑到上方吟面前，用小爪子扒拉了兩下上方吟手中的藥罐子，嗚咽兩聲，又蹭了蹭上方吟的手腕。

她在用她的方式對他說，對不起。

上方吟好像聽懂了她的道歉，摸了摸她的腦袋，說沒關係。

他當著她的面處理好了傷口，又小心翼翼地把衣服穿上，看着面前端坐着的狐狸，九條大尾巴乖乖地圍在身側。

他問她是不是九尾狐族的人。

她搖搖頭。

他又問她這九條尾巴是不是自己修鍊出來的。

她點點頭。

他問她會不會說話。

她剛要點頭，卻又在遲疑中使勁地搖了搖頭。

那男人嘴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摸了摸她的頭誇她有靈性。

胡七並不想很快地暴露自己的身份。一是因為自己是偷跑下山，若是被師傅知道自己的遭遇，免不了一頓痛罵。二是因為這位二殿下救了她，她是有情有義之人，定是要報恩的。

與其回山上被責罰，倒不如在東海呆一陣子，過過外出遊玩的癮，如果能再想辦法把恩報了，倒也是一舉兩得。

於是她決定假裝自己是只不會說話，不會變成人形的靈狐，且在這位二殿下身邊待上一段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