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明日你收拾收拾包袱,先去肥州探探路。”時沅有自己的考量,她從妝奩里拿出些銀票給涑清:“若是有必要,便先在那買一處府邸。”
末了,又道:“我會派幾個武士暗中保護你。”
涑清是原主母親留下的貼身侍女,忠心耿耿。更是把主子留下來的唯一一個女兒看得比她的命還重要。
雖然她不善言談,少年老成。但原主死的時候,是她在雨夜拚命跑到亂葬崗,顫巍巍的手撥開雜草,看到小姐的屍身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她扒開已被冬雨浸濕的泥土,十指傷凍,腫的跟蘿蔔頭似的。
她挖到天亮,扒開一個大坑,顫巍巍地起身,把小姐早已涼透的屍體埋了進去。
人死即燈滅,世家最講究落葉歸根。
她不能讓小姐死後還要做個孤魂野鬼,漂泊人間。
小姐素日跋扈了點,可從沒苛待過母家下人。
她還小的時候,總是要尋丫鬟婆子們一起玩,春日撲蝶,夏夜看流螢。幼女梳着雙髻,從步履蹣跚到成人,沒成想卻是落得個如此令人唏噓的結局。
她看向涑清,涑清已然接令,跪坐一旁行了個禮,低聲應道:“謹遵小姐吩咐。”
涑清倒是有些詫異,她沒想到小姐會這麼信任她,竟把這等大事交由她來做。
早上的霧氣還未散去,岸邊楊柳像抽了條似的瘋狂生長,天剛蒙蒙亮,一方還掛着半輪殘月,京城各家館子已然開張,酒樓花坊,畫船女郎,好不熱鬧。
採蓮子的姑娘順着春水順流而下,圓形拱橋連接兩條街道,這段路常有達官貴人經過,連路上都柳葉都被清理得乾乾淨淨。
小攤販子吆喝聲,挎着菜籃的大媽邊走邊磕着葵花籽,遇上喜愛的菜品不時討價還價幾聲,布衣荊釵的小姑娘眼巴巴的瞅着光滑油亮的糖葫蘆和糖人,前面夫人等得不耐煩了,呵斥幾聲,小姑娘才磨蹭的走過去。
時沅百無聊賴,她隨手搭配一件紅石榴襦裙,外套鎏金輕薄小衫,闊步走向出庭院。這衣物是寶衣閣的女工們製做而成,全京城獨一無二。時家財大氣粗,時老爺每月給時沅的零花錢都能抵着上她買百十件高定了。
這幾日頭腦里都是些正事,過於緊繃也不好,她打算今日去逛逛珍品閣。
時沅腳步一頓,看向朝她駕駛過來的馬車。
是她出門忘看黃曆的緣故嗎?
運氣真好,一出門就碰上了死對頭。
三公主心裏正窩火,父皇明褒暗貶,她今日丟了極大的臉,也不敢多說什麼。這氣正愁沒處使呢,餘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三公主連忙招呼車夫停下。
時沅轉身就走。
“哎哎哎–––你別走啊!”三公主提着裙角,一路小跑下來,蹭得躥到時沅眼前,她長相明艷大氣,微微翹起的嘴唇有些倔強。
時沅好整以暇,抱胸問道:“你幹嘛?”
三公主面子上有些許掛不住,但還是強撐,死鴨子嘴硬:“上次的事我知道我有錯,可誰讓你小時候老天天欺負我來着?”
時沅覺得眼前的少女十有八九是有病。
蒼天開眼,今日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是她先惹自己的。
她可沒工夫跟小屁孩計較,抬步要離開。
三公主像是跟時沅杠上了似的,她往左走,三公主也往左走,她往右走,三公主就張開手臂,阻撓她的去路。
時沅左顧右盼,想着找一處偏僻的小巷子先打一頓公主解解氣。
沒想到三公主突然做賊似的躥過來,離她極近,兩人呼吸交融。
畫風有點不正常。
三公主雙手作喇叭狀,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哼哼,我有你的把柄,你折辱南聲哥哥,等他回來,絕對要你好看。”
時沅一把篡住她的胳膊,冷聲問:“你怎麼知道這些事情?”
她掐算大概劇情,這個時候男主北上尋求援助,按理說他的行蹤應該不會泄露,這個處在深閨還未出閣的公主,怎麼會知道這些?
她想得太出神,沒注意手勁,直到眼前的少女皺眉,五官亂飛:“嗚哇,疼疼疼疼疼–––”
時沅注意到自己失態,方才鬆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