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無相忘,遠方客來把酒歡
來人進門的時候,姜潔感覺有異,不經意的一看,心裏一跳,“啊”的一聲,頓時臉色煞白。來人正是她最不願見到的人,白天才被他嚇得魂不守舍,此刻再見,很明顯是為己而來,看他的樣子更是不懷好意,該如何是好?姜潔已然六神無主。只見她緊咬嘴唇,身子微微的抖動,放在桌面上的一雙小拳頭更是快要握出水來,眼中似乎有一股火要噴出來。
看到姜潔的表現,黎智已然知道來人的身份,此人應該就是姜潔今天下午在商場碰上的那個仇人,黎智想起來姜潔說過此人名叫鐘鼎鳴。
鐘鼎鳴坐在黎潔旁邊,氣勢十足的掃視一圈。黎潔猜到他的身份,看到姜潔努力忍着的臉色,猛的站起來,喝道:“你來幹什麼?我們不歡迎你!”
斜斜的看了黎潔一眼,鐘鼎鳴冷哼一聲,說道:“沒你的事,我來找姜小姐談點事情,你們都出去!”黎潔一下子噎住,指着鐘鼎鳴說不出話來。她身後的小龍卻是左顧右盼,臉上居然有些興奮的神色。
突然發生的情況讓邱小山明顯的一愣,不過隨即便平靜了下來,看了看黎智,又看看邱小蘇,便玩味的把玩着酒杯。邱小蘇也是稍稍一愣,正欲有所表示,瞥見黎智似乎無動於衷,而他妹妹更是無所謂的玩着酒杯,便也似笑非笑的看向鐘鼎鳴,他們兄妹對黎智是再清楚不過了。。
鐘鼎鳴掃視了一圈,看到黎智等人的態度,尤其是邱小蘇那種玩世不恭的微笑,本來帶着輕蔑的臉色頓時變得佈滿寒霜。他能夠看得出來,在座的應該是以黎智為首。只聽他向著黎智低沉的說道:“我再說一遍,你們都出去,我來找這位姜小姐談點私人的事情!”
黎潔此時卻不知如何應對,想動手吧,自付打不過,氣呼呼的又坐下,看着黎智。黎智向她使個眼色,又看到黎智以及小蘇兄妹幾人毫無壓力的神色,心中突然便冷靜下來,不再說話。
只見邱氏兄妹手裏把玩着酒杯,只是瞟了一眼鐘鼎鳴,便都似笑非笑的看着黎智。黎智手裏也拿着酒杯,斜眼看了一眼,似乎在等待鐘鼎鳴的下文。
見黎智等人沒有動作,鐘鼎鳴更是惱怒,不過他還是很紳士的說道:“我這個人是很講道理的,我數三個數,到時候再不聽話,哼哼,可就不要怪我了!”
黎智大笑道:“朋友,不管你是那條道上的,我這個人呢也喜歡交朋友,如果你今天是來喝酒結交朋友的話,那麼我們就喝上幾杯,交個朋友。如果不是,那三個數就不要數了,自便吧!”
“哈哈哈哈哈”鐘鼎鳴大笑了起來,身後的兩個穿西裝的壯漢也跟着大笑,在這地方還難得遇到這麼跟鍾公子說話的人。只見鐘鼎鳴微微偏頭,在他左側的人搶將上來,伸手抓向黎智的肩膀,要將他扔到地上,以儆效尤,震懾全場。
只聽“啪”的一聲,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卻是出手的那人躺在了牆角,臉顯痛苦之色,卻已不能動彈。
鐘鼎鳴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他身後的另一人,也同樣如此,心裏突然莫名的悸動,一時拿不定主意,到底是上不上前,本來已經前出一腳,此刻再不動作,進退失據的樣子讓人發笑。他可是了解他的同伴,自己和他也只是半斤八兩,此時上前只能是自取其辱,於是他站着未動。
黎智沒管他們,走過去把地上的人扶起來靠着牆坐着,說道:“還是坐着好點。”然後轉過身來,對剩下的兩個人說道:“兩位也一起吧!”也不等他們說話,一手一個,直接拿住他們的脖子,提離了地面,普通小雞仔一般放在之前那人一起。三個人並排的靠牆坐在一起,面容抽搐,很是滑稽。
黎智拍拍手轉過來坐下,對小蘇和小山說道:“唉,真不好意思,你看你們難得到我這兒來一趟,居然被這幾個人攪了興緻,現在好了,讓他們先安靜一會兒,等我們喝好了再說。”
“哈哈,兩年沒見,我以為你變了,但我錯了,你還是你,來,咱們干一個。”小蘇舉起酒杯說道。小山默默的舉起酒杯也和他們倆碰在一起。
黎潔此時才反應過來,嘆口氣,苦笑道:“兄弟,這個,會不會……?”黎智毫不在意:“不用擔心,沒事的。”小山也說道:“沒事兒的姐姐,一群宵小,別說是哥,我都沒把他們放在眼裏,咱們放心的吃!”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黎智動手的幅度也不大,以至於黎潔和姜潔還有小龍來不及反應,就已經結束,不然她們倆女孩兒就該尖叫了。
此時的小龍臉現興奮之色,還揮舞了幾下拳頭,喊道:“小舅好厲害,一定要教我!”黎智笑罵道:“教你的還少嗎?你又不肯吃苦學,這些年一點進步都沒有,哪兒能行。”小龍:“這個就得要怪小姨,給我的時間太少了。叔叔,姑姑你們看看,周末都是做不完的題,哪有時間去練嘛!不過,我決定從今天開始,我一定擠出時間來用功練!”
黎潔一巴掌拍在小龍肩膀上,罵道:“誒,你這忘恩負義的傢伙,給你補習功課還有罪了不是?等着你媽回來收拾你!”
在笑聲中眾人依舊開心的吃喝了起來,只有姜潔心事重重的樣子。黎潔開導她:“姜潔,不要怕,你也看到了,我弟弟很厲害的!要不讓他保護你?”
姜潔明白黎潔的心思,曾經說過多次,要撮合他們倆,不過此時她微微搖了搖頭,勉強笑了一下,道:“黎潔,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給你講過,這姓鐘的家裏勢力很大,我不想……,唉,還是算了吧!”
邱小山心裏突然有點煩躁,臉色有些變化,小蘇看在眼裏,說道:“兄弟,那些人很難對付嗎?有需要的話,我們可以……”
黎智打斷他的話:“這種事情,對我來說,不算什麼,既然我出手了,就會有結果,放心吧!到時候擺不平了再找哥哥你,來,來喝酒!誒,小山,來!”
小山沒有端自己的杯子,而是奪過黎智手裏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咳嗽了幾聲,笑道:“哥,好久沒有喝白酒了,你們家鄉的白酒真好喝,比我們西域的酒香!”
黎智很自然的輕輕拍拍小山的後背:“女孩子少喝點酒!”說著去拿酒杯,小山卻不讓。
小蘇笑道:“兄弟你難道忘記了?我這個妹子的酒量不錯的!”
黎智尷尬的笑道:“那行吧,那咱們三個喝白的。”說著話拿起紅酒給黎潔和姜潔倒酒。
黎潔看到黎智和小山的樣子,知道他們有故事,心裏有些糾結,作為一個女人,她能看出來小山的心思,自己當然希望黎智早點成家,但是這小子一點都不透露,害得自己把好閨蜜介紹出來,弄得好尷尬,唉!
姜潔本來心神不寧,此刻也竟有一種失落感。對於黎智,可說是神交已久。自從男友出事,聽黎潔說了無數次,只是無緣得見。今天相見,卻是在如此複雜的情況下。唉,如果不是今天發生的那些事情……,可是我怎麼會有失落的感覺?難道在黎潔的潛移默化下,心裏有了他?
眾人心態不定,都舉起酒杯碰了一下,黎潔悄悄的靠近姜潔,說著話。小龍端起酒杯,對小蘇道:“叔叔,我敬你!”小蘇:“好!”
小龍:“叔叔,你和我小舅一樣,也是當過兵的嗎?”小蘇:“是呀,是呀,我和你小舅以前在一個單位的,不過他當了逃兵,拋棄我們跑了,而我們還是不忘初心,仍然堅持着為國家做貢獻。想當年……”
一個講得興奮,一個聽得有勁。黎智看着小山,問道:“你們怎麼想起來到我們這兒來了?”
小山給兩人都倒滿酒,遞了一杯到黎智手裏,黎智無奈接着。“啵”的一聲,兩人一飲而盡。
小山道:“哥,你相信我嗎?”黎智:“那是肯定的呀!”
小山:“那天我來找你,但不見你的身影,得知你已不辭而別,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當時我發瘋般的找你!後來知道你居然跑到邊境去了,我找到我爸,讓他把我也調到那邊去,但被他們阻止了。”說著向小蘇努了努嘴,小蘇雖然同小龍在講話,但時刻關注着這邊,見到小山的動作,抱以微笑,然後又繼續吹牛。小山目不轉睛的盯着黎智,繼續道:“在我的軟磨硬泡下,我爸受不了我,他答應我,如果過了一年半載,我還沒有忘記,那麼他可以讓我來找你,二哥也答應我,到時候陪我一起來找你。所以我積攢了近兩年的假期,到現在有兩個月,就迫不及待的來了。還好,到現在你還是一個人!”黎智嘆了口氣,道:“小山,你這又是何苦呢?小山:“誰讓你當年要救我!從那一刻起,我就屬於你了!”
黎智正不知道說什麼好,那邊牆跟坐着的鐘鼎鳴喊了起來:“大哥,大哥!我們服了,放了我們吧!”這一嗓子成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小蘇大笑了起來。黎智看了看時間,也不早了,說道:“小蘇,我們今天晚上先就這樣,有他們在這兒感覺影響心情。咱們先休息,明天我帶你們去走一走,好不好?”
吐出了心中早就想說的話,此刻的小山感覺積壓在心底的陰霾一掃而空,輕輕的說道:“好哇,到你這裏就聽你的,以後都聽你的!”
黎智把他們幾個送出飯店大門,看到那輛桑塔納笑道:“小蘇哇,你在哪兒找的這破車呀?”
小蘇:“你還別嫌它,雖說外表看着不舒服。”說著打開了車門:“看看,是不是不一樣?”
黎智探身進去,看了看,拍了拍,說道:“確實不錯,不過你喝這麼多酒,行不行?”
小蘇:“怎麼不行?小意思,我開慢一點就好了,況且你看這牌照,我可是軟磨硬泡了半天才借出來的,況且咱們的本本也不是誰都能扣的,是不是?”
黎智不解,小蘇說的本本,他曾經也有,不過已經作廢了,但是這車的牌照,沒細看,卻不知道有何不同。旁邊的小山說道:“我們是坐的火車來的,先到你們益州路府城裏玩了兩天,畢竟我姑父在益州路軍區,大老遠跑過來,不先去看長輩說不過去。然後吧,為了到你這兒方便,就找姑父借了這輛車,雖然不是白底黑字的,但也是有標記的牌照,一般來說地方上不會查的。”
黎智:“回頭給我也弄一輛來開開。”
小山:“還是別想了,我姑父那人認死理,這車還是靠我表弟幫忙才開出來的。”
黎智:“哈哈,好了,你們先回去,我把裏面那幾個人處理好。”說完又交代了黎潔一番。
看到車子離去,黎智拍拍手,返回了包間。三個人痛苦的靠在牆角,看到黎智進來,扭曲的臉上儘力擠出來笑容。黎智隨意的在他們身上拍了幾下,說道:“好了,你們可以走了。”幾個人面面相覷,鐘鼎鳴小聲道:“大哥,我們真走了?”
黎智:“怎麼?還要喝幾杯?”
鐘鼎鳴感覺身上的麻木漸漸消失,便慢慢的站起來,掐媚的笑道:“能和大哥一起喝酒,那是我等的榮幸啊,如果大哥賞臉,我這便讓他們重新安排一桌!”
黎智看他們都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擺擺手,道:“只要你有心,以後有的是機會,今天我就先送你們回去。不過呢,我有一句話要給你說,以後,你和姜潔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鐘鼎鳴連忙道:“大哥放心,我今天也是突然腦殼發熱,以後不會了。”
黎智:“至於你還要找誰的麻煩,我也不管你,就看你能不能承受了。”
鐘鼎鳴連連擺手:“不敢,不敢,大哥說笑了。”黎智:“好了,走吧,送你們回家。”
鐘鼎鳴開車來到一處看起來很高檔的小區門口,問道:“大哥,到家裏坐坐吧!”
黎智笑笑,說道:“看你也沒有誠意,我就不去了。”說著便要打開車門,突然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又說道:“哦,對了,我在你身上留了點東西,不過放心,只要你安分點,過段時間我來找你,自然會沒事。”
說完打開車門,邁步便行。鐘鼎鳴下車微笑着目送黎智走遠,轉身上車。此刻的臉色變得鐵青,猛的拍了下方向盤,含糊不清的罵了幾句,開動汽車進了小區,後面的兩人低着頭一句話不敢說。
經過二十多年的改革開放,最近些年,處於西南山區的縣城也興起了“小區”這個概念。從這個小區的位置以及內部和周邊環境來看,開發者和使用者定當是來頭不小。它建在縣城中的一處山腳,剛好脫離鬧市,也不在所謂的城鄉結合部。依山傍水,自然環境優雅。小區所建基本都是別墅小洋樓,能夠住在這裏的人非富即貴,傳說都是本縣數得上號的人。
汽車開到一棟三層小洋樓前,鐘鼎鳴吩咐兩人去把車停好,便開門走了進去。徑直上了二樓,一個聲音傳來:“喲,今天轉了性了?這麼早就回來了。”
大客廳的沙發上坐着一個面容姣好的中年婦女,鐘鼎鳴幾步過去,挨着坐下,說道:“媽,我爸在家嗎?我今天碰上點事兒。”
女人有些疑惑,把鐘鼎鳴細細的看了一陣,說道:“他在書房,跟我說說,你遇到什麼事情了?又被那個女孩拒絕了?你都二十多了,做點正事吧!”
“哎呀,媽,看你說的。”鐘鼎鳴嘆了口氣,道:“你還記得那年被殺的那個警察嗎?”
女人點點頭,示意鐘鼎鳴繼續。
鐘鼎鳴:“今天早些時候碰到了那個警察曾經的女人,我想起她是這件事情中的一個重要的當事人。雖然過了幾年,但是畢竟當年處理得太急,並不完善,今年正是換屆的時候,我怕她突然搞出些事情來,影響我爸,所以我叫人看着她。後來她到老丁的飯店去吃飯,我以為是她約了什麼人,要做什麼不利的事情,於是我帶着大劉和老曲去找她。”
“那又怎麼樣,她做了什麼?”女人問道。
“其實也沒什麼,我們幾個……”鐘鼎鳴大概的說了在飯店裏發生的事情:“那個人跟着我一直到了我們小區門口才離開,”
“呵呵,你是不是手頭緊了,編故事想要錢呀!”女人聽鐘鼎鳴說完,笑嘻嘻的說道。
鐘鼎鳴急道:“我說的是真的,媽。他還說在我身體裏留下了什麼東西。”
女人一聽,又見鐘鼎鳴神色嚴肅,伸手在他身上摸了幾下,說道:“兒子,你不是在嚇唬我吧!走,去問問老頭該怎麼辦!”說著站起來拉着他的手臂便走。
……
寬大的寫字枱,背後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她口中的老頭其實並不老,看起來也不過四十五,六的年紀,標準的大背頭。此刻他正站在落地窗前,凝視着窗外稀稀點點的燈火。聽到動靜,轉過身來看到母子倆有些慌張的動作,問道:“樹榕,你們怎麼回事?在家裏也慌慌張張的。”表情透露着威嚴。
“我說你在家裏裝什麼裝,你那一套少在我面前用。我跟你說,有人要害你兒子!”“樹榕”便是鐘鼎鳴的母親,姓庄,全名庄樹榕。她瞪了男人一眼,回答道。
聽說有人要害兒子,男人也不顧架子了,拉着母子倆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說說,怎麼回事?”
鐘鼎鳴又把先前對母親說的再次複述了一遍,說完又小心的說道:“爸,你說這世界上真有這種像小說裏面那樣本事的人嗎?”
男人沒有說話,低頭沉思片刻,說道:“我打個電話,你現在就到醫院檢查一下。”說完就拿起桌上的電話撥出了號碼。電話那頭傳來一連串的“是是是,好好好”的聲音,不多時掛了電話,男人說道:“樹榕,你陪孩子去趟醫院,我去的話不太方便,我給周院長打過招呼了,他馬上親自去安排。”
黎智緊走幾步,閃身在柵欄外一處大樹背後,看到鐘鼎鳴開車進了小區。只見他腳尖一墊,輕巧的便翻過了柵欄。
高檔小區的設計盡量的還原自然,房屋建築相隔有很大的距離,視野開闊。山水間的道路兩旁都是樹林或者灌木,夜間的燈光昏暗,很容易隱藏。黎智跟着鐘鼎鳴的汽車一路疾行,看到他進了那棟小洋樓,便返身退出了小區。
……
黎智很快就回到黎潔的宿舍,小龍正在洗漱,準備睡覺。黎潔顯得有些憂慮:“老弟,今天晚上的事情……?我總有些擔心。”
黎智:“哎呀,我的姐,你不用擔心,我來處理就好了,你們一切照舊就好,原來怎麼過,以後還是怎麼過。當然,你本來也該改變一下生活狀態的,這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黎潔打了黎智一巴掌,嗔道:“沒大沒小的,好了,我們休息了,你去陪你的小山吧!他們住在旁邊的圓緣賓館,602和603。”
黎智走出學校大門,這邊正是縣城的綜合市場邊,有一條街是夜市,此刻都快11點,還是很熱鬧。黎智找到一處涼菜攤,切了些豬頭,耳朵,再稱了些豆乾,海菜之類的素菜。經過一家商店,買了兩瓶白酒,一次性紙杯,筷子等。提了一大袋子,走進了不遠處的圓緣賓館。
黎智也不知道小山和小蘇誰住那間房,也不好打電話,因為當時打電話過來就是用的小山的電話,於是只能隨便選擇一間敲門。他敲響了602的門,片刻,門打開了,居然正是小山。
小山知道黎智今晚會來,見到他也不奇怪,撲過來抱着他,把臉貼在他的胸口,說道:“哥,怎麼現在才過來?”
黎智雖然手裏提着袋子,想要躲開也是很容易的,但是在這樣的情況躲開,多少有些不盡人情。他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拍拍小山後背,柔聲說道:“好了,先進去,我叫小蘇過來,咱們再喝點。”
“不用叫了,我來了,這麼大晚上了不睡覺,搞什麼情況?”小蘇打開門走了出來,故意揉着眼睛說道。
小山放開黎智,白了一眼小蘇,轉身進了房間。黎智指着小蘇作勢欲打,嘴裏罵道:“在我面前裝?是不是久了沒松皮呀!”
小山一把搶過黎智手裏的袋子,又摟着他的肩膀,說道:“哎呀,走吧!”
房間裏有一張小圓桌,小山已經收拾出來了,從小蘇手裏接過食品袋,把涼菜,筷子擺在了桌上。她打開酒瓶,取出三個杯子,一一倒滿。小蘇扯過一把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嘴裏念叨:“都說你們這兒的味道好,麻辣鮮香,剛剛在飯館裏沒吃出個名堂,這會兒我先嘗嘗。”只見他把所有的菜都嘗了一遍,放下筷子含糊的說道:“真心不錯,這麻辣味確實好吃!小山,吃呀,我覺得比在館子裏的好吃多了。誒,黎智,來呀!”
三個人輕輕的碰了酒杯,小山又要一口就干,黎智制止道:“小山,咱們聊聊天,慢慢喝。”說完抿了一口。
小蘇也抿了一口,笑道:“是呀,喝酒嘛,隨意就好。其實我就很喜歡這樣,不用什麼好酒好菜,就是這個樣子,無拘無束的,才有那個氣氛,喝起來才有意思。”說完看着黎智,又道:“想起當年,我們一人一個罐頭,一壺老酒,坐在石頭上,喝得是那麼愜意,好懷念呀!”
小山不依:“這一杯都碰了,依咱們的規矩,頭杯碰了就幹了。”說完揚起脖子盡倒入口中。
小蘇無奈的搖搖頭,對黎智說道:“來吧!”。兩人輕輕碰了一下,也一飲而盡。
小山也學着小蘇,把涼菜挨個嘗了嘗,贊道:“早就聽說你們這兒的飲食味道好吃,今天吃了飯館,還有這涼菜,確實不一般。”
黎智笑道:“那是自然,這一點你們說得不錯,我們這邊的人,其他的不敢說,但是對吃還是很有研究的。”
小蘇:“我居然無法反駁,說實話,我覺得小山說得對,在那些所謂的高檔的地方去吃,菜品豐富,各種名字讓人眼花繚亂,吃的是人情,在路邊小攤,在背街小巷才能吃到地方的味道。”
黎智舉起酒杯:“你還是那樣,一點都沒變。”
小蘇靜靜的聽他們倆吹牛,偶爾插兩句,不知不覺,一瓶酒就見底了。小蘇似乎已微有醉意,他看了一眼酒瓶,又看了黎智和小山一眼,說道:“黎智,說句實話,哥哥掏心窩的話。”
黎智感覺他的舌頭有些大了,點點頭,道:“嗯,你說。”
小蘇:“我這個妹妹啊,是我們家最小的一個,雖然不怎麼漂亮,長得五大三粗的,但是我們都喜歡她。你們也認識了好些年了,她的心意你應該明白!”
小山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二哥,他知道的。”說完竟直直的看着黎智。
黎智看着小山,眼神里滿是憐愛之意。他何嘗不明白,小山是一個好姑娘,對自己的心意那是沒得說的。只是自己也知道,很多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古人說的門當戶對,那是總結得相當精闢的。家庭的不對等,對以後的生活會產生重大的影響。雙方自己還好,畢竟生活是過自己的。但是家庭之外的親朋好友,他們的眼光往往就不一樣了,有句話叫做“人言可畏”,日子過得好還沒話說,如果稍有差池,那便是鋪天蓋地的事後諸葛亮。況且,像小山這樣的家庭,基本都是遵循着傳統,婚姻大事往往都身不由己,都是老輩人做主,對象基本是在屬於自己的那個圈子裏的。如果小山和黎智成功,那是下嫁,要被圈子裏的人鄙視的。
此時的小山,也已喝得不少,眼神中有些迷離,還隱隱有一絲期盼。臉色微紅,在柔和的燈光下竟然有些嫵媚。
兩人四目相對,不自覺的伸手相握,卻聽小蘇又說道:“我說的意思,明白吧,現在就看你的了。而且,也是長輩的意思,他們說尊重小山的選擇。還有一個,也很重要,是關於你的。”
小山奇道:“還有什麼事,我怎麼沒聽到你們說起過?”
小蘇:“這個事情嘛,可說與你無關,也可說與你關係重大。”
小山:“哼!就看不慣你們,什麼事情都要算計,那你快說!”
黎智也有點好奇,看着小蘇。
小蘇:“老頭子他們問你還願不願意回去,他們打算給你搞個特招之類的,這也是我這次來的一個任務,當然,陪小山來也是很重要的。”
看到小山臉色不愉,小蘇連忙補充。
黎智沉默了,說實話,每一個從軍營里出來的人都忘不了那一段歲月。軍營生活枯燥乏味,但是很單純,沒有那麼多的套路,沒有那麼多的生存壓力,一群熱血青年在一起,大家都積極向上的生活。不過隨着年齡的增長,尤其是成家后,人也就變得現實了,不光有大家,自己也有小家,從此便變得不那麼純粹了,尤其是處於和平年代的青年。
小山有點激動,拉了一下黎智的手臂,喊了一聲:“哥!”然後目不轉睛的盯着,眼神里充滿着期盼。
黎智看了一眼小山,又看了一眼小蘇,說道:“煙拿來點一根。”
小蘇連忙掏出香煙遞給黎智,並幫忙點着,自己也點了一根。黎智猛的吸了一口,緩緩的吐了出來。
房間裏一下煙霧繚繞,小山用手扇了幾下,起身打開了窗戶,復又坐下。
黎智沉默良久,慢慢的把煙掐掉,說道:“其實我也很想回去,那種金戈鐵馬,熱血激情的生活也挺適合我的。不過現在我回來都回來這麼久了,早就消磨了意志,如今只是想多陪陪我媽。這麼多年,我都沒能好好的陪陪她,那年我爸過世了,我都是來去匆匆。從那之後,我發現她好像突然間就老了,又是一個人在生活。你看我們家,大姐成家了,我二姐這麼多年就沒有回來過。我這個三姐,她終究也要出去的。我很明白我媽的心思,所以也打算多抽些時間在家裏,就算只是時不時的在她面前出現,她也是高興的。所以……”
小山有些失望的低下了頭,黎智摸了摸她的頭,又道:“不過我可以到你們那邊來的呀,你看我今年就來了幾個月。”
小山和小蘇都是眼睛一瞪,黎智連忙說道:“我就是出來打工,在工地上跟別人學手藝,要討生活,總得有一藝傍身不是。你們也知道,在西域一年就那麼點時間可以幹活,所以很忙,就沒來找你們。”看到他們的臉色不對,黎智舉起酒杯,又道:“我自罰一杯!”一仰頭一飲而盡。
小蘇當胸一拳:“你小子真沒把我當兄弟呀,還有當年我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們都還在時常念叨你。沒想到你幾千公里都走了,到門口了卻不進來,用你經常說的話,就是太不耿直了!”
小山在黎智身上錘了好幾拳,差點掉下眼淚。黎智道:“是我不對,我打算明年還去,不過我來找你們的時候,說不定是要你們幫忙的,要有點準備啊!”
說話間小山把幾個人的杯子倒滿了酒,拿起酒杯,很嚴肅的說道:“哥,你曾經冒着生命危險救我,我早就把你當做我的親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我們一家人也都沒把你當外人,希望你也不要把我們當外人!來,還是我們的規矩,干!”
放下酒杯,小山又道:“況且,在我的心裏,我永遠都是你的人!”
小蘇接道:“是呀,你們兩個的事情我們家都知道。你也知道,雖然我大哥原來有些意見,不怎麼贊成,但是他現在也能理解了,即使他不理解,也不關他的事。我媽呢,有時候吧……,不過現在是什麼年代了!你們放心,哥哥我是支持你們的!最重要的是我爸,這次能過來,也是他首肯的。”
黎智心頭一熱,把手放在兩人的肩膀上,說道:“我明白你們的心意,只是……,你們會明白我的!”說完把手收回來拿起了酒杯,又道:“一切都在酒中,現在也晚了,咱們就這一杯,明天我帶你們去看看我美麗的家鄉。”
小蘇連打幾個呵欠,有點醉眼惺忪,一口乾了杯中的酒,說道:“我得先回去休息了,這幾天有點累。”說完就起身走。
黎智喊道:“等等,我跟你過去。”小蘇已經走到門口,一手開了門,轉頭搖搖手,說道:“你可別來,你的呼嚕聲太大了,影響我睡眠。”說完就出去了,並帶上了門。
黎智一愣神,小蘇就走了。心想:“我打呼嚕嗎?怎麼一直都沒人說起過呢。”
小山默默的收拾桌子,把剩下的裝在一起,放在了垃圾桶。說道:“哥,就在這裏休息吧,我去把垃圾扔了。”
看到小山的背影,黎智心情複雜,小山她們兄妹的心思,自己如何不明白呢。面對小山長久以來的熱情,黎智也不可能熟視無睹,只是一直拒絕也真的傷人。
小山進屋看到黎智站在那裏出神,嫣然一笑,走過來,突然環手抱着黎智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胸口。黎智下意識的摟住了小山的腰,又感覺不妥,正想放開,小山的手臂卻從脖子上移動了下來,箍住他的雙臂。
黎智長得並不高大,穿上鞋子也就一米七五,小山穿着高跟鞋,也就差那麼一點就一樣高了。這樣的姿勢應該說很彆扭,很難受的,但小山卻是一臉的幸福。
享受黎智胸膛的溫暖,良久之後,小山說道:“哥,我們去洗澡吧!”
黎智二十有五,從沒有經歷這種情況,也有些激動,不過他還是說道:“還是你去洗吧,我想我還是回去。”他說得很小聲。
小山根本就當沒有聽到,鬆開手臂,說道:“那我先去洗澡,你可得陪着我,要不然我一個人怕!”只見她走到門口,動作很快的把門反鎖,將鑰匙攥在手裏,笑着進了衛生間。
黎智嘆口氣,坐回沙發,感到此時心神不寧,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平復了心情。
小山裹着浴巾出來,黎智睜開眼睛。女人最漂亮的時候,就是這一刻,如出水的芙蓉般。這是黎智認為的,因為他從沒有如此看到過,第一次總是會覺得是最好的。
看到黎智欣賞的目光,小山嫣然一笑,更是煥發出一種別樣的神采。她走過來,說道:“哥,你也去洗漱吧!我先吹吹頭髮。”
洗過澡,整個人也感覺輕鬆了不少。黎智也學着裹着浴巾走出來,小山笑了:“哥,你們男人怎麼也學我們這樣裹,圍着腰就行了。”邊說邊走近,伸手一抹,黎智身上的浴巾滑落了,緊接着自己身上的也滑落了,人也緊緊抱住了黎智。
感受到女孩的溫度,黎智心跳猛的加速,不過隨即便平穩下來,撫摸着小山光滑的後背。小山緊緊的抱着黎智,身體微微顫抖,輕輕的說道:“哥,咱們休息吧!”
……
小洋樓里,鐘鼎鳴和庄樹榕靜靜的坐在書房的沙發上,他父親正在通着電話。
“鍾書記,我們為公子做了全面的檢查,沒有發現什麼問題。”電話那頭說道。
鍾書記微微皺眉:“謝謝你周院長,這麼晚了還打擾你。”
周院長:“鍾書記說那裏話,太客氣了。”
鍾書記:“是不是我們縣醫院的設備不夠先進,不夠齊全呀呀?周院長,你覺得我們是不是再到府里的醫院去看看?”
周院長:“這個,其實就這些設備而言,用作檢查的設備差別不大,況且都是我親自操作的。我有一個建議,是不是請老院長看看,他老人家……”
鍾書記:“哦,你提醒得對,我們明天就去拜訪他老人家。謝謝你啊,周院長。”
掛了電話,鍾書記也走過來坐在沙發上。庄樹榕倒了一杯茶遞過去,問道:“怎麼?”
鍾書記接過杯子,看了一眼鐘鼎鳴,說道:“我們明天去找孫叔叔看看,周院長建議找他把一把脈。現在醫院裏都是用儀器做檢查,有些可能查不出來。孫叔叔是傳統的老中醫,對疑難雜症很精通。”說著看了牆上的掛鐘,又道:“現在不早了,和孩子先去休息吧!”
庄樹榕:“嗯,好吧,你也別太晚了。”
待母子倆走出書房,鍾書記又回到落地窗前,點燃了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望着窗外,不知思考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