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大言不慚!拳腳之下見功夫!”王碩聽聞夏昑嵐的譏諷,頓時氣憤難平,只見他怒吼一聲,雙拳緊握,腳踏箭步徑直衝上擂台。
“雕蟲小技。”夏昑嵐踮腳後撤半步,雙手朝着身後一背。“對付你我也讓你兩隻手臂!”說罷,單腳點在擂台之上,縱身躍起,踢出一腿。
見狀王碩急忙抬起雙臂格擋,雖然擋下了夏昑嵐的飛腿,卻也一個踉蹌連連朝後退去。“看招!”
王碩握拳揮舞,毫無章法可言,全憑一身氣力,乍一看竟然逼得夏昑嵐一味躲閃,可實際上王碩一番揮拳若是消耗十分氣力,那夏昑嵐蜻蜓點水般的躲閃卻只消耗半分。
“看來你的狗腿子也就這點兒本事了。”夏昑嵐一邊躲閃一邊還不忘譏諷,只見他說著話的同時,腳下動作行雲流水,一個墊腳躲開后,緊接着腳掌落地一刻,身子微側避開王碩的拳頭,然後衝著王碩當胸一腳,驟如風起,疾如閃電,筆直踢中王碩。
而王碩驚愕之間被夏昑嵐一腳踢中胸口,還不等他的身體反應過來自己被踢中,卻又見夏昑嵐原地迴旋,彈腿左右開弓,啪啪幾聲破空聲,王碩甚至都沒看清楚他的腿路,猛然間只覺自己胸口一悶,緊接着是口中一甜,再接着只看見夏昑嵐的身形逐漸變低,天空湛藍,白雲,樹蔭,倒立的人群……
夏昑嵐此時已經收了腿,一撣衣擺,側臉傲視。“一個武技都不會的廢物也敢出頭,可笑。”說罷他又將目光對準郝凌宇。“輪到你了!”
聽聞着擂台四周圍觀者們爆發出熱烈的喝彩,郝凌宇一臉憤懣地瞪着夏昑嵐,和錢夕夕一道將摔落擂台的王碩攙扶起來。
“該你了!”夏昑嵐繼續叫囂着。
錢夕夕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枚丹藥有些肉疼。“早知道還不如你上去挨一頓揍,這樣我還能省一顆丹藥。這丹師盟的丹藥每一枚可都不便宜啊。”錢夕夕一邊沖郝凌宇牢騷着,一邊扣住王碩的下顎將丹藥送入他的口中。
“丹師盟的丹藥應該沒問題,你先護着王碩兄弟。”郝凌宇翹首望着夏昑嵐,餘光卻又掃向一直未曾發聲的王復雲。
郝凌宇心中暗道,你這傢伙難道就熟視無睹看着嗎?
王復雲自然不清楚郝凌宇心中所想,他剛才一番在王碩和夏昑嵐交手的幾息功夫一直在觀察,王碩不敵這是早已註定的,只是不曾想這夏昑嵐下手如此狠毒。從乾爹王北宇那裏學習過武技的王復雲心中瞭然,這夏昑嵐的武技十之八九也是腿腳功夫。
郝凌宇等了半晌也不見王復雲有反應,悄悄問着錢夕夕得知他手中還有幾枚救命丹藥之後,索性心一橫,正所謂輸人不輸陣,技不如人那是甘拜下風,若是怯戰反倒折煞了自家名聲。“夏昑嵐,你等着,我……”
“夏公子,我來挑戰你。”
王復雲一步搶在郝凌宇前頭邁上擂台,郝凌宇此時心裏卻又產生一了個矛盾,之前他或許是想讓王復雲來替自己擋一下。可當王復雲真的站上擂台,轉念一想王碩,心中不由得多了幾分擔憂。“他的實力到底如何?”
和郝凌宇那般心中變化反覆不同,錢夕夕則是感覺自己肉都疼,剛貼了王碩一枚昂貴的丹藥,現在又要為王復雲準備一顆,之後還得給郝凌宇再備一顆,若是夏昑嵐沒有消氣,恐怕最後一顆自己也得用了。“凌宇啊,你說你惹得麻煩事……”
“狗腿子一個接一個的,郝凌宇,這是你最後一個人了吧,等我收拾了他就輪到你。”夏昑嵐絲毫不將王復雲放在眼裏,剛才對付王碩或許還是留了個心眼,畢竟初次謀面不知他的深淺,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和他們一般無二的紈絝子弟而已。
“承讓了。”王復雲全神貫注,擺好架勢。
“用不着!下去吧!”話音未落夏昑嵐已經箭步衝上前,一如既往地將雙手背在身後,單腳蹬地,凌空一腳直奔王復雲的前胸。
王復雲臨危不亂,不躲不閃任憑夏昑嵐奔着自己而來。擂台下嘈雜喧鬧的圍觀者們紛紛嘆息,等候着王復雲被踹落擂台。
就在瞬息之間,王復雲身形一閃,找準時機,抬腿橫掃不偏不倚正好衝著夏昑嵐的小腹。
夏昑嵐一驚,可凌空而起的他此時已經難以躲閃,只好強行轉換身形,用手臂格擋,幾乎就在他抬起胳膊的瞬間,王復雲不知何時竟然出現在自己背後的位置,而這一次他已經躲避不及,重重挨了王復雲一記重拳。
“看來是我大意了。”夏昑嵐翻身單手撐身一個鯉魚打挺重新擺開架勢。
“好!”擂台下郝凌宇率先開腔。“揍他!”
王復雲並未理會,只見他一腳前邁,一腳後撤,整個人的重心向後傾倒,不等夏昑嵐反應,猛地一下竄了出去。
而此時的夏昑嵐,前一瞬間還見王復雲在自己的前方,下一瞬間王復雲幾乎快要和自己貼臉,嚇得他連連後退卻處處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該死的!”夏昑嵐雙掌一合,旋即施展拿手武技。“崩山拳!”
夏昑嵐的舉動顯然出乎了王復雲的意料,他本以為夏昑嵐故意讓雙手的原因是他拿手武技是腿腳功夫,於是自己才選擇貼身與其搏鬥,而現如今近身不過寸拳距離,而夏昑嵐的武技竟然是拳法,這一下輪到王復雲被一拳正中前胸。
“哼,你還是頭一個逼得我要動武技的人。”夏昑嵐趁着擊中王復雲后得到的喘息工夫,迅速調整着自己的身姿。
崩山拳乃是一招拳法武技,拳力透勁,若是練到圓滿甚至能夠一拳擊潰一座小山。哪怕夏昑嵐只是入門,也不是尋常人能夠承受得了的。透過夏昑嵐的拳勁,郝凌宇很快得出自己的分析,若是自己吃了一拳,雖然不致死但至少也要廢了六七成。想到此郝凌宇不由得為王復雲捏了一把冷汗。
擂台上王復雲單膝跪立,在胸前橫着一隻手掌,顯然剛才突如其來的一拳還是擋了下來。王復雲暗道這一拳若是沒有擋下,恐怕自己能站起來都會費勁,雖然擋下了,可拳勁都被灌注在了自己格擋的手掌之中,短時間恐怕一隻手是沒法用了。
“我還真是小瞧你了。”夏昑嵐也震驚於王復雲能夠擋住。“那就看你能擋下幾次!”說罷再度縱身躍起,揮拳而出,猛然轟向王復雲,拳拳帶風,呼呼作響,一拳更比一拳狠厲。
王復雲並不去正面接防,而是和夏昑嵐對付王碩時一樣,在夏昑嵐每一拳落下的間隙以最小幅度的動作進行躲閃。
兩人一攻一躲,一時間竟然難分勝負。這番不由得引來圍觀人群陣陣驚呼,堪堪十歲的少年竟然打得如此驚心動魄。
“你們覺得誰能贏呢?”
行街擂台圍觀的人群之中,三個人不知道幾時出現,三人正是考核時候坐在縣衙門前的三位考官。
甲胄男子目光如炬,一雙眼牢牢盯住王復雲和夏昑嵐的一舉一動。“夏小公子年紀輕輕竟然對武技的掌握如此嫻熟,不愧是飛雲城的少城主。”
“另一個少年雖然看似毫無還手之力,但是卻能輕巧躲過每一拳,這身法也不簡單呀。”另一人補充道。
“就看他們修為天賦如何了,我倒是瞧那夏小公子年紀輕輕已經是煉體期八重了。”
“這般修為加上他的身世,想來考核最少也是甲二。”
“那就提前祝賀你們武宗了,這應該是這次唯一一個能入你們武宗的吧?”甲胄男子目不轉睛地說道。
“慚愧了,恐怕不止一個。”
“哦?”
“那兩位小公子的來歷可也不凡。”只見他手指向郝凌宇和錢夕夕。
“哦?”甲胄男子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瞧去。“倒是我看走了眼,一個煉體期八重,一個煉體期六重。”
“他們一個是凌雲城的少城主,一個是通寶商會的小公子,自然是不一般。”他一語道破郝凌宇和錢夕夕的身份,隨即輕聲笑了起來。“這幾個小傢伙可是這次來合雲縣為數不多已經是修鍊者的了,就連那個被夏家公子打落擂台的小夥子也是煉體期了,只不過修為尚淺。”
“可惜這些苗子都輪不到我兵武堂了。”甲胄男子搖了搖頭。“時候也不早了,該去下一輪考核了。”說罷他正欲轉身。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他眉頭一皺,扭頭再度看向擂台。“夏家的小公子動用修為了。”
甲胄男子說話的瞬間,擂台之下郝凌宇和錢夕夕因為距離的近,也感受到了一絲修為的波動。
“這傢伙竟然敢在縣城動用修為!”郝凌宇二話不說也爆發出自身修為,同時躍步奔上擂台。
見狀一旁錢夕夕自然也不會獨善其身,他也跳上擂台,眼看錢夕夕衝上擂台,嗖嗖幾聲,只聽幾個閃身之音襲來。
而擂台上瞬息之間,夏昑嵐動用了修為可算是壓制住了一味躲閃的王復雲。“我看你這下怎麼躲!”
王復雲被夏昑嵐突然用修為壓制,明顯動作變得沉重起來,如同瞬間背負了千鈞重擔,就在王復雲直面夏昑嵐崩山拳生死一息的時候。
“住手!”一聲呵斥,將這一瞬間彷彿凍結。
擂台上一瞬間竟然除了夏昑嵐和王復雲之外又多出好幾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沒有任何人察覺到的情況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一樣。
圍繞着夏昑嵐和王復雲,一左一右赫然形成了兩派人,而在這兩派人之中,身穿甲胄的男子赫然站立正中。
一時間原本還火熱的氣氛瞬間凝固,錢夕夕和郝凌宇顯然是最慢才登上擂台的人,他們兩人環視四周,悄悄地收起了自己的修為氣息。
在夏昑嵐那邊,原本正在揮拳的夏昑嵐被一個老者抓住了手臂,還保持着出拳的姿勢。而另一邊金銀二老自然是庇護着錢夕夕的,他們兩人攔在錢夕夕的面前。最後一人出現在王復雲的面前輕描淡寫地擋下了夏昑嵐打出的崩山拳的拳勁,而他正是郝凌宇的護衛,只不過當他瞧見眼下情景,一臉尷尬,躡手躡腳地湊到郝凌宇身邊。
甲胄男子看着從王復雲面前離開的男子慢慢走到郝凌宇的面前後,這才開口道。“夏家的小公子,郝家的小公子還有錢家的小公子。”說話間目光一掃被點名的三人。“天明的律法豈如兒戲?”
“這位將軍,老朽代我家公子道歉了。”抓住夏昑嵐的老人率先開口。
“律法威嚴,人人平等,既然夏家公子觸犯了律法,本將豈能僅憑一句道歉就能置之不理?”甲胄男子絲毫不賣老者面子。“衛兵!押走!”
夏昑嵐聞聲急切地向老者投去目光。“怎麼辦?”
老者倒並未因為甲胄男子不給面子而動怒,反而雲淡風輕的傳音給夏昑嵐。“夏公子隨他們去做做客也無妨,大庭廣眾之下也的確不好徇私枉法。”
相較夏昑嵐那邊,錢夕夕和郝凌宇這邊就順從得多,兩人紛紛舉起雙手,任憑衛兵為他們扣上鎖鐐。
“少城主你衝動了。”跟隨在郝凌宇身邊的男子小聲地對郝凌宇說道。
“我若是不衝動的話你是不會出手的吧,就和金銀二老一樣,是吧。”郝凌宇戴着手鐐沒好氣地嘟囔道。
“少城主明鑒,卑下只會保護少城主的安危。不過城主大人有話讓卑下帶給少城主。”
“我爹又知道了?”
“這事還不知道,是關於少城主來報名考核一事,卑下待到少城主入選之後就會返回凌雲城了。”
“行吧,那現在呢?”郝凌宇晃了晃手上戴着的鐐銬。
“少城主只是被扣上鐐銬而已,你沒看見那些衛兵並未押解么。”
“好吧,王碩就交給你先安置了。”
“卑下遵命。”
衛兵們很快驅散了周圍圍觀的人群,護送着被戴上鐐銬的夏昑嵐、郝凌宇和錢夕夕朝着縣衙方向而去。此時擂台之上,王復雲雖然僥倖躲過一劫,但眼下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王家村的人?”甲胄男子打量着王復雲問道。
“啟稟大人,沒錯。”王復雲仰着頭也瞧着甲胄男子,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個人,也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見面。這甲胄男子面方耳大,天庭平整,鼻直口闊,下巴到右耳根有一道刀疤。一身鎏金鐵葉攢成的甲胄,肩頭一對梟首裝飾,腰系一條銅製獸面束帶,前胸一面鎏金護心鏡耀眼奪目。
“我記下了,考核時辰也快到了,你就隨我一道前去縣衙吧。”
“大人,不知他們……他們觸犯律法也是情非得已,還望大人寬恕。”王復雲望了一眼被衛兵們帶走的郝凌宇等人,急忙向甲胄男子求情。
“天明律法,豈能同兒戲一般。你沒有修為,本將不會抓你,不過若是假以時日你成了修鍊者,可要將今日所發生的牢記心頭,切不可觸犯。”甲胄男子不再多言,就如同拎小雞仔一樣一把將王復雲從擂台上給拎了起來,提在手中就朝縣衙方向而去。
縣衙前,新一輪的考核生員已經早早地候着了,其中自然也有這一輪考核的王家村人員,正當他們還在排着隊時,一隊從行街返回的衛兵正押送着三名少年,正是郝凌宇等人。在他們身後又跟着四個人,乃是金銀二老幾人,其中一人扛着王碩悠哉地跟在後面。再往後便是甲胄男子與王復雲。
“哥,你看那邊!”王窄眼尖,一下子就瞧見了王復雲。
王寬循聲望去,果不其然,除了王復雲外,還有王碩,以及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郝凌宇。
“哥,他們是不是犯了啥事?”
“我就說,他們准要惹事。”王寬眼看着一群人進了縣衙。“用不着管他們。”
“那玩意他們惹了事,打着咱們王家村的名號,那豈不是給咱們也惹了一身騷?”王窄有些擔憂,經他這麼一說,王寬也反映了過來,他左右張望了一番,好似有了主意,悄悄攬住王窄的脖子在他耳邊小聲說道。“咱們溜去那邊的隊伍,就當不認識他們。”
王窄一看,眼前一亮。“哥,還是你有主意!”
於是寬窄兄弟兩人一拍即合,趁着其他人還在議論着剛才那些被衛兵押送的人時,悄悄溜到了一支代表薛家鎮的隊伍里去了。
很快剛才發生的事情都隨着考核的開始而被人忘記,縣衙門口,三把椅子,三位考核官紛紛落座。
“考核繼續!”甲胄男子振臂一呼。
待到甲胄男子再度坐下后,左右坐着的兩人便開腔詢問起來。
“楊將軍,那幾位少年你打算如何處置呢?”
甲胄男子扶着額頭,沉聲答道。“按天明律法,需發配前線斬敵十人。只不過讓這些小娃娃上戰場,和去送死沒有區別,先不說通寶商會那邊會不會斷了供給,單是那飛雲城和凌雲城的兩位城主。”
“依我愚見,楊將軍不妨先將他們收入兵武堂。”
“我也有此想法,只不過難保夏城主和郝城主不會去參我一本,畢竟他們世家子弟皆改入武宗修鍊。”
“可是他們觸犯律法在先,將軍也得做出表率才是。”
“合著難怪你們兩個老傢伙先走一步,這鍋我是背也不是,不背也不行了?”甲胄男子狠狠地瞪了左右一眼。
“楊將軍說笑了,我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