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同人不同頭
上午八點鐘,川流不息的車輛在道路上飛馳,行色匆匆的路人手裏要麼拿着新一天的報紙,要麼拿着剛出爐的菠蘿包,路邊的商鋪也陸陸續續的拉開卷閘門,開始新一天的生計。
九龍太子道聖德肋撒醫院,孔雀皇夜總會的老闆,同記元老叔伯大鼻林走出自己新買的平治進入醫院大門。
淡定的就像是準備邀請三兩老友準備去喝一喝早茶,好像昨晚被砸需要整頓的夜總會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
“鼻林叔?您老怎麼過來了?”
昨晚大嘴華被斬了十多刀,雖然沒有觸及到要害,但此時的他上半身已經密密麻麻的纏滿了繃帶,傷口被的麻藥隨着時間消散,火燒的刺痛也隨之而來,但大嘴華看到
從病房外走進門的大鼻林,仍然呲着牙從病床掙紮起半個身子,靠坐在床頭,努力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讓大鼻林感覺他並沒有什麼大礙。
大鼻林混了大半輩子的江湖,現在被同樂堂的尊稱一聲元老叔伯,但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已經不算是江湖人。
大鼻林年輕的時候也闖蕩過砵蘭街,希望能創闖出個名頭來,但跟絕大多數人一樣,要麼屍骨無存要麼就是不入流。
他屬於後者,在街上代客泊車,在夜總會端茶倒水,做的最大最有面兒的買賣就是在門口代客泊車,得虧他擦的一手好車,被一“地產老闆”看中,一併帶去當了司機。
消失一年多之後再回旺角,就不在參與任何江湖事,而且地產經理的名言做起了地產買賣,鼓勵老年人建立互助會,眾籌開發養老院,互助會成員眾籌資金死後退還子女,自己就醫或者住老人院時乃至過世,一切免費。
實際就是騙老年人口袋裏的養老金,“項目”幹了一年就被人發現,“地產老闆”被人當街斬死,不過他因為盤子小,脫手快倒也算抽身及時,沒暴露不說還大賺了二十幾萬。
拿着這一筆斷子絕孫的黑心錢,他並沒有和其他古惑仔那樣要麼買一台好車裝13要麼去娛樂場所千金散盡,而是跑去新界收了兩個丁權,還沒來得及賺錢蓋樓,丁權政策就取消了,丁權被炒的幾倍翻漲,他又轉手賣掉開始做裝修公司,裝修生意做了幾年之後,大批字頭猛人湧入裝修市場,靠強買強賣欺行霸市壟斷各個樓盤的裝修生意,鼻林乾脆把生意再度賣掉,第三次返回油尖旺。
這一次,他不再是第一次時不入流的小角色,也不是第二次被油尖旺江湖人稱為大鼻的騙子,而是江湖人眼中的大水喉口鼻林叔。
他拿錢出來開了這家孔雀皇宮夜總會,睇場的人選本來是打算給自己的老社團同樂堂,可同樂堂這些年的發展可沒有他一半的順,從一個叫的出名堂拿的出手的三流,成了那種養鳥釣魚的夕陽社團。
所以他乾脆直接放出了風,要把睇場的權利放出去。
這一下,聯合的佐敦仔,東興的五虎,新記的陳耀慶,斧頭俊,和記要打上月球插旗的串爆都親自登門對這位江湖前輩鼻林叔打過招呼,希望鼻林叔給個機會,讓他們能安排自己手下來夜總會睇場。
號稱要帶社團打上月球的串爆自然巴閉,但大鼻林更加鐘意那些敢打敢殺的年輕人,東興五虎也好陳耀慶也罷,在油尖旺名聲赫赫,而且懂做人,知道分寸,有他們任何一個人負責睇場,都能讓自己這個夜總會老闆省去很多心思。
為了這個睇場全力,雙方天天在砵蘭街開始曬馬,眼看着裝修完畢要開始營業了,幾波人也沒有分出個高低來,可偏偏事情鬧到這一步,大鼻林誰也不好得罪,這個睇場的權力給任何一個人其他人都會不服,閙起事來這個生意就沒用辦法繼續下去,大鼻林心裏頭急但是又沒有任何辦法。
這時一個電話打了過來,五分鐘時長徹底蓋棺定論,倒不是電話里的人給大鼻林許諾了什麼什麼好處而是電話的那一頭是聯合的龍頭藍鯨,藍鯨看似不拘小節、大大咧咧,實際心思縝密、粗中有細,人很是仗義,屬於大智若愚一派,他一開口什麼五虎什麼陳耀慶斧頭俊都得靠邊。
雖然藍鯨這個老同志親自下場有些不講武德,但孔雀夜總會的場子還是被聯合有驚無險的拿了下來。
“手下弟兄傷的怎麼樣?”
大鼻林身穿一身黑色筆挺西裝,戴着金絲平光眼鏡,如果不是領口掉出來的小指粗的大金鏈子,怎麼看看都與社團無關是一位成功商人。
不得不說大鼻林能從一個騙子轉變成一個成功商人,還是很會做人,見面不談自己的損失,不追究大嘴華辦事不力的責任,反而是關心起大嘴華跟手底下弟兄們的身體,大嘴華感動的連身上的傷都不痛了:
“各個掛傷,有三個如今仲昏迷不醒,鼻林叔,不是我同這班手足不夠種,而是洪興那群撲街不講武德玩偷襲,凌晨五點了,天都快亮了,店也打烊了,場子裏的弟兄就只有十多個,但是我沒每一個人慫,拿着刀子就跟洪興幾十個人干,十幾個弟兄全都倒下之後,夜總會才被他們砸場,對方也被我們砍翻二十幾人。”
鼻林拍拍大嘴華掛着吊瓶掛水的手臂:
“我知,放心,你大佬那邊我會打電話,弟兄們的湯藥費我也給里,你安心養傷,聽人講,昨晚大摩帶越南仔與潮州仔把咸濕斬了,洪興那班人當然是藉助這件事來油尖旺搞搞事,看下能不能勒索我這個聯合在尖東的大水喉,拿到些油水。”
聽到洪興這兩個字大嘴華面露猙獰,用手輕輕碰了一下臉上包纏的紗布:
“可惜洪興是打着道義的旗號,說我們聯合不守規矩,用江湖規矩來堵口,咸濕死了買的仇我們都沒報,沒想到這些人還倒打一耙……嘶……要不然我一定打電話給鯨爺,讓他……嘶…”
“那個叫大摩的馬夫準備響朵呀,搞這麼仗勢不怕搞出江湖大風暴?”
鼻林嘆了口氣:
“我做正行這麼久了,雖然我也在砵蘭街混,但見都沒見咸濕那個撲街幾次,不在江湖久了誰都覺得我好欺負,越南仔……潮州佬…洪興……是想借我的夜總會響朵,當我大鼻林是流架?你安心養傷,我找人搞定他們,阿福啊,打電話給北角的陳先……”
鼻林坐在陪護椅上說到最後,打定主意,開口讓自己的司機打電話,就在叫阿福的手下剛準備拿起流動電話撥號時,外面大嘴華一名從北角趕來醫院照顧他的弟兄快步走進來,朝大嘴華使眼色,大嘴華大聲說道:
“鼻林叔又不是外人,講啦?”
小弟開口說道:
“大摩帶了果籃鮮花過來探傷,被認出的兄弟堵在醫院外。”
“他一個人來?”
大嘴華還未開口,鼻林雙眉一挑,搶先開口問道。
“是呀,鼻林叔,兄弟們檢查過了就一個人。”小弟看向鼻林說道。
鼻林與病床上的大嘴華對視一眼:“你同大摩打過咩?他做人如何?”
“缽蘭街大摩這小子倒是會做人,場子生意好的晚上,我找過他調馬救急,他來人快不說還不抽水嘅,昨晚他也在,從頭到尾都未踏進過夜總會一步。”
“聽你說這小子倒是知道和氣生財,搞大新聞插旗響朵這樣的事情他應該不會去做,不過也不是沒可能,聽說洪興現在旺角的話事人可是空着的,拿不準這小子是準備半路從馬夫轉行準備做雙花紅棍呀?”
鼻林吐了口煙霧,語氣有些疑惑。
大嘴華想了想:
“會不會是準備借這次機會把夜總會睇場拿了幫洪興在砵蘭街徹底站穩腳跟?”
鼻林彈了一下煙灰:“靠搶來的,第二天就要撲街。”
突然他彈煙灰的動作猛然一頓,鏡片后的雙眼炯炯盯着大嘴華:
“除非,他也清楚洪興這次不是捧他出頭,是擺他上台,他同洪興那班人同頭不同心!”
說完之後,他看向那名小弟:“請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