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離鄉
彷彿是最後的晚餐，發喪后的那頓晚飯吃的很是壓抑，一則／是一帆家人均為慘死，按照以往的慣例，是絕對要請那些先生來家中驅邪的，二則是因為一帆回來當晚那些婦人的所見所聞，雖說後來不知為何大家都不約而同地不再提起，但始終是大家心中的一根刺。
晚飯後，一帆二叔交道房間中，將自己所有的儲蓄都拿了出來：“二叔，這次辛苦你了，要不是你在這裏頂着的話，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一帆說的是大實話，下一刻，包裹着黑色膠袋的錢就被推了回來，二叔還是一貫有些局促地對着一帆笑笑。
“丫頭啊，你把還是我大哥呢，現在大哥大嫂都走了，剩下你一個人，有什麼打算？”逝者已矣，他此刻最擔心的便是這個女娃子，要是在村裏的話，他倒是可以稍微照顧一下，可畢竟她如今已經長大，今年都畢業了，按說是不會待在這小地方的。一個人要出去闖蕩，沒有點錢傍身怎麼行呢？
想到這裏，二叔想起一事，不由問道：“之前聽大哥說，你已經在大城市中找着好工作了，你是不是要回去？”這丫頭要是真的在大城市生活，他更是不放心了。
唉，說來說去，還是他沒用。大哥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只能在後面瞎忙活。這幾天辦喪事，多虧了丫頭帶回來的這些朋友忙前忙后的，他也算是看清楚了，這侄女現在的本事不是他可以想像的，只不過他畢竟是長輩，不免還是擔憂。
二叔這一說，一帆立即便明白過來，一把又將那黑色膠袋推了過去，見二叔還推脫，又將他的手使命按住，這才道：“二叔，你看我這些朋友，本事都大着呢，所以您就別擔心了。而且這幾年我在學校也賺了一些小錢，您這麼些天也累了，出力就算了總不能還讓您出錢吧。”
見二叔還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樣，手中還在推着，一帆遂拿出了一張卡來，在他面前晃了晃：“我這卡中還有好些錢呢，您就放心吧，而且我工作不還有工資嘛！”她知道二叔家裏四個女兒，一個個都當寶似的，一直供着讀書，就想着能像自己一般，能夠走出這片土地，所以家境比起自己家來更是不如，這次忙活了三天，她已經很愧疚了，總不能因為這個讓他們背上債務吧，今天她朝艷紅借的這三萬，對於艷紅她們來說只是九牛一毛，自己如果工作了也許兩三年就可以還完，但對於二叔一家來說，也許意味着三四年的窮苦。
“是，是這樣啊！”二叔臉上有了些釋然，想到家裏的情況，還有一直不饒人的婆娘，這才將膠袋收了回去，隨後又補了一句，“那丫頭你要是缺錢，一定要跟二叔說，知道嗎？二叔雖然沒出息，但也是你如今最親的人了，你…”
一帆靜靜地聽着二叔嘮叨着，眼中湧現出感激之情。親情對於此刻的她來說，是最缺乏的，二叔能在此刻站在她身邊，她已經滿足了。
夜，已深。
村外後山腳下，草地被踏出了幾道小路來，有些凌亂不堪，原本一直鳴叫的蛐蛐突然停了下來，夜風也似乎停滯，連帶着掛在天邊的明月也有些朦朧起來。
新堆砌的兩個墳包一大一小，靜靜地陪着石碑佇立着，驀地，那大的墳包上壓的嚴嚴實實的土突然鬆了一下，幾粒指甲蓋大小的砂子從上頭滾落下來。
“嘎嘎…”是烏鴉的叫聲，平添了一股恐怖氣息，一個醉漢剛好從此經過，突然圓瞪雙目，眼白一翻，昏了過去。
第二天，一帆是被一陣吵鬧聲叫醒的，出去后艷紅竟然也被吵醒了。想到這幾天因為自己神思恍惚，讓艷紅委屈着住自家那矮矮的土培房，一帆心中本就有些愧疚。沒想到今天更是被村裡人這麼暴力吵醒了。
“怎麼回事啊？”不比宿舍，艷紅也沒有在學校那樣發起床氣，和一帆一起走出門去，只見一帆二叔攔在大門口，被人拉拽着，這推推嚷嚷的樣子，着實讓一帆心中疑惑，這究竟是怎麼了？
“陳一帆，你給我出來，你這喪門星，剋死了自己的家人還不算，還想害我們家老爺子啊！”人進不去，不代表聲音也一樣。見那陳老二一直擋在門口，與他糾纏的婦人眼睛瞟到了往外走的一帆，頓時便底氣十足地叫嚷起來。
她可是看準了這學生妹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反駁的，這些個只知道死讀書的人，怎麼會說得過她這個天天與家人吵的高手？
一帆和艷紅一邊走，嚴強不知什麼／事後冒了出來，在她們身邊低聲解釋着：“那女人說是自己家公公昨天夜裏被你們家晦氣粘上了，凌晨被發現昏倒在你父母的墳地邊上。現在倒是醒過來一直傻傻愣愣的，見到人來了，就喊有鬼。”很常見的事情，也能吵成這樣子。
嚴強語氣有些不屑，一帆走到門口，見那婦人應該是村裡婆媳關係處的最差的那個，經常聽七大姑八大姨說她的是非。按一帆的本性，是不會理會她的，圍觀的人中倒是有部分人辨是非的，一直對着她指指點點。只是，一帆心裏微微發憷，她是知道的，鬼神真實的存在。
“說吧，你想怎麼樣？”一帆懶得和這無賴的人爭辯，索性亮牌。
“丫頭！”
“一帆。”兩道詫異的聲音，一帆見對面的婦人愕然，這才笑着說，“說吧，多少錢？”說來說去，不過去錢的問題而已。一帆現在已經明白，即便是自己這原始的村落，錢也能驅鬼神。
見人群散了開來，一帆這才愧疚地看着艷紅，鄭重說著：“艷紅，你放心吧，我會很快吧錢還給你的。”
“說什麼傻話呢，我是缺你那點錢的人嗎？”艷紅一捶過去，忽又緊緊將一帆抱住，“現在我們宿舍也只剩我們相依為命了，一帆，答應我，以後有什麼事一定跟我說，好嗎？”
“不是還有…”一帆疑惑，抬頭間對上艷紅略略悲傷的眼神，忽的頓住，點點頭。
一帆鎖住自家小院，將鑰匙交給二叔后，坐車回去。一場悲劇，她倒是背了很多債務，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這個了。
莫天問和菩耶在喪事辦完后，就不知所蹤。畢竟不是同路人，一帆在艷紅問了兩次之後已經將兩人在記憶中刪除。
或許以後，再也沒有相聚的機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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