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超級2合1
噼里啪啦,玻璃碎開的比蔣鄭想像中更加容易,破碎但仍然黏連的玻璃大幅度向後凹陷下去。看到這一幕,李理的臉色顯然變得不是很好看。
這一鎚子是不可能把牆砸碎的,所以這個凹陷幅度下的玻璃只有一個可能,就是玻璃後面另有空間。
蔣鄭沒有猶豫,再一次高高舉起鎚子,而後砸下。
玻璃破碎的聲音又一次傳來,不過這一次碎得更加徹底,已經可以看到後面漆黑的空間。蔣鄭用手扯下黏連的玻璃殘渣,清理后能看到後面是一個方形空洞,黑漆漆的一片。
在現實空間中,這裏也被砸出了一個洞來。
像是發酵了一年的屎一般的惡臭從中傳來,蔣鄭捂住鼻子,勉強咽下湧上來的酸水。
“這......”李理後退一步,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蔣鄭摸出手電筒,向裏面照去,不偏不倚地照在了一顆腦袋上。腦袋已經經過了,這個看起來像是一個小房間的隱蔽空間裏,床上擺着三幅腐爛發臭人類屍體。
蔣鄭又從現實世界的視角觀察這一切,只有一具屍體,而且是乾屍。
蔣鄭摸了摸水池高度,哪怕他做了臨時加固,這雙腳也難堪大用,而且自己的身形從這麼小的孔洞裏擠進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額。”蔣鄭看向了李理,隨即因為自己心裏冒出來的念頭而悔恨。
這可是屍體,讓一個女學生去檢查屍體也太不厚道了,現在最好的方法應該是找一根撬棍來舉着攝像機對裏面進行檢查。
“哦,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讓我進入這個發臭了很長時間的小房子裏去檢查人類的屍體,又覺得這樣對我一個弱女子負擔過重了,但是你猜怎麼著。”李理聳聳肩,說的話帶着歐洲小說的翻譯腔,“我覺得這有趣極了,樂意奉陪。”
“但是.......”
“沒什麼但是不但是的,我是寫推理小說的,倒不如說這種機會我求之不得。”李理話音一轉,興趣昂熱得說,“不過在此之前,你得先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這後面有個房間的。”
蔣鄭給李理遞過去一個口罩,自己也帶上一個無奈道:“我是一個工作的成年人,所以我知道員工宿舍是不太可能配備單獨衛生間的,就算是單獨衛生間也不會把馬桶這麼放,上廁所的人連腿都放不下。”
“所以我覺得後面應該有被隔起來的空間。”
“唔......還真是平凡的推理。”李理一臉失望地戴上口罩說。
“......”蔣鄭想要吐槽的東西太多,一時間什麼也說不出來。
李理看出了寫在蔣鄭臉上的無語,笑着說:“嘛,那我就先進去了。”
李理終究是一個普通的高中女孩,身體很瘦弱,踩着水池輕易就能從洞裏鑽過去。
她輕輕跳在地上,腳步輕盈地像是貓一樣。然後發出了一聲輕叫:“嗚哇,這裏也太髒了,灰塵真嗆人。”
“畢竟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打掃過了。”蔣鄭把手電筒從窗口處遞了進去,又從包里掏出一個備用的。“如果可能的話,找找有沒有別的入口。”
“我看夠嗆——你那個背包是四次元的么。”李理把玩着手電筒說。
“當然不是。”蔣鄭皺起眉頭,蹲下身檢查背包里的其他東西,“你不要緊么,那幾具屍體看起來真的很......”
“真夠噁心的,確實。”李理的聲音平靜得像是在看公園裏的氣球,
“腐爛了起碼有個三四天了,已經出現了巨人觀,我碰了一下這玩意就爆漿了。”
“什麼?”
“給張衛生紙謝謝,放心我一直有帶着手套,還有眼鏡。也沒有進我的嘴巴里。”一隻沾着迷之液體的手從那個洞裏伸了出來。
蔣鄭之前不確定,但是他現在確定了,這個女孩和正常人不大一樣。不是貶抑上的不一樣,而是這個女孩似乎缺少情感,對恐懼的感知也很薄弱。
在女孩打量自己的時候,蔣鄭總感覺她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個登場的角色,就好像自己的腦袋上寫着“NPC1”“瘸腿”“三十多歲”“背包”“不可攻略”,而在看着屍體的時候的眼神也像是在看着道具一樣。
“想什麼呢,給我紙巾。”那隻手在窗台上敲了敲,蔣鄭從包里掏出紙巾和消毒液,一起遞了過去。
“以防萬一你還是拿消毒液擦一擦.......”
“你還真是什麼都有。”李理帶着笑的聲音傳來。
“發現什麼了么。”
房間裏有幾張床,沒有床墊,這些屍體被擺在床上,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安然的樣子。
李理看着面前的三具屍體,兩具已經出現了巨人觀,但是有一具是蒼白屍的狀態,只要死了五到十個小時都會有這種狀態,這怎麼說也不算是一個好消息。
巨人觀的屍體已經難以從外貌上判斷死因,而蒼白屍的這一具,明顯是被勒死的。
手指甲有破碎,甚至有些地方的指甲已經翻開了,看着就讓人幻痛,但是指甲縫有着清楚的清洗痕迹,應該是為了清洗dna——都把屍體搬過來了,至於做到這一步嗎。
李理站起身來檢查這個房間的其他地方。這裏還有幾個柜子,李理試圖打開第一台柜子,櫃門卻穩拉不動。意料之中,被鎖起來了。
李理用試試看得心態拉了一下旁邊柜子的櫃門,出乎意料的是這扇門可以拉開。
上面是一個三層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書,每個層各有一個動物裝飾品。第一層是狼,第二層是雞,第三層是貓。
下面是一個密碼箱,六位數字。
李理心裏咯噔一聲,隨便掏出來一本,那本書書名是:《我是你的陽光》,封面上的少男少女處於一種親上和沒親上之間的狀態。
哦,這風格,不是我的書,那沒事了。李理心態變好了不少,翻開這本書。
這本書裏面被掏空了,放着的是一包白色的粉末。
這是啥,反正應該不會是白糖,李理把疑似麵粉的東西放了回去。
李理在書架上找來找去,從最中心位置抽出來一本怎麼看都格格不入的旅遊手冊。
翻開第一頁,是世界地圖,還有一頁被折了腳,是各國區號。李理一挑眉毛,看向那三個裝飾品,又看向下面的密碼箱,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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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保險箱開了,裏面是一個閥門。不知道連着什麼——但這個房間肯定有一扇門,通向外面,不然屍體是怎麼運進來的。
“喂,大叔。”李理叫道。
“嗯?”聲音從稍微遠一點的方向傳來,看來這位大叔正在自己的房間裏翻箱倒櫃。
不一會,洞冒出了一個頭,是蔣鄭。
李理把手電筒對他照去,蔣鄭不適地眯起眼睛,說:“不要把手電筒對人照。”
“抱歉啦。”李理毫無誠意得聳聳肩,表情又一瞬間凝固了。
她把手電筒向上移去,自己來時通過的那面牆上,那扇窗戶的上面,用紅色的字體猙獰地寫着:
“入此門者,了卻希望。”
“入此門者,了卻希望。”
但丁《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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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應該看看這個。”李理喃喃道。
“哇——”蔣鄭看向那行字,又看她迷糊的表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李理後退兩步,上下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蔣鄭,驚奇道:“你怎麼進來的。”
“我剛剛擰了一下水管的閥門,就有一扇閥門打開了。”蔣鄭看向旁邊被李理戳爆的已經不成人形的屍體,早就已經習慣的惡臭隔着口罩又一次傳上來,作嘔的感覺湧上喉頭。
不行,起碼作為一個成年人要有靠譜的行為,一個高中女學生都沒有嘔吐,要是吐在這裏真就太丟臉了。蔣鄭這麼想着,把胃酸又一次咽了下去。
李理看向窗戶,果真,在那扇窗戶旁邊,有一扇門打開了,被蔣鄭拿鏟子支撐着,以防關上。
“那行字是什麼意思。”蔣鄭問。
“出自但丁神曲,銘刻在地獄之門前的一句話——順便一提關於這個房間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李理說。
“......先聽一個稍微好一點的。”
“稍微好一點是就是我解開了這個保險柜,但是不幸的是保險櫃裏有一個看起來很可疑的拉杆。”李理把這個保險柜展示給他看。
蔣鄭俯下身,仔細檢查保險柜,先查看了紅色的拉閘,又看向保險柜的門,驚奇道:“六位數的密碼,你試出來的,還是你知道密碼?”
“當然不是,只是一個推理而已。你看,我找到了這個,在全是垃圾言情小說的書架上足夠顯眼。”李理展示了一下手中的旅遊手冊,“三個動物對應三個國家,作為曾經羅馬的後身意呆利認為自己是狼的後人,代表雞的法盧,還有貓的重櫻,之後取他們的區號......”
“很簡單對吧區號這一頁還被折起來了。”
“等等,為什麼貓對應的是重櫻而不是沙埃。”蔣鄭皺起眉,沙埃古時候一直崇拜貓,將貓稱為神明,要說貓對應的國家,無論如何都是沙埃更合適。
“因為我們拿到的是旅遊手冊不是世界歷史。”李理把書翻到一頁,展現給他看,這一頁上專門寫日本和貓的淵源,以及與貓相關的旅遊景點,“我猜比起了解沙埃崇拜貓咪的歷史,ta更想直接去貓島擼貓。”
“我明白了。”蔣鄭點點頭,“那麼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我一直以來和一個變態——也不算太變態的殺人魔只有一牆之隔,而且更可怕的是ta最近又殺了人,也就是說他沒有改過自新,甚至很有可能還在學校里。”李理興沖沖得把蔣鄭帶到屍體前,指着蒼白體說,“這一具,死了最多十個小時”
蔣鄭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看向屍體,隨即驚訝得移不開眼睛。
從一個窗口看的視角被兩具巨人觀屍體擋着,如今他終於看清了這具屍體,明白了他的身份。
這具屍體,正是他的委託人崔菊洲。
“怎麼回事,你認識他?”李理觀察着蔣鄭的表情說。
“有過一面之緣吧……”蔣鄭在胸前又畫了一個十字架,“願他安息,阿門。”
另外兩具屍體實在辨認不出來了,蔣鄭還是拍下幾張照,為他們念叨着悼詞。
“好了神父,忙活完了么?”李理帶點嘲諷地說道,“我們現在該考慮一下正事了。”
“什麼事。”蔣鄭檢查自己拍得照片中沒有模糊的。
“為什麼兇手要殺人,怎麼殺的人,以及那行字,這個閘門分別有什麼意思。”李理說完,舔了舔嘴唇,目光炙熱得像是要把蔣鄭身上燒一個洞出來。
“你已經知道了?”蔣鄭皺眉道。
“當然不可能,我想聽聽你的想法。”李理說。
“……崔,我是說,第三個被害者是被勒死的。”蔣鄭看向那些字,他曾讀過神曲,這句話應當是銘刻在地獄的門扉上的,“兇手謀殺了他們之後把他們運到這裏來……刻在窗戶上的這些話是對我們的警示。”
“拉杆應該是打開通向外面的門扉,通向裏面的門的開關在外面,但是這裏是你的活動室,他想要把屍體神不知鬼不覺得運進來必須要另一扇門,另一扇不是通向文學社的門。”
不對,有什麼東西不對,這個意識像是一把尖銳的鎚子鑿向了蔣鄭的太陽穴,讓他渾身為之一震。
蔣鄭四處搜尋起來,李理看着他。
蔣鄭的手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摸索,抓住了一截繩子,綁在床柱上。
他又找到了,被灰塵覆蓋的痕迹,有人在這裏嘔吐過,雖然已經被清理掉了但是還是能看出來。
蔣鄭抬起頭,看向門上血紅的字,可怖扭曲的字體,漆黑髮臭的房間讓這裏看起來真的像是地獄。他喃喃道:“他是自殺。”
“嗯?”李理笑着聽着。
“用這根繩子,系在床前面的杆子上,然後坐在床尾的地上。這樣勒死了自己。”蔣鄭說,“這三個人應該都是這樣,要麼被關死在這裏,要麼自殺。”
“第三個人肯定是自殺,受不了和兩具發臭的屍體關在一起,從醒來到崩潰根本沒過多長時間。”
“那行字那行神曲不是寫給我們的,而是寫給他們的,告訴他們來到這裏就要放棄一切希望。”
“鏡子裏應該是單向鏡,讓裏面的人可以看到外面,徒勞得呼救,加速他們的絕望。”
“地上為什麼會有灰塵……”蔣鄭撿起一把灰塵,微微搓揉,手上傳來了刺痛,他瞳孔一縮,說,“這不是灰塵,是石灰粉。”
那個拉杆,蔣鄭想到了那道謎題,過於明顯了,這個謎題就是設計為人解出來的。是為了給關在裏面的人,給他們逃生的機會么,兇手會這麼好心么?不,肯定沒有,那這拉杆是為了什麼,毫無疑問,這是一個陷阱。
石灰粉!他專門準備了石灰粉,遇到水就完蛋了。蔣鄭想起來自己在外面檢查時注意到通向屋內的管子,這裏沒有水龍頭,這些水用於什麼不言而喻。
“那個拉杆被拉下,我們都會死。”蔣鄭轉頭愕然地看向李理,看到李理依然是那副笑容,毫無疑問,她早就知道這些了,“難不成……”
難不成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你把他們關在裏面,-殺死了他們?準備了石灰粉準備殺死其他知道這一切的人?
“啪啪啪”李理輕輕鼓掌,笑着說:“不錯的推理。”
“別拿那種眼神看着我,這些東西與我無關,我雖然是一個小說家但是我沒有拿現實致敬小說的怪癖。”李理聳聳肩。
蔣鄭沉默了。
“怎麼,不問我要證據么。”李理問。
“不,我相信你。”蔣鄭揉了揉腦袋,頭髮上已經混進來了石灰粉,“你雖然……但是你看起來不像是去做這種事情的人。”
而且如果你想要殺我,你有一把電鋸,可以直接砍過來。蔣鄭在心裏想道。
“哇哦,我好感動。”李理棒讀道,“第一次有人這麼說我,那蔣鄭先生我們現在要怎麼出去呢。”
蔣鄭用手指在牆上敲了敲,說:“拿電鋸來。”
“哈?”
“劈開它。”
李理從外面把電鋸拿了進來。
蔣鄭把最後一道強化符貼在上面,整個電鋸都發出來如同之前鎚子一樣的耀眼金光。
蔣鄭把它狠狠砸向牆面,牆面發出了鋼鐵的哀嚎聲。金屬門像是泥一樣被輕易撕開了。
這裏肯定有一扇通向外面的門,兇手不希望他們逃出去,所以這扇門只能從外面打開。蔣鄭剛剛在牆上敲着,就是在聽和其他牆面不同的聲音。
畢竟強化電鋸撕不開磚塊,但是肯定撕的開鋼鐵。
蔣鄭把門劈出一個大小適當的洞,從中擠了出去。
外面,是空空蕩蕩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