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恐怖的太祖成法

第六十二章 恐怖的太祖成法

舊院歸燕橋南畔,一座三進二院的蘇式庭園前。

看着門上粉紅燈籠亮着,阮大鋮頗為慶幸地長舒了口氣:“還好,還好!”

秦淮舊俗,粉紅燈籠為招客專用,若是燈籠已熄,那便是有人已捷足先登了。

羅虎的心思卻全在庭園的名稱上,媚香樓!如果說,之前他對阮大鋮別有用心還僅是一種猜測,現下卻已十二分的篤定。

阮府管家上前扣動門環,將拜帖塞了進去。

少時,朱門大開,一個花信少婦扭着細腰迎了出來,火辣的身材,端莊的面孔,強烈的反差中蘊藏着極強的媚惑。

少婦衝著阮大鋮斂身輕福:“阮老大人萬福。”

“大娘多禮了。”阮大鋮對羅虎介紹道“媚香樓的當家李大娘,早年也曾紅遍十里秦淮。”

那邊李大娘一眼就認出了龔鼎孳:“龔先生,久違了。尊駕有了橫波大家,還來走馬章台,何其貪心也。”聽口氣,兩人過去可不是一般的熟絡。

穿過前院,眾人被讓上了一幢精緻的小樓,先是焚香凈手,又品評了一會牆上的字畫,才聽得樓梯處環佩叮噹,羅虎心弦一緊。李香君雖然身執賤業,可於幾百年後的名聲之響,怕還在某些碌碌無為的帝王之上。

不愧為聞名遐邇的‘香扇墜’,人未致暗香先到,見了真人更是驚艷。小巧纖細的身段,絕色傾城的樣貌,還都罷了,最獨特還是氣質風韻。

在羅虎看來,這個年代因為禮教的束縛盡多木頭美人,少了個性光輝的靈動。後世女子又矯枉過正,視張揚為不羈,以怪異為新潮,失了秀雅恰淡。而李香君卻恰恰是把靈動與秀雅有機的結合在了一起,她站在那裏,就已經是一幅流動的美麗畫卷。

名妓終是名妓,盈盈入座的李香君,只幾句話,幾個動作,就讓客人個個如沐春風。

龔鼎孳笑道:“這位羅公子,可是新曲大家,今日就是專門來與香君切蹉的,保管能讓你耳目一新。”

李香君美目一亮。

畢竟不是早先的紙上淡兵,考慮到時人的欣賞口味,羅虎沒敢用太過超前的曲調。而是選了邵氏的電影中那些脫胎於‘白局’(南京本地戲種,原本要再過二百年的樣子才能成型)的唱白。其時,演繹所唐伯虎點秋香的風流韻事流傳甚廣,倒也不慮眾人不懂那段背景。

李香君還真是‘金嗓子’,悟性也好,只聽了一遍更能將‘白局’淳樸的韻味,生動詼諧的唱腔,表現得淋漓盡致,別說聽眾們如痴如醉,便是李香君自己也有些欲罷不能,直唱了大半個時辰,方才勉強打住。

“這調子腔韻,就送與香君姑娘好了。今日之前無人聽過,今日之後也只許姑娘一人來唱,如何?”羅虎很是慷慨的道。

李香君喜極,深施一禮,盈盈下拜。卻將羅虎認做了半個師傅。阮大鋮與龔鼎孳也在邊上湊趣,恭喜羅虎收了個天姿極高的徒弟。

此時,樓下傳來一陣喧鬧,卻是羅虎他們留在外面的僕役護衛,與什麼人吵了起來。

李香君的貼身侍婢,又驚又喜地嚷道:“外面是侯公子的聲音!我就說了,侯公子是有情有義的人,去玉仙舫只是卻不朋友的情面,絕不是又看上了別的女人。可小姐就是不信,還說什麼要重做馮婦!”

“靈兒,休要多嘴。”李香君輕嗔薄怒,內心卻極是歡喜。

羅虎與龔鼎孳相對苦笑,想不到,今個竟做了人家小倆口的賭氣工具。

阮大鋮面色陰睛不定,卻是生怕羅虎會成人之美,痛痛快快地讓席而去。

對侯李之間的這場小風波,他是很早就知道了。便是侯朝宗分匆匆趕回來,也是他暗中使人通風報信。

做這麼多事的阮大鋮的意圖其實很簡單,就是想法設方讓羅虎與侯朝宗起衝突。侯朝宗是復社的骨幹,羅虎與他結怨便等於與復社結怨。羅虎背後有強大的順朝,復社靠山是東林黨與整個江南的仕人,他們若能掐上,對於飽受東林攻擊的馬士英一黨,那可是莫大的福音。就阮大鋮個人,也希望能借羅虎之手,好好整治一番,曾屢次煽起針對他的風潮的侯朝宗。

面對李香君萬分期盼的眼神,羅虎狠了狠心,對身旁的羅翼吩咐道:“翼子,你下去,請侯公子改日再來!”

羅翼應聲而去,樓下轉瞬便沒了聲息。

沒事的,我這伴當,煞氣重了點,趕惡客那是最拿手不過了。”羅虎半是炫耀半是解釋地道。

李香君惱得大了,卻又無可奈何,妓家最重先來後到,強行逐客更是行內大忌,只是先前才對羅虎的那點好感,卻直接成了負數。人也變沒精打采,只望能快快應酬完了,好去安撫受了氣的愛郎。

羅虎卻又使人喚來了李大娘,言道願以三萬兩為李香君的贖身。這下子,不光是媚香樓的人,連阮大鋮、龔鼎孳都直了眼睛,心下大呼作賊的就是富豪。

侯朝宗給李香君梳櫳開臉不過花了五千兩銀子,年前保國公朱國弼贖寇白門(與李香君同列秦淮八艷,素有俠妓之名。)也還不到二萬兩銀子。

李香君面寒如水,眼神充滿了對羅虎的鄙夷,更有被褻讀的憤怒,靈兒象一隻發狂的小貓,似乎隨時都會撲上來的咬羅虎一口。總之,那時候,連羅虎都覺得自己有點十罪不赦。

李大娘連呼了幾口粗氣,直接了當地回絕了:“公子是豪客,又是香君的知音,原本是香君的良配。只可惜,香君對侯公子早已情根深重,您還是另尋佳人吧。

‘復社在南京的勢力很大嘛,居然能讓李大娘如此忌憚,連養老銀子都不掙了。’羅虎決定將無賴進行到底:“既然如此。我就只好用強了,從今日起,李姑娘一日不答應嫁給在下,在下就包上媚香樓一日。李大娘盡可放心,銀子少不你一分。”羅虎語氣一厲,擺起長輩的架子:“那侯世兄知趣便罷。如若不然,在下自當代他父親管教一二。”羅虎就納悶了,有一個在順朝官居吏部右侍郎的父親,侯朝宗卻依然能在大明的‘忠臣義士’堆里混得風生水起,這情形也詭異了。

阮大鋮一邊大呼痛快,一邊又心懷惴惴。痛快的是,再沒有比堵在媚香樓逼娶李香君,更能激怒侯朝宗的了。心裏不踏實,卻因為他對事態已經失去了控制,到此刻,侯朝宗還沒與羅虎照過面,更不知道羅虎的真實身份,那麼這筆帳只怕還得算到了他阮大鋮的頭上,至少短時間內會是如此。

想到此節,阮大鋮心下一沉,好象自己是反被人家給算計了。

龔鼎孳只在一旁看笑話,對羅虎厲害他可是早就領教過的,老阮這叫自做自受。

稍後,李大娘就找個由子辭了出去,不必說,是給侯某人報信去了,羅虎也懶得點破,他正愁事情鬧不大了!

侯朝宗的反應還是很快的,才過了小半個時辰,小樓外就圍上了近百書生,一個個污言穢語的,只朝着阮大鬍子招呼。

看着樓下黑壓壓的人影,羅虎暗自嘆息。他知道,這些讀書種子未必與侯朝宗有多深的交情,之所以冒着得罪權貴的風險卷進來,十有是把眼前這場爭取美人的戲碼,當成馬士英一黨對復社對東林的嚴重挑釁了。想想歷史上清軍南下后,東林黨的領袖們的寡廉鮮恥,羅虎真為下面的人群不值,滿腔熱血用得不是地方,更加所託非人。

面對書生們的漫罵,阮大鋮初時還能沉得住,可隨着對方辱及阮家先祖的話愈來愈多,他不禁動真火,靠着窗戶手舞足蹈:“來人!拿我貼子去守備府,就說有暴民聚眾圍攻朝廷大員,讓他們速速調兵前來鎮壓。”

見阮大鋮發恨,唯恐愛郎吃大虧的李香君急得直跺腳,求情的話兒在嘴邊直轉悠,可天生剛烈的個性,卻讓她始終開不了口。

李香君卻是白擔心得了,書士雖然無拳無勇,可腦子裏卻總有使不完的奇招怪招。

“依太祖成法,捉拿貪官阮大鋮,阻擋者即忤逆太祖,大明官民人人得而誅之。”一個很清亮的聲音在樓下的喊道。

這喊聲似有無窮威力,剛才還喊打喊殺的阮大鋮腿一軟就是癱在那裏。

羅虎很是費解的地對龔鼎孳問道:“什麼樣的太祖成法,有這麼厲害。”

“大明洪武帝曾立一法,但凡紳民有發現官員貪贓着的,無論是其否在執行公務,不論是何時何地,都可直接扭送到有司。”龔鼎孳的小臉白得發亮:“自洪武朝之後,此法就再沒有行之於世,原以為是不廢而廢了,誰想到……”偷看了一眼有口吐白沫的跡象的阮大鋮,龔鼎孳懷着無限的同情道:“園海為官一向手長得緊,官場上的仇家也不少,真要如此這般地被書生們扭到了邢部去,那是要出大漏子的。到時就算馬相想保全他,也很難了。

大冷天的,羅虎竟感覺有把火在胸膛里燃燒。給平民百姓聞風抓貪官的權力,就憑這一條,朱元璋就可以號稱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反腐先驅。設想一下,要是後世也有這麼一道法律,那一年之內,舉國‘公僕’得換上多少茬啊,至少政府部門的‘吃拿卡要’會少得許多。

就是阮大鋮的神經快要崩潰的時候,幾個由軍士護衛的宦官,邁着鴨步,搖搖擺擺地闖進了媚香樓。

(個人覺得老電影三笑真的很不錯,假如上搜搜,百度就有。)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1644之逆流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1644之逆流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六十二章 恐怖的太祖成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