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雪地罰跪
煥彩哭着跑出去，一頭撞在劉姑姑身上，劉姑姑一時沒有防備，竟被她撞得坐在地上，伺候劉姑姑的宮女見狀，忙將劉姑姑扶起來。
劉姑姑捂着胸口，忍着屁股的疼痛，齜牙咧嘴地呵斥道：“你個小賤蹄子，是閑活夠了嗎？”
煥彩捂着臉，眼淚直流，驚覺自己闖了禍，立馬跪下來，哭嚎道：“姑姑救我，姑姑救我。”
“怎麼回事？”劉姑姑最恨人在跟前哭哭啼啼，惱怒道：“忘了我教你們的規矩嗎，天塌下來也不得慌亂，你這個沒出息的死丫頭，你是要我的命啊。”
“姑姑，煥彩不敢，是阿銀，她打我，姑姑，是她的錯啊，都是她的錯。”
煥彩惡人先告狀，哭得委屈，露出被打的臉，“您看看我的臉，那麼大的巴掌印，您可不能放過她。”
見劉姑姑滿臉疑惑，她又繼續編排，“阿銀仗着諸位姑姑喜歡她，故意刁難我，我只不過說了兩句，她就打我，姑姑，您要替我做主啊。”
“您知道阿銀她說什麼嗎？她說劉姑姑您年老色衰，沒有秦姑姑的地位，也不像王姑姑那樣德高望重，還趾高氣揚，張揚跋扈，將來早晚有您吃苦頭的那天，誰跟着您，誰倒霉。”
“我氣不過，就跟她爭辯了兩句，誰知道她竟敢動手，劉姑姑，您要幫幫我啊。”
煥彩不知道，她隨口胡謅的妄言，竟一語成讖。
劉姑姑是個炮仗脾氣，一點就着，平時就看阿銀不順眼，因為阿銀不像其他的小宮女那般畏懼她，捧着她，她便心中記恨。
現下終於有了機會，可以好好教訓她一頓，她哪裏肯放過這個機會。
且說小阿銀在明月的幫助下，多穿了兩件厚衣裳，她這邊才剛換好衣服，就見劉姑姑在兩個大宮女的攙扶下，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
煥彩壞笑着跑進來，指着阿銀道：“阿銀，你這個惡毒的小蹄子，你的報應來了。”
小阿銀頭有點暈，沒能好好睡覺，此時精神也不好，懶得和煥彩爭辯，只和眾人一道，給劉姑姑行了禮，便一句不發。
劉姑姑柳眉倒豎，冷冷地說：“阿銀，你犯了宮規，你可知錯？”
小阿銀看着煥彩，知道必是煥彩從中作梗，咬了咬牙，“劉姑姑，我沒有，是煥彩挑釁在先，大家都可以為我作證。”
“哦，呵呵，好啊，好一張伶牙俐齒。”劉姑姑怒極反笑，環顧眾人，問：“是不是阿銀先動的手？”
眾人哪裏敢得罪劉姑姑，只得點頭，劉姑姑對大家的反應很是滿意，轉頭問阿銀，“阿銀，你還有什麼要說？”
小阿銀倒吸一口涼氣，宮中規矩森嚴，豈容宮女私下打鬥，可她只是打了煥彩一巴掌，並不算鬥毆。
劉姑姑見她無話可說，故作寬容，道：“念在你是初犯，我就饒你一命，去，到文和宮門前跪上五個時辰，今日不許吃飯，這件事就算揭過了。”
“五個時辰？”
“會死人的，這麼冷的天……”
“膝蓋都得跪碎了不可，我的天哪。”
屋子裏的其他人竊竊私語，都覺得這懲罰太過了，卻也不敢說話。
小阿銀忍着淚水，爭辯道：“這不是我的錯，我不服。”
“來人，把她押下去，跪不夠時辰不許起來，誰敢給她吃食，一併受罰。”
劉姑姑可不管她服不服，敢在背後嚼舌根，就要付出代價。
兩個大宮女把小阿銀拖出去，扔在文和宮門前，文和宮是皇宮裏處死妃嬪的地方，晦氣得很，尋常時候不會有人來這種地方。
特意挑在這裏，就是防止有人看她可憐，為她說情。
劉姑姑說到底也是個宮女，權柄再大，也大不過宮裏的公主和妃嬪。
“誰敢去跟秦姑姑告狀，明兒就滾出宮去。”劉姑姑臨走前，放了句狠話，說到驅逐小宮女，她確實有這樣的權限。
小宮女交給她教養，最後能留下誰，還不是她一句話的事兒。
小阿銀是長在宮裏的，要離宮只能請示女帝，她劉姑姑本事再大，也不敢輕易冒這樣的險。
大早上的，小阿銀什麼都沒有吃，被按着跪在雪地里，一開始的時候，勉強還能撐着，可一個八歲的女娃子，怎麼可能在雪地里跪上五個時辰呢。
大約跪了一刻鐘，小阿銀就撐不住了，昨夜的驚嚇，今早的委屈，壓得她心頭喘不過氣。
小小的身板，蜷縮着躺在雪地里，負責看管她的兩個大宮女站在廊下躲雪，遠遠地看到她倒下，以為她裝病，上前把她拎起來，一人給了她一個耳刮子。
兩個大巴掌印在凍得通紅的臉頰上，看着着實讓人心疼。
但下手這麼重，她也還是沒有醒，只緊緊地閉着眼睛，眉頭微皺，似是十分難受。
一個宮女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驚得連忙收回手，“呀，她燒得厲害，要是不及時醫治，怕是會死的。”
另一個宮女把她放平躺在雪中，一片片的雪花落在身上，好似要將她現場給埋了。
“咱們要不去找劉姑姑說說，阿銀是長在宮裏的，萬一死了，女帝可是會過問的。”
兩人商量了一番，把小阿銀丟在雪中，着急忙慌地跑了回去。
劉姑姑得了信兒，眼神微變，剛想說什麼，被煥彩搶過話頭，“劉姑姑，阿銀要是凍死了，也怪不着您啊，誰叫她一大清早地到處亂跑，咱們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不是？”
煥彩這番話，說得實在狠毒，邊上兩個大宮女聽得都想罵一句，小小年紀，怎的這樣心腸歹毒。
可在劉姑姑面前，她們誰都不說話，這件事再怎麼著，也怪不到她們頭上。
劉姑姑思忖半晌，覺得如此倒是能除掉這個礙眼的小東西，但若是女帝派人來查，搞不好她得擔責。
“罷了，去把她弄回來，找御醫來看看，萬一治不好，那也是她的命數。”
劉姑姑這話說得挑不出毛病，煥彩轉了轉眼珠，心中暗道：“是啊，得了這麼重的病，治不好怪誰，哼。”
兩個大宮女也聽出了劉姑姑的言外之意，慢吞吞地往文和宮走去，剛剛拖着小阿銀時，只走了一盞茶的時間，現在再去，足足走了兩刻鐘。
今日的雪下得比往日都大，雪中有一人，孤零零地走在雪地中，卻自有一股威嚴。
那人披着金色的大氅，頭上戴着虎皮氈帽，打着一把金色的油紙傘，雪花落在她的大氅上，竟沒有融化，隨着她的走動，雪花再次飄走。
那人忽然駐足，眼前突兀的雪堆里，露出一個小腦袋，那張臉被凍得通紅，臉頰上清晰可見兩個巴掌印。
她蹲下來，輕輕撫着那張小臉，神色變了又變，最後定格在憤怒之上，眼睛通紅，眼底殺氣難掩。
“對不起，阿華，我答應會讓她活着，必不會令她早夭。”
她只手抱起小阿銀，撐着油紙傘，行走如風，彷彿天地間的萬物都在為她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