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第二十八回

考核還在繼續進行着,縣衙內四個少年被安排坐在縣衙大堂之中,身側站着衛兵。王復雲,郝凌宇和錢夕夕三個人坐在了左側,右側就只有夏昑嵐一個人坐着,至於王碩則被帶去了縣衙的後堂休養。

“真是造孽了,凌宇啊。”錢夕夕倚着椅背,兩隻手雖然戴着鐐銬,但依然可以活動。

“還不是他惹的事。”郝凌宇憤懣地看着坐在對面的夏昑嵐。

夏昑嵐聞聲啐了一口。“你這個逃婚的傢伙還有臉說話?”

“我就說了,怎麼樣,你既然有本事在縣城用修為,那你現在怎麼不敢來打我啊?”郝凌宇衝著夏昑嵐吐着舌頭,一頓口舌輸出。

夏昑嵐剛要衝過去教訓郝凌宇,卻又被衛兵按在椅子上起不了身,他憋紅了臉只好衝著郝凌宇吐口水,而郝凌宇也不甘示弱,回以顏色。

被夏昑嵐的口水飛濺到的錢夕夕也加入了互吐口水的大戰,只不過他還沒吐幾口就被身後的衛兵給制服了,兩個衛兵一左一右掐住錢夕夕的肩膀。

“不是,他都吐我口水了,你們按着我是幾個意思?”錢夕夕慍怒地回頭瞪着兩個衛兵,卻被兩個衛兵給瞪了回去。“我錯了……”錢夕夕一下子蔫了下來,他只好在精神上對郝凌宇提供着支持。“凌宇,吐死他個狗東西!”

夏昑嵐醞釀一口唾沫,遠遠地就沖錢夕夕啐了過去,惹得錢夕夕敢怒不敢報復。

和他們三人打得火熱不同,王復雲也坐在了縣衙的大堂里,他側目看着這三個戴着手鐐還被衛兵監視着的傢伙。自己雖然沒有被戴上鐐銬,身後也沒有衛兵監視,自己反倒像是來縣衙做客的一樣,除了沒有為他準備茶點之外也毫無區別。

“復雲,你幫着凌宇一起啐他!”錢夕夕見郝凌宇漸漸敗下陣來,急忙招呼起王復雲來。

“你們倒是樂子其中啊。”縣衙外傳來聲音。

聞聲郝凌宇和夏昑嵐戛然而止,立刻停下沖對方吐口水這樣幼稚的舉動,反而錢夕夕趁着一屋子人都被門外的動靜吸引注意力的同時,一口濃痰直奔這夏昑嵐就吐了過去,不偏不倚吐在了夏昑嵐的腳面上。

“死胖子!”夏昑嵐一雙要生吞活剝了錢夕夕的眼神,惡狠狠地瞪了過去。

而此時,縣衙門外甲胄男子與另外兩人不緊不慢地來到大堂里。王復雲等人順着進門的三人望去,走在最前面的便是那甲胄男子,兵武堂武騎尉將軍楊健戚;在他的左邊是武學堂的司解鄰,一身白藍相間的長袍,頗有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而在右側的則是雲州凌雲武宗的賈仝,白須垂胸,身着淺橙色的長袍,左胸處綉着凌雲武宗的字樣。

楊健戚瞧了屋子裏的四人一眼,徑直走向縣衙的首座,其餘兩人輕笑着也紛紛落座。

“你們三個人,觸犯了天明的律法,可知罪?”楊健戚盯着台下三個人問道。

夏昑嵐把頭一扭不予作答,錢夕夕吞了口唾沫也語塞了,王復雲一掃上座的三人,他對律法是一無所知。

“按天明律,城池內擅自動用修為,輕則發配前線,重則廢除修為蹲苦窯。”郝凌宇直言回答道。

至於郝凌宇為何會懂得這些,他只能說是單純的無聊,若不是被他爹逼着修鍊,郝凌宇甚至連修鍊都沒有興趣。百無聊賴被關在城主府的郝凌宇自小就飽讀萬卷書,從天明律法到前朝逸聞,再到山野閑談可謂是無所不知。

楊健戚被郝凌宇的回答先是一愣,隨即笑道。“既然知道還犯,屬於明知故犯,當罪加一等。”

“敢問將軍大人,何罪之有?”郝凌宇不解地問道。

他這一番回答不光愣住了楊健戚,也愣住了在場的一眾人。

“何罪之有?你剛才不是說得很清楚嗎,城內善用修為……”

“可是按照天明律法,若是有人在城池內善用修為,其餘修鍊者有義務在城衛到來之前設法抵擋降伏。”郝凌宇直言不諱道。“他夏昑嵐身為飛雲城少城主,善用修為,違反天明律法,那我用修為與其抵抗……”

“還有我,我也是!都是他先動的手,我們屬於自衛!”錢夕夕抓住機會也叫喊道。

“呵呵,好一口伶牙俐齒,合著本將軍還要嘉獎你們了?”楊健戚和司解鄰還有賈仝交換了一下眼色后,又看向郝凌宇。

“將軍大人,嘉獎就不必了,這是我們天明有志之士應該做的。將軍大人只需要將晚輩等人釋放便可。至於夏昑嵐……”

“他該如何呢?”楊健戚笑問道。

“身為少城主,明知故犯,理應立為典型,以正天明律法之威嚴。”

“郝凌宇,你!”夏昑嵐眼看着自己被扣上帽子,心裏自然不痛快。

郝凌宇瞪了夏昑嵐一眼,繼續面向楊健戚說道。“不過夏少城主也是一時年輕冒失,將軍大人批評教育一番,再請夏城主前來贖人最好。”

“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楊健戚笑着突然臉色一變,嚴肅道。“不過你似乎漏了一件事。”

“敢問將軍大人何事?”郝凌宇眼神一動,他早在被帶來縣衙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剛才的一番發言也是無懈可擊,殊不知楊健戚是何意思。

“你們剛才在縣衙內互相吐口水,藐視公堂,這個罪名又當如何?郝小公子不妨作答。”

“這……”郝凌宇一時語塞,他還真是疏忽了,千算萬算竟然漏了這一點。

見郝凌宇臉色有些難堪,錢夕夕也一陣哀嘆,口中喃喃自語。“完了完了,我也吐了,還是當著面吐的……”

另一邊夏昑嵐反倒轉怒為笑。“哈哈哈,郝凌宇,你不是能狡辯么,繼續啊!”

“你罪加一等,還有臉嘲笑我?”郝凌宇狠狠瞪着夏昑嵐,思考片刻,恭敬地衝著楊健戚抱拳請罪。“晚輩有罪。”

“有罪就行了。”楊健戚聞言也鬆了一口氣,身邊司解鄰和賈仝也雙雙向楊健戚投來顏色,三個人小聲說著悄悄話。

“差點就被這小子給混過去了。”楊健戚嘖嘴道。

“是呀,沒想到年紀輕輕臨危不亂還能義正言辭做出如此言論。”賈仝捋着鬍鬚,目光望向郝凌宇。

“那就還是按照商量好的來了,司兄那邊可已安排妥當?”楊健戚問道。

“依律執行,想必兩位城主大人應該也不會怪罪將軍的。”司解鄰回答道。

楊健戚微微點頭,輕咳兩聲,又看向郝凌宇。“既然認罪了,那你們三人按律就要發配前線,並且要殺敵十人才可脫罪。”

“大人……”郝凌宇和夏昑嵐幾乎同時開口。

“我還沒說完呢。”楊健戚打斷兩人。“不過諒你們初犯,且年紀尚輕,就不必去前線殺敵了,不過以儆效尤,你們三個人統統分配到兵武堂修鍊。”

“大人,他……”郝凌宇倒是對這個裁定沒有異議,只是他一指夏昑嵐。

“不必多說,再有異議,統統發配!”楊健戚不容置疑地拍案說道。

“是!”郝凌宇放下手,餘光掃見夏昑嵐那得意的嘴臉,好似聽到了夏昑嵐的心聲——你不是伶牙俐齒能說會道嗎,結果呢?還不是一樣,大家統統分到兵武堂了,我一樣有機會教訓你。

錢夕夕安慰着郝凌宇。“放心,起碼我們不用上前線了。”

楊健戚見三人都不再吱聲,這才算是心滿意足。“你們三個現在就可以去報道了,不過為了避免你們再惹事,我會安排衛兵押送你們。”說罷,擺手吩咐衛兵卸去三人戴着的鐐銬。

一直彷彿是局外人的王復雲此時突然站起來身來。“大人!”

正準備和司解鄰還有賈仝離席的楊健戚這時才想起來,衙門大堂內還有一個人。

“哦,你……王家村的小子,你想問什麼?”楊健戚重新坐下身,正聲問道。

“小人應該沒有違反律法吧?”王復雲試探性地問道。

“的確是沒有。”楊健戚想了想,他好像光是注意了那三個身份不一般的少年,卻漏了眼前這個,硬要說他還是作為受害人,自然是無罪的。

“那小人可否去參加考核?”王復雲又問道。

其實在被押解到衙門的時候王復雲就一直在想這事,畢竟他能夠來縣城,目的就是為了考核,結果落得這般田地,萬一考核官不讓自己參加考核了,豈不是白來了一趟。

“考核一事,等你同村那位恢復之後,你和他一起再度考核吧。”楊健戚不假思索地說道,當他話剛落地,衙門外衛兵便前來報告王碩已經蘇醒的消息。

楊健戚點了點頭,退下了衛兵后,正視着王復雲。“既然他已經蘇醒了,那你們兩人便跟着最後一批報名考核的隊伍去參加考核吧。”

“多謝大人。”王復雲拱手作拜跟隨離開的衛兵一道去尋王碩。

王碩服用了錢夕夕的丹藥此時已經恢復了許多,從王復雲那兒也得知了郝凌宇和錢夕夕被派去兵武堂的事情。

“那個姓夏的和你打了?”王碩活動着臂膀。

“打了”王復雲坐在王碩床邊,平靜地回答道。

“可有替我教訓那傢伙一頓?說起來這傢伙下腳真重。”王碩憤憤難平。

王復雲遺憾地搖着頭。“沒有打過。”

“你不是也說了嗎,那傢伙竟然用修為。”王碩坐到床邊,拍着王復雲的肩膀。“好歹我也是修鍊者,若是用修為,我一定不會輸。”說著王碩又攥起拳頭比劃着。

“你既然已經無大礙了,我們還是去參加考核吧。”王復雲暗自嘆了口氣,撐着膝蓋站了起來。“走吧。”

就在王復雲和王碩還在衙門後堂的時候,前堂之中此時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楊將軍真是好不威風啊。”

楊健戚賠笑道。“哎呀,不知道是什麼風給夏城主從飛雲城給吹來了這小小的合雲縣?”

他口中的夏城主正是夏昑嵐的父親,雲州飛雲城的城主,夏駿天。

“也就別繞彎子了,我親自前來,楊將軍不會不知道所為何事。”夏駿天一揮衣袖,絲毫不將楊健戚放在眼裏。“犬子在貴地犯了事,我自會處置,楊將軍放人吧。”

“夏城主,這恐怕不合規矩吧,令公子畢竟是觸犯了……”

“楊將軍你不會是忘了吧,區區縣府衙門有什麼資格給府城之子定罪?”夏駿天咄咄逼人道。“就算是有罪,觸犯了律法,那也是押送到府城吧。”

楊健戚自然是知道這事,此刻被夏駿天問罪,自己也確實是不佔理,只能寄希望於司解鄰和賈仝身上。

“夏城主所言不虛,只是……”

司解鄰正欲開口,卻遭到夏駿天一個冷眼。“你是什麼東西,區區一個武學堂考核官,這裏有你說話的份?”

司解鄰無奈閉口,低下頭小聲對楊健戚說道。“抱歉了,楊將軍……”

楊健戚又氣又怒,卻還得賠着笑臉,小聲地埋怨司解鄰。“你當初怎麼不提醒我還有這麼一出,哎,司兄你誤我啊。”

一旁賈仝見狀,捋着鬍鬚,勸道。“夏城主您也不必動怒……”

“動怒?今日若是無法給出一個交代。”不容分說,夏駿天陡然爆發出驚人修為,直撲賈仝而去。

剛才還老神在在的賈仝此時被夏駿天突然爆發的修為氣息震得臉色慘白,口中支支吾吾地說道。“騰……騰空期……”

“夏城主還望息怒。”見狀,楊健戚急忙勸阻。“我這就讓人去請小公子交由城主大人,還請夏城主手下留情。”

夏駿天得到楊健戚的承諾,這才收回修為,彷彿無事發生一般冷眼掃視着三人。“那就有勞楊將軍了。”

楊健戚擦了把冷汗,餘光看向賈仝,此時的賈仝已是滿身汗水淋透,哆哆嗦嗦才放下捋着鬍鬚的手。明知剛才夏駿天用了修為,但楊健戚卻拿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只得老老實實祈禱夏駿天早點兒領着夏昑嵐離開。不必說此時用什麼天明律法去制裁他了,夏駿天的修為威壓如此精練,明擺着是要給一個下馬威,唯一被修為壓制的人證就只有賈仝,讓賈仝站出來指認?怕不是當場賈仝被夏駿天用修為威壓殺死,也只能定性個意外暴斃。

還不等楊健戚有舉動,縣衙外又不請自來一人,還未見人影卻已經先聞其聲。

“喲,夏城主不在飛雲城待着,怎麼來我凌雲城治下了?”

說話之人夏駿天再熟悉不過,他陰沉着臉扭向身後。“怎麼,我來了你不歡迎?”

“歡迎?當然歡迎了,咱們可是差點兒成了親家不是。”

聞聲只見衙門外凌空落下一人,只見那人面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稜有角,雙目烏黑有神,顰笑之間猶如沐浴春風。頭戴束髮烏金冠,一身紅金長袍,胸前外襯一件鎏金護心甲,腰系雙劍,一副儒將氣質,正是凌雲城城主郝莘。

“見過郝城主。”楊健戚急忙作拜。

“你且退下吧。”郝莘單手托住腰間雙劍。“夏城主大駕光臨,你竟然不賜座不奉茶,這可有違我們的待客之道吧。你且先去將我那犬子和夏公子喚來,對了,還有錢家的那個小胖子也一起叫來吧。”

郝莘吩咐完楊健戚,又看向正座上司解鄰和賈仝。“你們也先退下吧,我且與夏城主一敘。”

“是,我們先告退。”司解鄰也沒多想,攙着已經兩腳脫力的賈仝,一步一拖地出了堂去。

堂外楊健戚正在等候他們兩人,一見兩人從縣衙出來,他又埋怨起司解鄰。“你說這是什麼個事啊。”

“哎,我也沒想到兩位城主都會來。”司解鄰也是無奈,他本意只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方面不至於按律處置他們三人,另一方面還能用稍加懲戒以正律法,再一方面他們三人入了兵武堂后若是天賦秉異,自己武學堂也好將他們納入門下以壯聲勢。本是一舉三得,可萬沒想到竟然惹來兩位城主大駕光臨,其中一位顯然還是來問罪的。

“也是我疏忽了,他們三人的身邊還有護道人,恐怕接下來還會再來一位。”楊健戚一想到也是遭了心,三面不討好。“哎,早知道就不該摻和。”

“楊將軍,現在如何是好?”司解鄰攙着賈仝問道。

“我去請三位小祖宗,你先將賈老兄送去休養,至於考核就先暫緩吧。”楊健戚看着一蹶不振的賈仝,倒吸了一口涼氣。“另外縣衙周邊百姓統統驅散,今日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一概設法封鎖消息。”說著,楊健戚回首望向縣衙大堂。“但願這縣衙等會兒還能保得住……”

與此同時,縣衙大堂內,郝莘和夏駿天兩人對面而坐,顫顫巍巍的侍者為兩位城主大人奉了茶就匆匆離開。

“夏老弟,這事還是為兄的對不住了,管教不嚴,折煞了你們夏家的面子。”郝莘端起茶杯恭敬地對着夏駿天表示歉意。“為兄以茶代酒,自罰一杯。”

“哼,你也用不着惺惺作態,若是沒有你這個當爹的唆使,你家那小子又怎麼敢做出逃婚之事。”夏駿天後仰着身子,雙手交叉擺在胸前。

“夏老弟是誤會了,我那犬子所作所為皆是他擅作主張,那天我可是親自上門去的,哪曉得他就逃了呢。”郝莘見夏駿天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好自己獨自飲了杯中茶水。“夏老弟,你說怎麼辦吧,為兄絕不干預。”

“你家小子等下過來,我便綁了他去。”夏駿天乾脆地說道。

郝莘微微眯起雙眼。“其實為兄這幾日也想過,若是可以早就親自去抓了他,綁着送上夏府了。”隨即郝莘話鋒一轉。“但是強扭的瓜不甜,相信夏老弟也不希望令女不幸福吧。”

“你這話說得,倒似我夏家求着你兒子來入贅的了?”夏駿天慍怒道。

“當然不是,若是咱們兩家喜結連理自然再好不過,也是飛雲城與我凌雲城的一樁美談。”郝莘笑道。“可是我那犬子驕縱紈絝慣了,回頭萬一又得罪了夏老弟如何是好,所以婚約一事,要不我回去和夫人再生一個,然後……”

“郝莘,你存心耍我?你兒子逃婚一場,已經讓我夏家在雲州丟盡顏面,若不是看在你凌雲城的份上。”

“你當如何?”面對夏駿天的怒火,郝莘也不再作態,他放下茶杯,冷聲說道。

夏駿天一言不合陡然爆發起自己的修為直撲郝莘而來,郝莘也同樣激起修為與夏駿天分庭抗禮,一時間兩人僵持不下,誰也無法壓制住對方。

而就在此時,第三人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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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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