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砰！一顆小石子砸入了湖面，正在發獃的顧留川回過神來，轉頭看向身後，原來是村裏的鐵蛋來找自己。
鐵蛋的父親是村裡唯一的鐵匠，據說以前是兵器司的大師傅，十年前因為喝酒耽誤了大將軍的配件修復工作受了軍法，好在這麼多年任勞任怨和憑藉精湛手藝得來的交情免去了一死，沒人知道鐵匠叫什麼，村裡人只稱呼他為鐵匠，孩子們則叫他鐵叔，鐵蛋是他唯一的子嗣，鐵蛋就是他的名字。
“喂，小川，你怎麼又來湖邊發獃，難不成你真以為湖裏會有寶貝？”鐵蛋嘴裏叼着一根狗尾草，來到湖邊坐下。
“我在想我娘。”顧留川神色黯然。
“你這麼一說我也想張姨了，張姨對我們可好了，老給我們糖吃。”鐵蛋聽見張姨的名字，不免也跟着感傷起來。
張姨就是顧留川的母親，天武元年生下顧留川以後便落了病根，身子骨單薄。天武七年的時候父親帶着病重的母親南下看病，去年只有父親獨自一人回來，不見母親蹤跡，父親也對母親的事情閉口不談，只說了句你母親會回來的。
“哎呀，好了，顧叔叔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他懂得這麼多，不會有事的。”鐵蛋拍了拍顧留川的肩膀，“再說了，王瞎子不是說了嗎，好人有好報，張姨人這麼好，老天爺都捨不得呢！”
“嗯。”
“我去，這都啥時候了，王瞎子馬上又要講故事了，快走，再不去一會前排沒地方了！”鐵蛋一拍腦袋，趕緊拉着顧留川往村口跑。
......
“孩子們，今兒爺爺我給你們講一個驚天大事，你們想不想聽啊？”
“想！”
王瞎子抿了一口茶水，嘖吧嘖吧嘴：“孩子們，說完這個故事爺爺我就要走啦，以後可聽不到故事咯！”
王瞎子也不顧孩子們落寞的樣子，和往常一樣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孩子們啊，在大魏有一個地方，傳承了數百年，自打前朝起就是興盛之地，人才輩出，在二十多年前老皇帝還在的時候啊，有個不正經的老頭子，收了一堆學生，有門閥弟子，有百姓之子，有權貴之後，也有撿來的孩子，他們各有所長，關係和睦，當時都叫他們承平七子。可是有一天，他們自相殘殺，最後只剩下了兩個人，一個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官，另一個不知下落。
說起那一戰，可當真是難以形容，七個人手段盡出，打的那叫一個昏天暗地......
......
“住嘴！你這瞎子在胡謅什麼東西。”
一聲厲喝打斷了講得正在興頭上的瞎子。
眾人回過頭來一看，是官兵。
“嘿嘿嘿，這位軍爺，小的就是從城裏聽了點說書先生的話，跑來村裡胡謅兩句討口飯，小的無父無母，側無糟妻，家中無子，孤身一人在外無依無靠。”王瞎子說著說著露着一口參差不齊的大黃牙，還抹了抹鼻涕。
“軍爺放過我吧，我不敢了。”王瞎子激動的跪在地上磕頭。
為首那人滿臉厭惡：“趕緊滾，再胡謅把你舌頭拔了！”
“多謝軍爺！多謝軍爺！”王瞎子如蒙大赦，拿起拐杖飛一般的逃走了。
“喂，小孩兒，你們村可有一個鐵匠？”為首那人看向鐵蛋。
“沒...沒有。”鐵蛋的直覺告訴他這群人來找父親一定沒有好事。
“鐵蛋你在說什麼啊，你父親不就是鐵匠嗎?”其中一個孩子看向鐵蛋。
鐵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正好對上為首軍士凌厲的目光，隨即便被軍士們強行綁起來讓其帶路。
顧留川趕緊跑回家，想讓父親幫忙。
“父親是村裡唯一的知識分子，想來一定可以勸說那些官兵吧！”顧留川一路小跑回家，氣喘吁吁。
.....
鐵匠正打量着剛剛鑄造好的長劍，忽的聽得一陣馬蹄，出門一看鐵蛋竟被一群軍士綁了起來！
“各位軍爺，不知小兒有哪裏得罪各位，小民願為其承擔罪責，還望各位軍爺放過孩子。”鐵匠低下頭，抱拳說道。
只見軍士後面的馬車中走出一襲紫金色蟒袍的中年男人，負手而立。
“鐵山，沒想到你的手藝越來越精湛了，你最近應該是又打了把好劍吧，你這屋子充滿劍氣。”中年男人微微眯起眼睛，“最近朝廷布武天下，我請人給小兒鑄造了一把神刀，但是尚未開鋒，還想請你出山，替我那孩子開鋒。”
鐵山沉默不語。
鑄鐵這行有個傳說，用精通鑄鐵之人的血液飼兵，可使兵器威力大增，賦予其兵魂。
開鋒，即是以身飼刀。
有去無回。
中年男人見鐵匠不說話，抽出邊上侍衛的刀，架在了鐵蛋脖子上。
“鐵山，當年我救你一命，你的命便屬於我，你可要想清楚。”
鐵蛋雖然心裏極度害怕，但還是忍住了跪下的衝動，咬了咬牙，神情堅毅：“爹！他們是壞人，別和他們走！別管我！我不怕！”
中年男人聽着鐵蛋的話語很是生氣，正欲揮刀砍下，卻發現刀停在半空遲遲無法下落，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和他抵抗。
這股力量雄厚無比，如果繼續對抗下去可能會反噬自己。
中年男人冷汗直流。
......
“王爺，我願意跟你走。”鐵匠見面前男人要揮刀砍向鐵蛋，趕忙答應。
男人順勢放下了刀。
......
“秦王屈尊來到此村，在下有失遠迎，還望王爺莫怪。”一道溫和的聲音在男人耳邊響起，身體竟忍不住有些微微發顫。
這個聲音，好久沒有出現了。
“顧...顧長清，你怎會在此地？”
被稱為秦王的男子叫祁天華，是魏明帝的親弟弟，永安之變時奮力守住了皇城城門，給魏明帝爭取了寶貴的時間，蠻魏之戰時親自率軍鎮守皇城前的最後一個重鎮清遠城，堅守數月，消耗了蠻族大量糧草，戰後賜封秦王，也是唯一有兵權的王爺。
“在下已是廢人，在此地蹉跎歲月，修書抄經而已。”顧長清微笑開口。
顧留川慶幸自己終於及時推着父親趕到了鐵匠家裏，想到自己果然賭對了父親能救下鐵蛋，不免也跟着笑了起來。
祁天華聽到廢人二字，望向了顧長清座下的輪椅，心想自己真是太緊張了，竟然會怕一個雙腿殘疾的人。
“本王也是為了我那不爭氣的兒子，請人鑄了把刀，想讓鐵山為其開鋒而已。”祁天華恢復了來時的睥睨姿態。
“還請王爺另請高明吧，鐵山如今歲數大了，手藝早已大不如前，兵器司能工巧匠眾多，勝過鐵山之人更是不可勝數。”
“你是想要阻止本王嗎？”
“在下不自量力，想試一試。”
祁天華眯起雙眼，雙手下垂，紫金蟒袍獵獵作響，腳下已出現肉眼可見的紫色氣旋。
“十年前若如此，我定避其鋒芒，如今你修為盡失，雙腿殘廢，你拿什麼阻擋我？”祁天華右手做鷹爪狀，周邊氣流快速彙集，逐漸發出耀眼的紫色光芒，周身軍士快速後退。
“顧長清，本王念你是張院長的學生，於社稷有功，切莫自己走向深淵。”
“老師說過，世上不平之事眾多，能平一件是一件。”顧長清閉上雙眼，“小川，退到你鐵叔那裏。”
顧留川雖然不知道父親要幹什麼，一向聽話的他還是乖乖地的走到鐵叔的邊上，鐵匠把顧留川護在了身後。
祁天華也不再多言，蓄勢已久的氣勁一掌打出，劃破了周遭的空氣，發出刺耳的聲音，不少軍士耳多竟流出了鮮血。
顧長清腳下的土地轟然炸開，揚起一大片塵土，遮住了眾人視線。
“爹！”顧留川見此想衝出去，卻被鐵匠攔住了。
“小川，相信你父親。”鐵山心也開始顫抖，還是制止住了顧留川。
顧留川眼淚流了下來，死死盯住顧長清的方向。
......
塵霧散去，顧長清周遭出現巨大洞，唯有腳下三寸土地完好如初。
顧長清睜開眼，看向祁天華。
“你不是沒有修為了嗎，怎會如此！”祁天華大為震驚。
顧長清緩緩吐出一口清氣。
那清氣赫然是浩然之氣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
“王爺，還請放人。”顧長清拱手作揖。
祁天華思考良久，還是走了。
臨走前深深望向顧長清，神色複雜地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用什麼手段能擋住我的一擊，但我想你應該也沒法久撐，今天放過你，日後好自為之。”
......
顧留川跑向父親，正欲開口問父親如何做到時，發現顧長清背後的衣服已然濕透。
顧長清咳嗽起來，吐出一口鮮血。
“回家再說。”
......
鐵山父子也跟隨而來。
“顧先生大恩，鐵山莫不敢忘。”鐵山看着躺在床上的顧長清沉聲說道。
“無妨。”顧長清無力地揮揮手，“小川你過來。”
早已淚流滿面的顧留川抓住顧長清的手。
顧長清虛弱的開口：“孩子，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我現在一一和你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