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苦難言
小阿銀看着乖巧可愛，伶俐聰明，許多宮女都喜歡和她玩，但煥彩對她異常厭惡，覺得她定是使了什麼下作的手段，才討得大家的歡心。
煥彩長了一雙不討喜的眼睛，無論她多麼勤快，多麼能幹，都沒有像小阿銀那樣，得到大家的認可，於是，她對小阿銀的厭惡便與日俱增。
日日見面，都要使出渾身解數，讓小阿銀難堪，其他人一開始還勸着點，但慢慢的，見小阿銀都不把她放在心上，便也懶得多話。
小阿銀沒有理會煥彩的挖苦，徑直鑽進自己的被窩裏，房間裏住着七個宮女，大家的床鋪都是緊挨着的。
她的床鋪左邊靠着牆，右邊靠着荔枝，荔枝早早睡下了，鼾聲如雷，其他人習慣了這鼾聲，倒也沒有反應，偏偏她以前喜歡安靜，在這樣的轟隆聲里，根本睡不着。
好在她心寬，夜裏透過窗欞的縫隙，數着星星就能睡。
星空浩瀚如煙，翩眇廣闊，以前阿爹總同她講各種星宿的故事，她記性好，每個故事都能記得，還能反過來講給阿爹聽。
現在想想，過去的日子，是多麼幸福。
想着想着，她放鬆下來，眼皮遮住了美麗的夜空，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只是，腳底板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爬，滑滑的，涼涼的，她突然一睜眼，尖叫着從被子裏跳出來。
整個房間的人都被她驚醒了，就連雷打不動的荔枝都從床上坐起來，氣惱地吼她，“大半夜的不睡覺，你是不是瘋了？”
“有蛇，有蛇……”
小阿銀嗓子都破音了，光着腳站在門邊上，指着床角蠕動的東西，渾身都在顫抖，嘴唇有些發白，胃裏在翻滾，不消片刻就要吐出來。
她從小就怕各種軟體動物，尤其是蛇，菜園子裏的小青蟲都能把她嚇得大叫，如今一條蛇爬到自己腳上，她不害怕才怪。
大家一聽到有蛇，就驚慌失措地從床上跳下來。
荔枝膽子大，把所有的被子都扯到地上，果然看到幾條菜花蛇在爬，不過基本都在小阿銀的鋪位上，她擼起袖子，抓起一條放在手心，仔細看了看，“大家別怕，這種蛇沒有毒，咬不死人的。”
“拿遠點，拿遠點。”小阿銀聲嘶力竭，把附近巡邏的金侍衛都給招來了，隔壁住着的姑姑們也聽着了聲兒，連忙趕過來看情況。
女孩子大多都怕蛇，荔枝瞧見大家的反應，再看看小阿銀的臉都白了，就把蛇扔回了床上，拍了拍手，“好了，好了，我扔回去了，都別怕了。”
“裏面的姐姐們，是否方便打開們，吾等是金侍衛，願意為姐姐們效勞。”
門外傳來男子的聲音，女孩子們趕緊找了件外袍披上，荔枝把自己的穿好，又找了小阿銀的衣服來給她披上。
煥彩也不管小阿銀是不是穿戴好了，就直接把門打開了，“幾位金侍衛的哥哥們，咱們屋裏有蛇，還請哥哥們幫忙捉出去扔了。”
她讓出一條道，屋裏住的都是八九歲的半大小孩，金侍衛們行了一禮，低着頭走到床前，果然，幾條小蛇集中在一個角落裏，看着很是讓人頭皮發麻。
“發生什麼事了？”
負責教養她們的劉姑姑來了，劉姑姑披着襖子，一臉怒容，煥彩討好地走到她跟前，“劉姑姑，是阿銀，她說她床上有蛇，您看，果然是有幾條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貪玩，自己捉回來的。”
劉姑姑瞥了眼嚇得花容失色的小阿銀，不耐地皺了皺眉，又看了眼金侍衛，金侍衛們趕忙行禮，“見過劉姑姑。”
“免了，趕緊把蛇弄走，這些個孩子，年紀小，淘氣，諸位多擔待，給諸位帶來不便，真是抱歉了。”劉姑姑端着架子，不悅地揮了揮手，讓金侍衛們趕緊處理。
金侍衛們也不含糊，幾隻大手一抓，七八條小蛇全都被逮了出去。
小阿銀被嚇得說不出話，孤零零地坐在地上，荔枝見蛇都被捉走了，困得直揉眼睛，“劉姑姑，我們可以睡了嗎？我好睏呀。”
“去睡吧，休得再喧嘩。”劉姑姑叮囑了兩句，看也不看小阿銀，搖着頭回去了。
荔枝往被窩裏一躺，立馬睡著了，其他人見她若無其事地呼呼大睡，也不敢矯情，乖乖上床睡覺。
煥彩衝著小阿銀撇了撇嘴，極小聲地說：“誰讓你惹我的，活該。”
上床之前，煥彩把角落的油燈給吹了，屋子裏立即黑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
爐子裏的炭火發出噼啪聲，和着荔枝的呼嚕，一起一伏，一唱一和，竟有幾分滑稽的趣味。
小阿銀縮在角落裏，無聲地落淚，嬌小的身子還在微微戰慄，她想念阿爹，想念……那個第一次遇見的少年黎翔。
如果這個時候他們在身邊，她也許不會這麼害怕，可是誰都不在，她獨自一人，承受了所有惡意，再也沒有人幫她分擔，沒有人會安慰她。
夜很黑，屋子裏卻不是很冷，她靠在牆上，緊閉着雙眼，她並不恐懼黑暗，她努力調勻氣息，努力說服自己回到床上去睡。
努力了很久，她放棄了，那種恐懼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她根本睡不着，也沒法在那張被蛇爬過的床睡覺。
索性就在地上睡了，只要不死，總有法子的，她這麼想，想着想着便困得睜不開眼，沉沉睡去。
次日，荔枝第一個起床，看到她窩在角落裏，嘀咕了一句，“矯情什麼呀，真是的。”
其他人也起了，誰也沒去喊小阿銀，就任由她睡着，不過煥彩想逗逗她，悄悄走到她跟前，附在她耳畔，“有蛇啊。”
“啊……”
小阿銀被她這麼一嚇，魂都差點沒了，瞪着眼珠子，“煥彩你這個卑鄙的小人。”
“哈哈哈”
煥彩叉着水桶粗的腰，仰頭大笑，“你自己貪玩，怪誰啊？還捉蛇回來，幸好是放在了你自己的床鋪上，要是放在我的床鋪上，看我不弄死你，哼。”
“我沒有。”小阿銀辯解道：“分明就是你想害我。”
“哦？你有證據嗎，攀誣他人可是要拔舌的，有本事你就告到女帝那裏，讓女帝來懲罰我啊，哈哈哈。”
煥彩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兒，其他人都看不下去了。
明月過來扶起小阿銀，“好啦，好啦，你們別吵了，阿銀，你也用不着裝可憐，都裝了一晚上，你累不累，趕緊梳洗，一會兒劉姑姑要來了。”
小阿銀背靠牆站着，滿肚子的委屈無處訴說，只能咽下這口惡氣。
“阿銀，你身上有些發燙，是不是昨晚着涼了？你要不找劉姑姑弄點葯吃吃，大冷天的，萬一生病了可不好。”明月好心提醒。
煥彩接過話茬，“真是金貴喲，你這麼嬌弱，還是滾回冷宮去吧，讓你那死鬼爹養着，省得出來丟人現眼。”
“啪”
煥彩臉頰上留下一個巴掌印，她愣愣地看着小阿銀，過了一會兒，哇地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