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御前奏答海疆事
黎明時分,景恆等人就在內城門外等着,眾考生看着高聳巍峨的宮門不僅思緒萬千,雖然這次春闈歷經波折,但是能站在這個宮門前的人,已經是芸芸考生中的勝利者。今天考完后,聖上就會欽點名次,眾位考生就會以正式的進士身份在這裏唱名。
景恆看了一下身後的眾人,大概百人不到,這次考試因為要求嚴格,沒有所謂的最低人數,所以人數也是創了大乾歷史新低。不過好在徐友德、林獻安和劉博雲都入圍,也算一件幸運的事。
過了一會,有殿前司的禁軍進來,跟帶隊的禮部官員交接,在核驗了諸位考生的身份印信。然後在四個內侍的帶領下,由三十六位禁軍殿前護衛的護送下,靜悄悄地來到保和殿前。
站在保和殿前的台階下,可以看到上面站滿了人,丞相李聞,三省的大員,六部的尚書和御史台的官員,以及翰林院的官員,都早早地站在那裏候着。這是慣例,這些考生是大乾未來的新鮮血液,尊重每一個讀書人,是太祖定下的規矩。
八十多位考生站在殿前,朝陽正徐徐地從東方升起,照射在這每一張略顯稚嫩,但滿臉憧憬的臉上。
這時,開始點名。禮部尚書點排名前二十的考生,禮部侍郎點後面的。
“大乾康定十七年春闈會試一等頭名,北直隸遼陽府景恆景慎之。”
“學生在!”此時的景恆他們還沒有資格稱臣,他率先從左邊台階上走了上去,向兩位禮部的大人行禮,然後站在殿上第二層的空地上。
“大乾康定十七年春闈會試一等次名,南直隸金陵府劉賀。”
劉賀應了一聲,站在景恆的身後。
點名結束后,眾人排隊,在內侍的帶領下,依次進入保和殿。
禮部的官員帶着眾人在殿內行禮,拜謝,完成後內相翁海大聲道:“奉旨,康定十七年春闈會試考生入殿御前殿試。”
眾人再次行禮,按照名次魚貫而入,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然後發放題目。
殿試只考一道題目,限時一個半時辰,由丞相,御史大夫、禮部尚書和翰林院掌院組成的臨時考官初評,選出十份上優的試卷,遞交到聖上的手中閱覽。如果會試前十的試卷不在其中,也會加上去。
殿試的題目,一般都代表了皇帝近期的計劃,今天的題目是《定海波》。
景恆拿着卷子,陷入沉思。
他在會試結束后,重點關注了一下平越道那邊的情況。大乾的陸地武功已經近乎極致了,說局四方臣服也不為過,可偏偏是這海域之外的地方讓人頭熱不已,一些彈丸小國,也敢仗着水軍精銳,在大乾的海疆鬧事。
近期的琉立國的事情就引得聖上大發雷霆,琉球國不過是一個人口不到百萬的國家,但是琉立國四面環海,大乾根本就是鞭長莫及。
景恆知道聖上想要打造一支精銳的艦隊,是因為南疆現在鬧騰的很。
大乾的南疆本來只有不到三分之一是靠海的,但是自從打下南越之後,海岸線更長了,琉立國的水師也更加猖狂起來。
琉立國的戰船速度極快,那些人來去無蹤,上岸殺人越貨之後,立刻就跑,假如他們敢在岸上停留哪怕就一小會,以大乾戰兵的反應速度立刻就能殲滅他們。但是他們太狡猾,知道大乾戰兵在陸上的實力,從來不會在陸上與之交鋒。
大乾歷代的皇帝一直沒有把這些彈丸之地當回事,覺得那些小國能掀起什麼風浪,一隻鬧人的蚊子罷了。重點基本放在北方的北武人這邊。所以南疆海域沒有一隻正經的水師,漁民被掠奪的,都不敢下海捕魚了。
在滅了南越國之後,南疆倒是收編了南越水師,這也是聖上大怒的原因。不久之前,琉立的水師又來掠奪,整編好的水師奉命去圍剿,在人數和戰船數量比人家多一倍的情況下被人殺的屁滾尿流的回來了。
水師出港前二百多艘戰船,回來不到五十艘,而琉立一百艘戰船隻損失了不到十五艘,大獲全勝。更加誅心的是,琉立國還放話,大乾就是紙做的老虎,下水就漏了。
這話,讓劉承唐怎麼忍得住。
所以劉承唐派了潛邸時期的心腹家臣沈融去組建新的南台江水師,建設了新的造船船塢,可是一切都是從零開始,見效甚微。
想到這些,景恆提筆寫下。
“是聞琉立小國,水師精銳,時常騷擾邊國,乾以為如蚊蟲叮咬,無須在意。殊不知,豺狼之心永無底洞....”
劉承唐走過來看着景恆寫下。
“水師精銳的組建還需兩年,艦隊成規模至少一年...”
劉承唐看得入神,景恆寫文章也進入了渾然忘我的境地,劉承唐看了一刻鐘才離開景恆的桌子旁。
一個時辰后,景恆謄寫好答案,交上試卷,然後退到殿外候着。他的策論果不其然得到了上優,呈遞到劉承唐的案前。
劉承唐看着景恆的文章,品味再三,越看越滿意。待一個半時辰的考試時間和一個時辰的評卷時間過去,劉承唐喚了景恆進殿問話。
劉承唐看着景恆走進來,看着景恆朝氣蓬勃的面龐和挺拔的身姿,又想到他在北疆的表現,以及那份策論,心下更是滿意。
“你的策論朕看過了,上優,但是朕還有幾個問題,想再問你一下。”
“學生請聖上賜問。”
景恆毫不膽怯地說道。
“好。”
劉承唐拿着景恆的卷子,道。
“你說大乾的水師還需要兩年才能跟琉立國交戰,你認為勝負幾何?”
劉承唐想着,景恆若是圓滑一些,就會說五五之數,或者是四六,大乾當然是六分。當然,要是七三就有些過分了。
“必敗無疑。”
景恆的回答讓劉承唐心裏微怒,自己組建水師差不多四年,還派了家臣沈融練兵,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敢如此評價他辛辛苦苦組建的水師。
“為什麼?”
“河就只能是河,永遠不是大海,我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大海但聽人說過,大海廣闊,浩瀚無邊,南台江的水師戰場造的夠大了,足夠應付海戰,可是即便如此,還是打不過琉立人。”
“你說的仔細一點。”
“第一,水師的士兵絕大部分都沒見過大海,據我所知,水師的士兵都是從四疆五庫挑選過去的,其他的我不確定,北疆和西疆的肯定沒見過。在同等戰船數量同等規模同等兵力的情況下,水師不一定打得過江上的水匪。”
不等劉承唐說話,景恆繼續說道。
“其次是士氣,琉立國的水師已經稱雄多年,有着豐富的作戰經驗和勝利的信心。而南台江的水師還沒有打過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戰爭,一個看起來士氣高昂的隊伍,只要稍有挫敗,對海洋和海戰的恐懼就會瞬間蔓延全軍。”
劉承唐原本有些生氣的情緒,在聽完景恆的話之後,陷入沉思。
同等條件下打得過水匪嗎?
大乾的士兵,就算是最普通的府道士兵面對盜匪都是一臉不屑,聽到這個問題,一定會笑景恆是個蠢豬。
可劉承唐知道景恆不是胡說八道,沈融給他的密奏中提過,水師面對水匪,竟然險些吃了大虧。
“那你說說怎麼辦,你在策論中沒有說的很詳細。”
劉承唐問道。
“咱們的戰船建造的很大,當然沒有什麼錯的,可是江河的浪再大,大的過大海嗎?江面上如履平地的戰船到了水上可不一定,我覺得咱們不能閉門造車,哪怕不跟琉立人學習,也得跟南越人學一下。”
如果景恆是在大乾朝堂說出這句話,一定被噴的狗血淋頭,跟南越和琉立學習,失心瘋了吧
可這不是朝堂,劉承唐天然就對景恆有好感。
“聖上。”
景恆看皇帝在發獃,輕聲叫了一聲。
劉承唐回過神來,“要是你,你會怎麼做。”
“搞幾艘回來。”
景恆不由得揮舞了一下拳頭,“不計代價,也得搞幾艘琉立國最好的戰船回來,然後拉到船塢解體,好好看個仔細。”
劉承唐看着景恆,不說話,然後笑了。
“嗯,沒事了,你退下去吧。”
然後用筆在景恆的試卷上圈上一個紅圈,代表景恆當為狀元。傳喚所以考生進來。
待所有的考生進殿之後,劉承唐開始欽點今科進士了。
這會,內城門外早已經站好了二十多為內侍,等着保和殿的消息傳出來。
“奉旨!欽點大乾康定十六年殿試三甲,江南直隸餘杭府夏進嚴,河東直隸嶺東府於文兵...共計七十餘人,賜同進士出身,授九品官,領翰林院校書。”
“奉旨!欽點大乾康定十六年殿試二甲,山南東道廣都府徐友德、北直隸遼陽府劉博雲、江南道餘杭府蕭逸然....共計八人,賜進士出身,授從八品官,領翰林院左拾遺。”
劉博雲運氣不錯,加上臨場發揮好,殿試的文章做得不錯,被眾大臣推舉到第四名。
這二三甲的唱名差不多花了半個時辰,接來下就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刻,欽點一甲的狀元、榜眼、探花。
“奉旨!欽點大乾康定十六年殿試一甲,探花,國子監考生林獻安,授正八品官,領翰林院左拾遺。榜眼,江南直隸餘杭府劉賀,授正八品官,領翰林院左拾遺”
一甲的前三名每一個人唱名都相隔半刻鐘,從內城門一直唱到啟夏門。內城門早就聚集了無數人,有各考生的家眷,有落榜的舉人,有看熱鬧的京師百姓,還有各個府上來打聽消息的小廝。
此前探花和榜眼的唱名已經讓眾人一片沸騰,但很快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都在等待最重要的聲音。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大家都知道今科的狀元郎是誰,但還是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早就知道和內城門唱名是兩碼事。
“奉旨!欽點大乾康定十六年殿試一甲,狀元。北直隸遼陽府景恆,授從七品官,翰林院右拾遺!”
尖銳的聲音從內城門那邊響起來,極有韻律,如同是唱詞頌歌一般,二十多位的內侍站在各個主城門上接力唱名。
當啟夏門的內侍唱名道:“奉旨!欽點大乾康定十六年殿試一甲,狀元。北直隸遼陽府景恆,授從七品官,翰林院右拾遺!”的時候,整個京師已經沸騰起來。
“狀元郎終於出來了!”
“今科狀元郎是我們北疆的學子,不僅是今科的會元,還是狀元。”有北疆的人高聲喊道。
“連中三元,狀元及第。而且其師尊也是三元及第,此乃大乾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壯舉,此乃盛舉啊!”
“天降祥瑞,我等要為聖上賀,更為大乾賀!”
一時間,整個京師都在議論這個大乾立國以來的盛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