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那不是找死嗎

午時三刻起，沈旭之剛下值，大理寺門外便有馬車在等，看上去極為低調，看樣子是秘密行事。

蘇公公換了宮裏的衣服，穿成平常人家的管家一般，沈旭之斂了斂眸子，下了台階。

「蘇公公！」

「沈公子！」蘇公公和藹一笑，甚是恭敬，「老爺讓咱家請公子家裏一敘。」

「有勞蘇公公前面帶路！」

沈旭之上了馬車，便閉目養神，面對面的蘇公公倒有些佩服他這般淡然冷靜的性子，雖京中一直有沈旭之紈絝，不務正業的傳言，可直到今日親眼一見才覺得傳言不實。

沈旭之外面看着有些洒脫不羈，但這一步一行卻像極了沈老將軍。

「蘇公公打算盯我一路嗎？」沈旭之突然睜眼，透着一絲疲倦。

「咱家唐突了，沈少卿勿怪！看您就像看見了年輕時候的沈老將軍，一時有些感嘆罷了。」蘇公公依舊淡然且恭敬。

沈旭之擺擺手，「公公抬舉我了，我啊不如我爹半個手指頭，路程還遠，公公可有閑心陪我姥姥，解解悶。」

「呦，少卿這是要聊什麼，咱家一時惶恐。」

「不如……就聊聊陛下召見我又何事吧！我這心不知道為何跳的太快，有些不安不知道近日是不是做錯了何事陛下要罰我?」沈旭之說著摸上自己的心口，看着蘇公公的眼神帶着試探。

蘇公公冷寂半晌，竟然笑了出來：「少卿抬舉咱家了，今日陛下可真沒有說什麼，咱家也不好揣度聖意啊！」

沈旭之知道他不會再說什麼，以斂眸子重新坐了回去。

蘇公公帶着沈旭之繞過了巡邏的禁軍，走了平日裏基本廢棄的小道，到了御書房外在門前停下：「少卿自己進去吧，陛下就在裏面。」

沈旭之點點頭，掃了眼御書房外的禁軍，侍衛比一般時刻對多了至少一倍，他猜的不錯，來時路也是為了讓人看見，特意饒了遠路。

「多謝公公。」

殿內，寂靜一片，皇帝背對着自己觀摩着牆上的山水畫，沈旭之攤開衣擺跪在書案前：「臣沈旭之參見陛下！」

皇帝眸子微垂，不怒自威的語氣道：「來了?」

他轉過身見沈旭之跪着，一抬手示意他起來，指了書案前的椅子：「坐吧！」

沈旭之看了眼椅子，輕笑一聲：「多謝陛下，臣就不坐了，不然一會還得起來。」

皇帝被他逗笑，冷哼一聲，「怎麼，你知道朕找你來是為了什麼？」

沈旭之裝傻般的搖頭，傻笑道：「陛下的心思，臣怎麼會知道，只是今日這氛圍臣覺得不怎麼好，瞎猜罷了。」

「沈旭之，別以為你爹是沈自成，朕就不敢那你怎樣！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欺君犯上！」皇帝怒不可遏一拍書案，瞪着沈旭之。

沈旭之又再次跪了回去，「陛下息怒！只是罪名實在太大，臣斗膽敢問陛下臣究竟何時犯了欺君得大罪！」

「還嘴硬?你之前告假五日，你是如何跟朕說的?還讓朕瞞着沈自成，你到底去幹了什麼，皇家秘聞，你不是欺君是什麼！」

「陛下您知道了，臣心生好奇罷了，絕無半點其他意思，求陛下明鑒！」

「好啊，你是說朕冤枉了你，既是你一時好奇，不妨說說你在許州查到了什麼?說出來朕才能知道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不敢欺瞞陛下，臣到許州時，王福一家已死於非命！」沈旭之搖搖頭，將自己見到的情形講述給皇帝，不過瞧瞧隱下去一部分事實，倒也不算騙。

皇帝眸子微眯，按照尤辛給自己的線索，沈旭之倒是沒撒謊。不過，沈旭之是不能再出去了，起碼找出秘聞前是不能了。

「看來，你是不肯說了?」

「陛下，臣……」

「來人，沈旭之擅離職守，欺君瞞下，關入刑部大牢，聽候問審！」

皇帝站起身，一言令下，們外的禁軍便衝進來，將沈旭之拿下，他也沒反抗，由人押着自己。

起身的時候皇帝正拂袖離開，他嘴角輕蔑一笑，眼神卻望向了御書房正殿上的牌匾，那是先皇親自提筆寫的清明天下，他眸子一眯，有了大膽的猜想。下一刻，便被人押走了。

「主子，宮裏來了消息，趙梓和二殿下搜羅幾遍，沒有找到任何有密道的地方。」雲一便說便進屋。

屋裏，紀伏坐在椅子摸索着權宜掉下的那塊玉佩，思緒不安。

「若是有異常，那群工匠也能發現，傳信回去讓趙梓他們先停下來，搜尋過於頻繁或許會引起懷疑。」

「是，主子，您沒事嗎？」雲一不放心的看着紀伏，試圖從他眼裏找尋出一絲情緒。

「無事，你繼續派人盯着皇廟，一有人接近不管是誰立刻拿下，帶來見我！」紀伏掩下情緒，他知道此刻自己最不能慌亂。

雲一點點頭，道了聲是退下。

宮裏有趙梓他們盯着，宮外紀伏也派了暗衛，一有人離開是不可能逃過他們的眼睛。

沈旭之被押去刑部，走在宮道上，他掃視着周圍，碰見一行正在巡邏的禁軍，看上去是趙梓帶隊，他忽然倒地大喊大叫起來，試圖引起趙梓的注意。

「怎麼回事，你鬼哭狼嚎什麼?」押他的侍衛不耐煩的就要拉起他。

「哎呦，你輕點，老子今早吃錯東西了，肚子疼，我要如廁！」沈旭之開始耍起賴皮，在地上打起滾來，猶如泥鰍一般讓人抓不住。

那領頭的侍衛又急又氣，直接踢了一腳沈旭之腹部，惡狠狠道：「死到臨頭了，還老子老子的，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由着你耍死皮，起來！」

他說著又想踢沈旭之，一道聲音止住他：「住手！」

沈旭之抬眼看去，趙梓帶着人過來，他輕舒口氣，不枉自己演了這麼一出，還挨了一腳。

趙梓巡視了一眼幾人，目光在沈旭之身上停留一會，轉頭問踢人的侍衛問道：「怎麼回事？」

「回趙將軍的話，大理寺少卿擅離職守，陛下氣急讓我等將他押去刑部牢獄聽候問審。」那大人的侍衛看是趙梓，掩下去方才的不滿，畢恭畢敬一禮。

「哎呀，趙將軍，這侍衛以權壓人，臣肚子疼想如廁，他卻公報私仇，趙將軍替我主持公道啊！」話還沒說完，沈旭之又鬼哭狼叫起來。

趙梓看了眼他，「帶他去如廁吧！」

「將軍，這……」那侍衛試圖阻止。

趙梓凝着他，「你們也去，怎麼，怕本將軍放了他?」

「不敢，帶他起來！」那侍衛轉頭吩咐一句，沈旭之這才從地上起來。

廁所外，趙梓和那群押人的侍衛等在門外，沈旭之一人進去，趴在門框的縫隙里往外看了幾眼，見外面人都沒動作，這才放下心來。

在廁所的地上巡邏一番，這才找到半截木棍，手伸進懷裏取出火銃吹染，在木棍上燒出灰炭，在牆上寫起字來，手上的鐵鏈被拉扯的發出一陣響聲，他趕緊聽下手沖外面喊道：「馬上了昂，等會！」

這下，他手下輕了些，快速寫下幾字，將木棍丟進坑裏，這才假裝便提褲子便往出走，一副滿足樣。

「哎呀，真舒服，啊！多謝趙將軍！」他抬手沖趙梓行了一禮，抬眸與趙梓的眼神交互，下一刻便快速移開。

「還是趙將軍知道心疼人，不像某些人……」他說著故意往身後一瞥。

趙梓輕笑一聲，「少卿，他們也是奉旨辦事，你就別與他們計較了，少卿出來了，快帶去刑部復命吧！別耽誤了時間。」

那侍衛原以為趙梓會為難他們，沒想到趙梓這麼痛快放了人，還幫他們說話，心裏一怔，有些沒反應過來：「多謝找將軍，那屬下便先去復命了！」

「趙將軍，告辭！」

趙梓點頭示意，趙梓特意查看了一番周圍，確認沒人盯着他這才閃身進了茅廁，只是這味道確實有些……沈旭之這廝果真如廁了?他堵着鼻子掃視一眼，早身後的牆上發現了沈旭之留下的字。

「清明天下！」趙梓喃喃這四字，在腦子裏回憶一番，突的想到了什麼，不敢停留，銷毀了牆上的字快速離開。

「主子，沈旭之被押進刑部大牢了！」白曼清慌慌張張進來，卻不見紀伏的人，疑惑間又找出門。

紀伏潛伏在宮外不遠的林間，有人帶消息出來，得知沈旭之被押進刑部大牢的事，還有趙梓帶出來的那四字紙條。

清明天下，他若是沒記錯，皇帝的御書房正堂的牆上牌匾就是這四字。先皇題字，若是知道權鐸的心思，先皇必定會留一手，先皇當時身體狀況已有些虛弱，腿腳不便，連平日裏理政都是四皇子代替。

他那時突然要題字，說是為自己積福，其實是別有意味吧？

他抬眼，望着皇宮的方向，云然意識到他的思緒，「主子，您是要潛進皇宮?這只是沈旭之的猜測，萬一是皇帝引我們入局怎麼辦？」

「時間太緊，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必須進去查看，白曼清必定知道沈旭之被關押進大牢的消息，你去幫着她打探刑部的消息。」

「是，主子，您自己小心些！」

「李侍衛！」刑部大牢已有人在等，卻不見刑部侍郎的影子，沈旭之不免疑惑。

接頭的人是刑部的牢頭，看了眼沈旭之，「這位就是沈少卿?」

沈旭之高昂着頭，「正是！」

「這人心高氣傲，腦子有點不太好，您多留意！我們就先走了，陛下那邊還等着我們回去復命呢！」踢沈旭之的侍衛不屑的瞥了眼身後人，跟牢頭吐槽起來。

沈旭之不滿冷哼一聲，送走押送的侍衛，牢頭拉着沈旭之手間的鐵鏈，憨厚一笑：「沈公子，別來無恙，請您來我們這刑部一待！」

「牢頭大哥，這怎麼沒見刑部侍郎啊，按說我這麼腰重要的犯人怎麼也得是侍郎前來接應，就留您一人?」沈旭之由着他拉自己往牢房裏走去。

「哎呦，沈少卿，您想什麼呢？侍郎身兼重任，這些小事怎麼可能勞煩他親自來，都是我一手接應的。」牢頭笑呵呵的，倒是沒什麼壞心，開了間牢房門，在門外侯着。

沈旭之大搖大擺進去，站在門外，拉着他要鎖門的手：「那就是你不知道你們侍郎在哪了？」

「侍郎自然在公堂處理案子，沈公主您想見見?」牢頭說著，把沈旭之的手從自己手上撫去。

牢頭笑的讓沈旭之後背一涼，有些瘮得慌，趕緊擺擺手：「不，不用了，我就那麼一問！」

找尤辛，說不定給他把刑部的各類刑具都用一遍，他還是安分一些，反正消息傳出去了。

「好嘞，那您先休息，有事叫我！」

沈旭之點點頭，老頭離開，他這才有空審視起來牢房，乾草堆，和一張破爛不堪的木床，地面異常潮濕，時不時從腳底竄出去幾隻老鼠。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大叫一聲，為了報恩他付出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