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觸與讀
雲錚抬頭道：“先生，姑射淵之戰，玄黃部不尊軍令，不策應西翼，不知是不是史實？”
郭先生轉過目光：“雲錚，五指還有長短，人有膽大膽小，精兵大部也不例外。不尊軍令一說，與史實不符。本先生重申一次，再有提問不可牽涉到姑射淵之戰。這場戰事爭論頗多，本先生亦解答不了。”
“回到羽荒帝國大一統歷程。中盛十五年，被囚禁的十一個部落首領，只狼淵、重猊、散月星三大部落首領仍不肯臣伏棘輪絕。此年冬月，羽荒帝國發生了一件大事，有沒有人知道這次大事件？”
聞意寬道：“先生，是天狼嘯月。”
“沒錯，天狼嘯月事件。羽荒的游牧部族與狼群世代相愛相殺，諸多部族的圖騰都是狼。鐵背青狼王被尊稱為天狼。”
“中盛十五年冬月十五，天上不見圓月，天狼下令對成三角拱立的狼淵、重猊、散月星三部落發起衝擊。百萬狼群的衝擊下，棘輪絕的重甲騎和長弓精兵隨後掩殺。未到天明，三大部落已沒有了一支規模性的抵抗力量。”
“三大部落倖存的士兵，八九成是聽了羽荒部落事先的警告，在左臂繫上白布巾，才未被狼群攻擊。”
“天狼嘯月之後，許多部落信了棘輪絕是狼王認定的天選之人。羽荒部落從收攏近半部落到整個大一統，建立起羽荒帝國，只用了區區五年。”
“所謂天狼嘯月，正史中並沒有作出解釋。羽荒帝國民間野史說羽荒部和赫連部數萬士兵用三年時間和狼群戰鬥，左臂系白布巾的充當狼群守護，使得狼群習慣性的不再攻擊系白布巾的人類。”
“那年冬月，羽荒部落士兵將大量狼屍帶到三大部落所在地，導致狼群的報復性攻擊。而天狼其實並沒有出現過。”
雲家祠堂第二進大殿，與會者不多。十三個人里小一輩的只有雲涯、莫顏、雲錚三個。
出乎雲錚莫顏意料的是，身材矮小，蒼老而瘦小臉上全是皺紋的雲凡也到了。坐在最偏角落，低眉垂眼。
“雲鷹軍換帥了。新帥公孫明道，年初剛拿到的封號，道謀大將軍。”
沒有什麼開場白，雲鎮海第一句話就將許多人嚇了一跳！連歐秀都變了臉色。問道：“三叔，什麼時候的事？”
“才三天。”雲冼虎回答道：“公孫玉珠，真是該殺！”
公孫玉珠，公孫明銳最小的女兒，九年前入宮時不到十七歲，如今已入主西宮。只生了個女兒十七公主君空靈，據說比九公主君夢舞還受聖寵。
公孫明銳是兵馬大元帥，公孫家除了玄黃軍，再掌控一兩家六部精兵都無所謂，唯獨主帥雲鷹軍，雲家無法接受！
雲鎮海道：“鎮遠大將軍雲鎮遠已交出雲鷹軍印，拒接玄黃副帥的軍職，不日或將回到帝都雲家。”
雲鎮遠義母，大殿裏和雲凡同一輩分的老婦人常英娥怒道：“移交雲鷹印，這麼重大事情，鎮遠竟不事先發出傳訊飛鷹？！”
雲鎮海苦笑道：“四嬸，傳訊飛鷹是今日凌晨到的。鎮遠攜家眷和數名好友回帝都，我是看了鷹訊才知的。鎮遠做事素來穩重，如不是情勢所迫，這種事情絕對會和雲府提前商量。”
雲錚眉頭深鎖。雲鷹軍鎮守離姑射淵只有七十里的重淵城，為北荒州第一大城，離會凌城有一千九百里。這路上的時日不會短了。
雲鎮海道：“雲鷹軍之事且待后說。雲錚提議雲家女子修鍊龍象九聚功，為今日議題。大家有什麼想法，盡可暢言。”
雲錚抬頭揚聲道：“三爺爺，鎮遠爺爺的歸途，雲家可有路上策應的舉措？”
大家都是一愣！忠字為先的雲家，真還沒有人想到此節。
雲鎮海道：“錚兒，鎮遠本身加上一幫好友能力敵千軍。何況，連雲鷹印都交了，難道真有人要逼雲家反了不成？！”
雲錚搖搖頭，“鎮遠爺爺帶的人越多，變故越大。且雲家若反，是很多人喜見的。”
雲鎮海臉色急變！角落裏的雲凡已站起身來，沙啞道：“老朽便出府轉上一趟。錚少爺的提議，老朽投贊成一票！”
音未盡，人已逝！
雲錚莫顏相顧愕然！老態龍鐘的雲凡，竟是高手？
雲鎮海緊繃神情一松，道：“雲家奔雷手，有多少年未曾顯露身手了！凡伯既然贊成，雲錚的提議，雲鎮海投一票贊成。”
第二天一早，莫顏雲錚起來各自沐浴，穿上雲家正裝，辰時初刻去往祠堂。
雲錚的提議被族會通過。關於莫顏的資格反而爭論了許久，最後還是雲錚的口才發揮了作用。
雲錚只堅持了兩點：一是莫顏只要願意，他將來必給正室名分；第二點，第一聚從天脈開始終究有何奧妙，莫顏最有發言權，莫顏的修鍊應能給後面的人提供參考。
最後，莫顏當著大家的面發出誓言，龍象九聚功絕不傳於雲之外姓，她的資格才算最終確定。
下山路將盡，莫顏悄然探手和雲錚手掌相握，嘴角帶着淺淺微笑。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和雲錚肌膚相接。
以前雲錚的輕浮動作偶爾也觸過莫顏的手或臉脖，隨後便被莫顏打開。這次，她卻是真心主動的。
莫顏可以不在乎名分，雲錚小小年紀當著族裏長輩堅認正妻名分，莫顏的主動親近，是回報，全他臉面。
莫顏想不到的是，她的牽手和溫柔微笑，倒害的雲錚心跳如鼓，不知所措，到了祠堂門口還不能靜下心來！
穿越的靈魂，雲錚不再是之前的浮誇紈絝。縱有前世二十五歲的心性，卻是從沒有和女子很親近過的初哥。
莫顏雲錚是最早被允許進入第三進主殿拜讀功法真本的，其他雲家少女需得經過甄選，確認有修練潛質才能入選。
龍象九聚功真本，一本厚重無比的金屬大書，書頁大小是正常書冊的好幾倍大。
黑色書頁金色凸字。整本書固定在一間密室里的黑色石台上。
兩人並肩閱書，雲錚才讀了幾句話，旁邊莫顏纖指忽然摸上書頁字體。
淡淡金絲跳躍，飛快的在莫顏指尖跳躍閃隱。雲錚心中驚訝之極，字面意思便再也跟不上理解了。
而莫顏似旁如無人，纖指很快滑動，一縷縷金絲掠過。不大一會，莫顏開始翻頁。
雲錚徹底跟不上進度了，心中不願輕易放棄，兩眼盯緊書頁開始速讀。
這一坐就是近三個時辰，直到莫顏翻了十來頁，末了左手一探將翻開的書頁復又蓋上。
書本復原，莫顏雙目閉着，動也不動。
雲錚頭疼欲裂，眼裏和腦海全是金色字體跳躍，雜亂無章，漫無頭緒。
“雲錚，你從頭開始，也用手指觸摸凸字試試。”
莫顏睜眼開口說話時，又是半個時辰之後了，雲錚兀自雙手抱頭呆坐着。
“莫顏，不用管我，我再梳理梳理。你盡可繼續往下看。”
“嘻嘻，我不能再看了。再往下讀，得我的環丹聚達成，且穩固之後了。”
“雲錚，我覺得，你從頭開始，以指觸字的時候，眼睛看到的字跡最好全部忘掉，或還更好。”
先賢台，老祖雕像前，星月微光下。
莫顏衣袂飄飄，拳腳翻飛，飄逸若仙。
“雲錚，你的猜測是對的！只有從連通心神、最脆弱的天脈開聚，才能以指激發功法真本的潛在拳影，學到精華所在。如果由外而內，最後成就天脈聚，事倍功半不說，成就天脈聚都會困難無比！”
“而且，以潛在拳影演練，和老祖雕像意境相融，加以印證，效果更佳！雲錚，我的環丹聚，或用不了十天了。”
雲錚苦着臉：“莫顏，我一頁都不能觸讀完，心神就被拳影衝擊得雲裏霧裏，咋辦？”
“嘻嘻！儘快穩固內息，只能這樣！至少，你從開始走的方向就是對了！”
“雲錚，謝謝你。”
停了演練的莫顏走近，主動和雲錚兩手相握，輕柔話語令他心中一震，啞聲道：“怎麼了？謝我幹嘛？”
莫顏兩眼燦燦，“雲錚，族滅之冤，我不願假手雲家，因為雲家並不欠我。而你讓我有了自身強大的可能，所以我要謝你。雲錚，以前我寧願你永遠不要長大，心中有隱隱害怕。現在，我只盼着你快快長大了呢！”
莫顏說完后鬆手跑開，自覺臉上發燒。雲錚呆立原地，一時卻是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