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財神爺
蔣鄭作為卜解的徒弟，在這裏工作有三個星期了。
這裏工作內容也不是很多，就是每天把這個三棟樓的大房子清理乾淨（除了卜解房間）。把古董什麼擦一擦，給地板打蠟，做做飯。
起碼相對於教會的各種慈善連軸轉的活動，這不是很多。（而且偶爾那邊還要和找事的人進行一個線的對）
作為涼心資本家的卜解給的工資一個月只有五百，但是食宿全包，而且附贈了一套新的西服。
主要是他之前身上太寒磣了，和卜解走在街上都會被當成人口販子。
是卜解被當成人販子。
但是蔣鄭完全不在乎這些，他以“好日子還在後面呢”的活力態度迎接着每天的工作，把古董擦了一遍又一遍，簡直要把青花瓷上的花紋都給搓下來，給地板打了一層又一層的蠟，進房間都能被地板反射的亮光閃瞎。
直到卜解從樓梯上摔下來這種狂熱才有所消退。
而今天正是這樣普通的一天，蔣鄭正拿着一個瓷杯子仔仔細細地擦拭着。
作為一個不懂行的人來看，這杯子實在是非常漂亮，通體雪白，光很容易就能照透，只有在杯底有一個小紅點。
說到小紅點，蔣鄭又回憶起來。
師傅的兩個手背上各有一個小紅點，他看着奇怪問了一句。師傅對他翻了個白眼說“蚊子叮的。”
慢慢得擦着杯子，蔣鄭又想到一些事，例如說師傅……
腳步聲傳來，蔣鄭這才驚覺自己已經發獃了很長時間了，手一抖，東西掉在地上摔了個稀碎。
完了。
真完了，玩完了。
“來活了。”卜解走來給他看看手機上的來電人“王財神。”
蔣鄭後腿兩步，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指向地上的殘渣，卜解掃了一眼，說：“沒啥，碎碎平安嘛。”
“這………多貴啊。”
“也不貴。”卜解說著走向大門。
正在蔣鄭舒了一口氣的時候，身後傳來卜解的聲音。
“差不多三百萬吧。”
……………
“師傅，把我們送到這就行了。”
這是在一個別墅區的門口，顯眼處有一個雙手合十的鐵制雕像。
下了車，蔣鄭還是不禁想起那個打碎的杯子，老是意有所指地瞟向卜解。
卜解在他膝蓋窩打了一下，“站直了，別一副窩窩囊囊的樣子，跟來偷東西的一樣。”
說著帶頭走了進去，蔣鄭在後面跟着。
走進別墅區兩排的大房子不知為何感覺比城市的大廈還要高，頂部幾乎要相連起來，變成一個穹頂把人鎖在裏面，昂貴的房屋，搭配的自然是獨立花園，傭人，漂亮的傢具，還有……那個杯子，這裏的人也在用三百萬的杯子喝水么。
“什麼表情，來見仇人的么。”卜解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蔣鄭強制性把臉板正了，但是有些許細汗從額頭冒出。
“想什麼呢？”
“啊？”
“問你想什麼呢，這沒魂的樣子。”
幾隻烏鴉飛過，停在了電線上，歪着腦袋盯着下面的兩人。
“那個杯子……”
“？”
“就是那個三百萬的杯子。”
“………放心你在師傅眼裏絕對比那個杯子值錢。”
蔣鄭的嘴角抽了一下，他想起自己上次一不小心給教科書撕了一角后卜解殺人一般的表情。
所以說那本書到底值多少錢，
比這杯子還貴？
“是挺貴的，畢竟是我師傅傳給我的。”
卜解會讀心？
“不是會讀心，是你把想法全寫在臉上了，還有你是不是在心裏對我直呼其名了啊沒禮貌的小子。”
蔣鄭慌張起來，正想要狡辯，突然，卜解停下腳步。
“好像不大對勁啊，你發現了嗎？”
“嗯？什麼？”
蔣鄭看向四周，瞳孔猛得一縮，兩邊的別墅就像是複製粘貼的畫一樣，無窮無盡，千篇一律。他們站在這條路上，既看不到來路也看不到盡頭
蔣鄭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腳抬起的一瞬間，蔣鄭感到頭嗡得一下，整個動作都被迫放慢了，他感受着自己腳步慢慢抬起，兩邊一模一樣的別墅像是彈簧一樣向後縮去，像是要衝進蔣鄭的腦子裏。
我會死在這裏。
這是蔣鄭唯一明白的事情。
視野開始變暗，變暗，變暗，牆壁變成深沉的紅色，綠色，紫色，往後倒退。耳邊的雜音交織在一起，幾乎要把蔣鄭的腦子炸開。
一隻手握住了蔣鄭的手，剎那間，一切恢復正常。
蔣鄭扶着膝蓋，大口喘着粗氣。
卜解把手甩開，打量着四周，說：“看起來有東西不想讓我們進來。”
蔣鄭還沒緩過氣，死亡的冰冷還殘留在脖子上。靈魂在不自主地顫抖，而身體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看着手，手上出現重影，這才開始發起顫。
到底是什麼東西，這……到底怎麼回事。
我剛剛是不是……差點……
卜解沒有停頓，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王老闆么，是，是，我在門口了，可以來接一下么。”
門口？
蔣鄭慢慢抬起頭，在陽光下，在流入眼裏的汗水中，雖然重影很多，但是他認得那個輪廓。
鐵手雕塑，他們現在正站在別墅區的正門。
……
蔣鄭坐在車後座上，蔣鄭很害怕。
剛剛已經是超乎尋常的反常了，也不知道師傅有沒有發現自己的異狀。
他有一肚子疑問要問，恨不得揪着卜解的領子對她狂吼一頓。但是卜解上車前給了他一個噤聲的手勢，他就只能自我拉扯。希望起碼卜解能向司機問一問。
而卜解上了車之後，就一直靠在窗戶上閉目養神。
蔣鄭就只能握緊了十字架，在心裏祈禱起來。
我們在天上的父……
願人都尊您的名為聖……
願您的國降臨……
願您的旨意行走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卜解睜開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車窗玻璃，裏面倒影着蔣鄭祈禱的身影。
……救我們脫離兇惡
因為國度權柄榮耀，都是您的
直至永遠
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