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噩夢（一）
第九章噩夢（一）
成化二十三年九月丙午日，牟彬和萬喜等一行人經過三天的長途奔波，幾乎馬不停蹄來到廣寧衛。根據之前的情報判斷，暗影一行人很可能會混跡在朝鮮朝貢使團的隊伍中，妄圖通過朝貢驛路進入京城，而廣寧衛是朝鮮朝貢路線上較大的一個樞紐地，這裏城鎮相對發達，官員建制較完備，對朝貢使團接待及登記入冊制度完整，是破獲案情比較重要的線索地。牟彬等人到達廣寧衛城中，在衛所辦公駐地展開調查，派人詢問衛所官員與驛丞，查看往來使臣及官員出入造冊，幾路手下陸續回來報呈說近幾日未曾有朝鮮使團經過，但有消息稱近日確有一個朝鮮朝貢使團正在趕來的路上，已經有自九連城的奏疊送經廣寧衛，快馬加急已送往京城，估摸着一兩日光景，朝鮮使團就能到達廣寧衛！於是牟彬與萬喜策劃在廣寧衛展開抓捕。但考慮到廣寧衛城鎮街巷較雜，流動人口較多，在城中抓捕恐會有難度，於是將抓捕設伏地選擇在了廣寧衛城東不遠的板橋驛，並派出密探出城沿朝鮮使團來路，一路迎去刺探；派出幾個督衛到城北駐軍衛所去請援軍。遼東重地，大明在這裏陳兵甚多，這裏拱衛着大明都城的安危，駐軍衛所極多，廣寧衛北邊就有廣寧中衛、左衛、右衛三處駐軍衛所。在廣寧衛經過一天多的調查與安排，牟彬與萬喜的二十多個錦衣衛就在板橋驛周邊找好設伏位置，潛伏在道路兩側的茂林中。廣寧軍衛三大衛所也派來了三百餘名訓練有素的士兵，正向板橋驛集結······
丁未日，這天必定是個黑暗的日子，廣寧衛東板橋驛，一場蓄謀已久的危機將在此爆發！鑄成多少人無法抹去的傷痛······
下午時分，未時許，朝鮮使團走到了離板橋驛只要二三里的林間馬路上。路兩邊林木茂密，樹木與雜草叢生，林中幽遠深邃！朝鮮使團的八輛馬車碾壓着潮濕的地面，車隊后壓出兩條車轍，還有十餘人騎馬行走，噠噠噠的馬蹄聲伴着車軲轆轟隆隆的聲音回蕩在林間。白晴兒和寧逸，約翰遜公爵同乘一輛馬車，白晴兒用手掀起車窗帘幕，向外張望：“再往前走就到板橋驛了，過了板橋驛再有十多里就到廣寧衛了！”白晴兒給寧逸報路程。“廣寧衛很大嗎？”寧逸好奇地問白晴兒！“也不是很大，和皇都比起來小太多······”說完兩人都笑起來。寧逸還忙着用英語與約翰遜公爵交流，告訴他行程。愛德華沒有坐車，他更喜歡騎在馬背上！歐洲人的騎士情節使然。他傍邊騎着馬的是朝鮮學士‘金永駿’兩人不時說兩句話，但彼此語言不通，都是相互猜想對方的意思！寧逸和白晴兒的車外，劉勛安在駕車位置。他主動負責保護寧逸等車內幾人，並瞭望周邊環境，保持警惕。劉勛安心裏有些不安，在來時路上發生一件事，讓他這一路心情忐忑，小心翼翼！昨日傍晚在一戶農家休息借宿時，在院子裏看到農家院外來過兩個官差打扮的人，神色怪異，帶着刀，他無意在院子中望見兩人遠遠站在馬路邊一棵樹后望向院子，發現他在望向他們后，兩人隨即轉身走開，沿着馬路向遠方走去。劉勛安一直看着他們蹤影消失！他不得不懷疑那兩個官差怪異的行徑······還有，他們的裝扮與驛丞官和驛站間的官差裝扮不同，頭戴襆頭，身着深色官服。這種裝扮怎麼看都不像地方官差······事後他告訴白晴兒此事。白晴兒也沒有太多主義，只是說路上多留心！
“七妹，七妹”劉勛安一邊駕車，一邊轉頭叫車裏的白晴兒，白晴兒正在車裏撐着車簾，便回復到：“六哥，什麼事？”“你還記得我們結拜的誓言嗎？”劉勛安似乎有些黯然地問！“當然記得，六哥怎麼想起問這個？”“沒事，我只是想聽！”白晴兒被這麼一問，驟然沉默了······“瑤光姐，你們在說什麼？”寧逸好奇地問白晴兒！“沒事，我們在聊結拜時的事！”說著，白晴兒對寧逸故作微笑，用手撫摸一下她的臉頰。寧逸顯得十分緊張，一雙眼睛透着驚恐，拉住白晴兒的手說道：“姐姐，答應我，永遠不要說那句話，好嗎？”，“哪句話？”白晴兒被寧逸異乎尋常的表情和言語嚇了一跳！“你們結拜時的那句話······”白晴兒愣住了好一會，而後問寧逸：“你知道這句話？”“是的，我聽到爸爸、天璣叔叔還有趙先生說起過這句話！他們當時······”寧逸不由再次留出淚水，驚厥般說：“他們說完就要與敵人同歸於盡······”白晴兒拉過寧逸，把它摟在懷裏，安慰她說：“別怕，姐姐不會拋下你不管的，你父親也會回到你身邊的，別怕，我們都會好的······”
車隊還在行進，本來這樣的光景算是愜意的，陽光明媚，林木清秀，馬路平坦，一行人有說有笑的趕路，心情何等輕鬆！然而突然間，眾人聽到洪亮而清晰的號聲，嗚······
這聲音攝人心脾，讓聞者靈魂為之震顫——這是軍號······愛德華大喊着：“heremayarmyaround,pened?”(附近有軍隊，怎麼回事？)朝鮮使團所有人都大為驚慌，不知所措！劉勛安跳下車，警覺地拿起車上的包裹，從裏邊抽出短劍······眾人都停下來，不安地四處張望！寧逸抓緊了白晴兒的胳膊，緊張得渾身顫抖······
樹林裏湧出二十多個官差，手裏舉着刀迅速圍過來，這些人是京城來的錦衣衛。再往遠處，從道路前方，後方趕過來大批士兵，一縱又一縱，不斷地堵在車隊的前面和後面，士兵全副武裝，甲胄在陽光下閃着亮光，一根根長槍豎立成林！不一會，車隊前方的士兵縱隊讓開一個縫隙，從士兵中走出兩個人來，兩人一個着藍黑官服，一個着深藍底綉絲文案飛魚服，都戴着襆頭。穿深藍素服的是牟彬，穿着飛魚服的是萬喜······萬喜高聲喊道：“來者眾人聽着，今錦衣衛辦案，無關人等可走，我們只抓朝廷要犯！”朝鮮使團亂做一團，金永駿翻譯給朝鮮使團聽，朝鮮人安定了許多，紛紛要求金永駿與錦衣衛溝通，證明他們不曾犯法！萬喜高抬頭顱，頤指氣使地喊道“我們錦衣衛前來捉拿朝廷要犯‘暗影’逆賊，識相得趕緊伏法，我可保你性命，膽敢違抗，就地正法······”
車廂里白晴兒趕緊安撫寧逸，對寧逸說：“妹妹，聽着，一會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下車！此事與你無關，你不要參與其中······”說著白晴兒起身去掀車前的門帘，寧逸一把將白晴兒拉回來，雙手緊緊摟住她的腰，“姐姐，不要，不要······”白晴兒只好再坐下來，勉強微笑着對寧逸說：“妹妹，聽着，不要怕，這是我和勛安哥的宿命，我們都是朝廷要犯，今天我們已無路可逃，我們躲不掉了！可你，妹妹，你不能有事，你不是他們要抓的人，而且你還有使者的身份，他們不敢難為你······所以，你要好好活着，”說著，白晴兒硬生生推開寧逸，事出緊急，她不能連累這個妹妹，必須當機立斷。她拉住約翰遜公爵的手，把公爵的手放在寧逸的脖子上，用力地按着！公爵一下子明白了白晴兒的示意，雙手伸過來，把寧逸緊緊地抱住，不讓她動彈，任寧逸掙扎，約翰遜公爵用盡全力抱住寧逸，額頭上已經滲出了豆大的汗珠！白晴兒決絕地去掀門帘，最後回頭對寧逸說：“妹妹，記住，如果我遭遇不測，不要為我復仇，也不要記恨錦衣衛，記恨朝廷，替我好好的活着，答應我······”說完，白晴兒毅然決然地掀開車廂門帘而出！約翰遜公爵一隻胳膊抱着寧逸，一隻手緊緊捂住寧逸的嘴，怕她大聲喊叫!
白晴兒從車裏跳出來，眾人立刻注視着她!在一群男人中，一介巾幗顯得柔弱許多，但他面色泰然，處變不驚，讓所有人敬佩······她向前邁了一步對萬喜及周圍所有錦衣衛大喊：“本姑娘就是你們說的‘暗影’逆賊，就我一個人！”“我才是‘暗影’，這個姑娘只是想替我頂罪而已！”劉勛安走過來，把白晴兒拉到身後，想要獨自擋下所有的危險。
哈哈哈，萬喜大笑道：“別裝算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你們倆都是暗影‘逆賊’，男的稱開陽，女的稱瑤光！”萬喜得意洋洋，又趾高氣昂地向前走了兩步，後邊牟彬急忙一把拉住他，他頓然意識到危險，又退了回去，繼續說道：“聽着，今天你們一個也別想跑，還有其他亂黨逆賊，也別藏了，都出來吧······”後邊的車子簾幕被掀開，從裏邊跳出一個女孩——寧逸，身後約翰遜公爵也跟出來了！萬喜看到車上下來的兩個人，感覺不對勁，和牟彬四目相覷，心想不是應該有天樞、天權等亂賊嗎？怎麼出來的是個女孩子和一個西洋老人？······
“聽着，天樞、天璣、天權在哪？”萬喜追問着！“沒有別人了······”劉勛安笑道：“讓大人失望了，沒有給大人一次剿滅暗影的機會，大人不能立大功了！”豈有此理，大膽逆賊，還敢戲弄錦衣衛，給我拿下······萬喜被激怒了，大聲喝令！然而，包圍着這群人的錦衣衛一個行動的也沒有！“你們都愣着幹什麼，錦衣衛，給我擒拿逆賊·····”20多個錦衣衛依舊沒動，只聽錦衣衛中有人喊道：“我們只聽牟大人號令！”萬喜聞聽錦衣衛校尉們這樣說，立刻清醒過來，轉過頭對着牟彬，低聲下氣地說道：“牟大人，看來這命令還得您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