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娜（8）

“根據雷迪亞帶回的報告，8月24日下午，在坎茵郊外遭遇濛獸一隻以及籠若干。現已盡數消滅。但是在雷迪亞回來報告后不久，第六騎士團第三隊就已遇襲，全軍覆沒。”會議上，蘇達拉克如是說。這次的會議雖沒有時間留給大家斟酌，但每個人精神高度集中，思維連貫。

現在是8月29日上午九點一十，會議剛召開十分鐘，在領主緋多亞斯示意安靜時，議堂內頓時鴉雀無聲。陽光透過高十餘米的彩色玻璃天花板灑在每個人的頭頂。領主坐在東邊的位置，蘇達拉克坐在領主的左邊，與領主並排。

蘇達拉克說完第一句話后，讓大家自由發表意見，根據每個人是否握拳高舉，由南到北，由前至后發言。

按照規定，會議時要求領主與前二十名蒂洛姆身着鎧甲，可以不戴頭盔。

“鏗鏗——”有幾位排行前二十名的蒂洛姆舉拳時，臂鎧發出渾厚的碰撞聲。

“黑翼”琉狄亞斯舉着拳，心想如果“鐵薔薇”也在前二十名之列，那他的左鄰右座該是多麼困擾。那渾身是刺的鎧甲讓包括他在內的所有同僚都有些反感。

琉狄亞斯這一列，前二十名的只有他一個舉拳。領主緋多亞斯示意他起來發言。

“首先，我想對其中一個疑點進行解析——不一定透徹。”琉狄亞斯微微攤開手，“顯而易見，三次遭遇來得強悍兇猛，尤其最後一次，更是直接毀滅了我軍的一個大隊。應該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麼恰好在悍將等人離開時，發生了這種離奇的事？

“在第二次遇襲時，悍將等八名利修斯及時趕到並殲滅了惡魔。而第三次，我們發現，許多屍體上發現了不該出現的傷痕。有不少屍體，連續遭受十幾處致命傷——比如大部分臟器，幾乎被全部搗爛。但是，即使如此，他們似乎也還沒‘死’。這是極其荒謬的，戰場上兵荒馬亂，沒有時間去完成這麼複雜且瘋狂的動作。

“我等十幾位同僚表示，在惡魔之後，存在未知的力量，將死人喚醒了。”

整個議堂比剛才更安靜了，每個人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

“我的發言完畢。”琉狄亞斯坐下，手扶着下巴。

“大家有什麼異議嗎？”蘇達拉克的發問打破了寂靜，“如果沒有，那麼同樣作為參與者，請允許我提出拙見。”他望了一眼領主，領主點頭同意。

“我對黑翼的情報進行補充。”蘇達拉克掃視了一眼全體同僚，“首要肯定黑翼等人匯總的結果。誠然，在研究了這麼多文獻以後，我發現——史上確實存在復生死人的實例。那是在尼克洛亞紀元以前，曾出現有魔法師使用非人道的巫法，復活了家族人並使其成為另類而變態的存在。

“被複生的死人會喪失智力，完全聽由‘主人’的安排。‘主人’可以使用更加強大的巫法使其轉變成惡魔。相比死人，惡魔擁有智力，而且比人類智力高出一籌的惡魔不在少數。

“還有十分重要的一點，就是——‘主人’的扮演者只能是人類。所以啊，依此類推，導致我第六騎士團第三隊覆滅的，是一名來歷不明的人類。而且絕對不是繪羅嘉人。

“不論在座的各位吃驚與否，相信與否，在沒有獲得更加完整的輪廓前，我們應當把這令人大跌眼鏡的‘事實’作為行動的基石。不管上一次與這一次相隔多久，事實就是——活死人重新出現在我們眼前。

“上一次回收了不少屍體，

為防止那個暗中操作的人再次行動，我徵求死者家屬的同意，將屍體全部火化了。”蘇達拉克說，“我的發言完畢。”也許是想趁着還有清醒的思路，蘇達拉克沒有站起來，也沒有手拿文件。

“嗯。”領主肯定了蘇達拉克的說法，“熔爐，你有什麼見解？”

排行第29名的“繪羅嘉的熔爐騎士”海格力夫站起來，他的身高像是超過兩米。他沒有穿鎧甲，不過據說，“熔爐”的鎧甲是所有蒂洛姆防具中最重的，鑄造時額外加入了大量的紅色金屬，因此看起來像正在燃燒的、發出暗紅火光的熔爐。海格力夫的武器是長柄錘，鎚頭巨大得可怕，得有兩個矩形枕頭疊在一起的大小了。

四肢發達，頭腦可不簡單：“我等十六位同僚認為，應該早些決斷下一步的懷疑對象以及行動方案。目前，我等鎖定了惡魔的出現與科特人有關。如果他們正在試探我們的深淺，我等認為不必拖延，直接應戰就好。如此一來，打消他們的疑慮。

“大家應該把目光聚焦在科特，為什麼他們要時隔十餘年，突然做出這種危險行為。而不單是惡魔的入侵——如果有幕後主使，那麼得另外設題。

“我認為是他們起了什麼疑心。我的話說在前頭，我們繪羅嘉的軍團一向作風嚴明，不存在由外人，並且是死敵的無理質疑。我覺得如果只是試探，就完全不需要派出武力來暴力應付。他們的目的，十分有必要考究。

“我的個人見解——拋開與同僚間的理性探討不談，萬一科特是想像三歲小孩一樣，玩着低俗的把戲，那就必須毫不顧忌地重創他們。”海格力夫義正言辭，從他的話語中不難聽出想要教訓找茬者的憤怒。

這一列的後頭，沒有蒂洛姆和卿爵舉拳，於是輪到另外一列。

排行第8名的“帝邦的雷暴”尤澤站了起來，他鎧甲背後的劍鞘是鍛造上去的，所以這次他乾脆背着他的闊劍來參會了。不得不說他這一身的重鎧，鑄造時留下許多不均勻的黑紅條紋和斑點，很像是雷擊時在大地上留下的疤痕。當初鑄造鎧甲，在背部這一塊，他特意要求加入了許多深藍的元素。前胸與後背，形成“雷暴”的兩道風景線。尤澤的重鎧，邊縫銜接自然，即使區塊色差很大，也並不會使人看着違和。

這位參與過帝邦大戰（不是與科特的）的蒂洛姆，會有怎樣的發言？

身體碩實的尤澤開口了：“承接熔爐的話題，我就繼續講了，畢竟我經常負責先鋒隊的戰略安排。我從兩方面展開。

“第一，是針對惡魔的。不論遇上何種類型的敵人，我都做好了充分準備。我已經讓內城所有利修斯學習並演練了對抗三十餘種惡魔的方法。他們都很有天賦，進展很快，所以我就把這件事拉到枱面上來講了。這些對敵手段，我相信不久就可以派上用場。在座的諸位，你們也千萬不要落下。

“第二，不用我說，也就是對付科特了。現在我們很容易看出，雙方處於互相不信任的狀態。不過依舊是科特有錯在先，他們主動挑釁，試圖引起戰爭，這是令人不齒的。即使他們有眼無珠，在這種情況下，我的建議——與作戰相反，應該派遣人員去科特，提出談判的要求。如果他們拒絕，那到時，只能怪他們硬要抽下下籤了。

“雖然我們帝邦——繪羅嘉剛成立之時，四處奔波，征戰比伯各個角落。但，歷史無疑告訴我們，只有穩重才能求勝。當初那個年輕狂的國度已經不復存在了，我們也許應該考慮先軟后硬的手段。希望諸位同僚能夠支持我的建議，去嘗試談判吧。”

“雷暴”的話說到這，他感受到大家默許了他的建議。

“還有，十分抱歉扯一些題外話。”尤澤扭頭看着領主和蘇達拉克，他們也在看着他，“本次會議結束以後，請領主火速派遣智囊團前往狄娜的裴迪恩，那裏一定可以找到有效制約邪惡力量的方法。所有人都明白，有朝一日與惡魔發生正面衝突，會是什麼情形。”

“我的發言完畢。”尤澤繃著臉緩緩坐下。

此時，緋多亞斯領主突然五指併攏，手心面向眾人。這是示意他要宣佈重要事項了。有幾位蒂洛姆和卿爵把緊握的拳頭放了下去。

“根據方才蘇達拉克、琉狄亞斯等人的言談，我認為現在需即刻派遣蒂洛姆處理相關事宜。蘇達拉克。”領主說道。

“在！”蘇達拉克立馬站起。

“馬上召集內城、源火和坎茵的所有在任利修斯，我限你一周之內——把對抗科特軍隊的戰術教給他們！”領主的命令鏗鏘有力。

“是！”蘇達拉克自己也十分吃驚，上一秒還在正常舉行會議，下一秒突然風格大變。在座的同僚也都覺得猝不及防。

這個插曲無異於中斷了會議，領主一番命令讓大家的狀態似乎回到了戰場。

蘇達拉克大步流星地出了議堂大門。

“嗯。很抱歉，諸位。本領主現在才意識到，開會是在動用微薄的效力。沒有想到在會議前，你們就有了如此覺悟。由此看來，會議沒有繼續開的必要了。儘快着手準備才是良策。”領主凝重的神色中，夾雜了微妙的驕傲，他覺得擁有362名得力幹將，是人生的一件幸事，“除了剛才的幾位發言人，其餘人，散會！”

同僚們很快都陸續離開了議堂。

“你們幾位，我有很重要的任務交付。”緋多亞斯領主意味深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