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傅司年打電話給王靜初:“什麼時候帶落嘉去醫院檢查嗓子。”
初姐捂着話筒,低聲說:“已經檢查了,傅總。”
她繼續道:“落嘉的情況真的不太好,幸好我帶他去醫院複查得比較及時,不然是不可逆的。現在已經幫落嘉推掉了後面的所有活動,準備休息一段時間,詳細檢查。”
“要做手術之前告訴我。醫生我來安排。”傅司年煩躁地敲着打火機,道:“就這樣,不要再拖了。”
“好的。我已經在盡量安排了,但是元旦那個舞台推不掉,前一個經紀人簽的,開不了天窗。賠償的話不是金錢的問題,而是會影響上面。”
“電視直播嗎?”
“是的。”
傅司年皺皺眉頭:“儘快。”他沉吟一會,又說,“那個舞台的票有沒有,給我一張。”
“有的。待會我給你發舞台現場佈置圖,你想要哪個位置,圈出來告訴我就好,我把票的二維碼發給你,你進場刷一下二維碼就可以了。”
傅司年彬彬有禮道:“好的。謝謝。”
“好的,沒什麼事情的話…”
“等等。”傅司年喊住了王靜初。
“您說。”
“許落嘉…他有沒有提起我。”
兩秒鐘之後,傅司年立刻說,“算了,不問這個。他呢,最近狀態好嗎?有沒有不開心的事情?”
初姐說:“沒有,一切都好。落嘉工作得非常拚命,可能是之前手術之後的一段時間,工作停滯了,再重新回去,覺得比較困難,所以更加拚命…這可能也是他明明不舒服了還不說的原因。”
“幸好你在後面托着他。不然工作資源回不到從前的狀態,落嘉的壓力會更大。同意去做手術,大概也是因為感覺到就算停止一段時間沒什麼問題,才會這麼快答應的吧。”
傅司年心裏感覺到有點悶悶的痛,啞聲說:“好。你照顧好他吧。最近別給他買楓糖蛋糕。”
王靜初怔愣片刻,笑了幾聲,低聲說:“好的。”
*
今天就是12月31號,工作狂傅司年特意在下午三點鐘左右下班,開車回家做楓糖蛋糕,準備晚上帶去給許落嘉。
鑒於上次離婚綜藝中做飯的翻車慘狀,傅司年這次長了一點教訓,事先跟甜點師學過的。
他沒什麼做飯的天賦,做甜點還可以,老師竟然誇他很有天分。
傅司年對此不敢苟同,也許是因為中餐的菜譜上,加調味料和用火程度用的形容詞都是是適量之類模糊的詞語。
而甜點書上用的都是明明白白的數字,比如說黃油50g,白砂糖300g,楓糖漿100g之類的。
而傅司年對數字有着超乎尋常的敏感度,所以他常常把握得很準確,做出來的甜品像模像樣的。
傅司年回到家,把所有材料拿進廚房。
宸泰這套房子是許落嘉很用心裝修佈置的。
許落嘉很喜歡,並且很會做飯,廚房佈置得尤其用心,什麼廚房用具和家電都有。烤箱更是最高配置,做個楓糖蛋糕綽綽有餘。
傅司年先開始做楓糖蛋糕的蛋糕胚。
他洗乾淨手,戴上圍裙,也是落嘉留下來的,開始融化黃油,等到奶油呈絲滑質地以後,打入雞蛋,攪拌成糊糊。然後再倒入麵粉,砂糖,以及金黃色的楓糖漿。
楓糖漿是剛運過來的,有着香醇濃厚的楓樹原味,倒進黃油里,糖漿蜿蜒流動,像閃爍的碎黃金。
接着倒入攪碎的柳橙果肉,花生碎,核桃碎和蘋果,增加蛋糕的馥郁感,攪拌均勻,最後倒入紙模中,振動幾下,放入烤箱當中。
傅司年半靠在梳洗台上,盯着橙黃色的烤箱,靜靜地抱着手等待。
挽起的白色襯衫此袖子上沾上了一點麵粉,他低頭拍乾淨,卻沒想到越拍越臟。
他笑了笑,想起了什麼似的,也懶地管了。
再等了一會,蛋糕坯烤好了,傅司年戴上手套拿出來,發現烤得出乎意料地成功,看起來鬆軟可口。
然後把蛋糕切成三層,第一層淋上楓糖杏仁,蓋上蛋糕坯,第二層再淋一層巧克力爆漿夾心和牛油威廉,接着是最後一層。
先用巧克力奶油抹面,最後一層上面放了許落嘉喜歡吃的水果,有草莓,芒果,哈密瓜,水蜜桃和黃桃。最後再用楓糖漿淋一層,整個蛋糕看起來彷彿在閃閃發光,非常誘|惑。
傅司年相當滿意,把蛋糕放進冰箱裏面冷藏一下,防止奶油融化。動物奶油本來就很容易塌。
做完蛋糕以後,傅司年進卧室挑衣服。
他在卧室的鏡子前站着,床上擺滿了他的襯衫,全部都不滿意。
他沒有什麼休閑的衣服,只有襯衫,平時穿得好好地,要去見許落嘉了,卻全然挑剔起來。
嫌棄白色的太普通,黑色的像上門要債的,淺藍色的太秀氣壓不住,紫色的騷到沒眼看,酒紅色的像個傻逼。
最後勉強挑了一件鐵灰色的,站在鏡子面前,邊打量自己邊繫上紐扣,半天還是撇撇嘴,不滿意也只能忍忍了。
其實傅司年純粹是關心則亂,庸人自擾。他個子很高,比例又好,穿什麼都很合適。
五官有着混血兒的先天優勢,輪廓深邃,鼻樑高挺。
現在身上那件鐵灰色的襯衫剪裁良好,質地優越,顯得他肩膀寬闊,脊背挺直,散發著一種矜貴優雅,盛氣凌人的氣場。
戴上腕錶,去冰箱拿蛋糕,牽着生煎包下停車場。
特助在停車場已經等着他,手裏已經捧一束訂購好的保加利亞玫瑰花,花很新鮮,嬌艷欲滴。
傅司年把生煎包抱上車,放好蛋糕,玫瑰花就放在後排。
開車之前,特助站在車旁邊,對傅總說:“祝順利。”
傅司年笑笑,說:“謝謝。”然後搖上車窗,打着方向盤,盤旋着開出停車場,朝着許落嘉住的地方去。
暮色臨近,阿斯頓馬丁繞着江堤邊開出別墅園區,朝着火紅色的落日駛去,彷彿就要融化在夕陽里。
*
下午五點多左右,許落嘉完成拍攝工作以後,沒有回家,跟初姐道別以後,直接卸了妝準備去吃飯。
聞一凡站在攝影棚外等他,悅姐也在,穿着綠色的長裙,拎着一個小桶包,臉上化着精緻的妝容。
落嘉看到悅姐,先是一愣,而後兩三步走上去,抱抱悅姐,笑着說:“來啦,姐。”
悅姐的捲髮長長地垂下來,落嘉抱住她的時候,臉上被弄得有點癢,忍不住笑。
悅姐也笑:“欸,來了。我看看瘦了沒。”
落嘉鬆開悅姐,搖搖頭,說:“沒有,我有好好吃飯好好工作的。”
“那就成。”悅姐挽着落嘉的手臂,道,“走吧,吃飯去。”
三個人上車,聞一凡開車,悅姐和落嘉坐在後排,兩個人一路上聊着天,聞總時不時地插兩句話,氣氛樂融融的。
他們三個人本來預計好在江邊跨年等倒數,訂的餐廳剛好也在江邊。
聞一凡訂的是露天的桌子,中間立着一把巨大的咖啡色的太陽傘,桌子十分精緻,是玻璃桌,每張桌子上都擺着一盞浪漫的蠟燭,燭光點點,襯得人的面容更加柔和溫暖。
聞總安排得十分周到,他們剛一坐下,就有人上菜了。菜下面都有一個小爐子溫着,不怕涼,而且食物的香味在熏烤中顯得更加濃烈。
悅姐要了一點酒,三個人一邊吃一邊聊,主要是聊工作,後面話題漸漸轉歪,悅姐開始講無傷大雅的八卦。
落嘉平時都認真工作,風言風語也傳不到他的耳朵里,現在聽悅姐講,半是驚訝半是好奇,有時候又被逗得輕笑。
許落嘉笑了就喝酒,江邊的風吹過,酒夾着爐子裏的暖融,喝到肚子裏去,讓人舒服得眯起眼睛。
那些事情聞一凡差不多都知道了,沒有落嘉聽得那麼專註,也沒有喝酒,偶爾幫落嘉倒茶夾菜,遞紙巾,臉上也是笑,溫柔得像江邊和煦的風。
三個人一邊吃一邊笑,一直吃到晚上十一點多,悅姐吃着吃着,放下筷子,說:“哎呀對不住,我得回家了。家裏還有個小豆丁要我照顧。”
落嘉也點點頭,臉龐染上一抹緋紅,意識仍然是清醒點,只是講話帶點鼻音,哼哼唧唧地,說:“好。注意安全,到了發信息。”
悅姐站起來,說:“行,你也別太晚。第二天的舞台要順順利利的,開年第一個舞台呢。”
落嘉很認真地點點頭,昂起腦袋,眨眨眼睛,笑着說:“知道啦。”
悅姐揉了一把落嘉的頭,“走啦。”
*
悅姐走了以後,落嘉撐着腦袋休息了一會。
聞一凡坐在他旁邊,低聲問:“難受嗎?”
落嘉搖搖頭,說:“有點困了。”
“那睡會,倒計時了我喊你。”
“好。”
落嘉很安心地趴在桌子上,睡過去。放在手機上的桌子亮了一下。
聞一凡看到了,他的眉毛挑了一下,拿起落嘉的手機,手指放在開關鍵和音量鍵上,還沒來得及按,手機就自己黑屏了。
聞一凡笑了笑,把手機放回原處。而後靜靜地看着睡覺的落嘉,一動不動地坐了很久。
江面十分開闊,吹過來的風也帶着寧靜溫和的氣息。游輪閃爍着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像是愛人發亮的心情。
等到11:57分,中間最高那棟金融大廈屏幕放出了一個時鐘,分針在緩緩地轉動着。
聞一凡輕輕地推推許落嘉的肩膀,低聲說:“起來啦。還有3分鐘。”
落嘉模模糊糊地“唔”了一聲,動了動,從桌子上抬起臉來,額頭被手錶壓出一個圓形的痕迹。
聞一凡忍不住笑,手指輕輕地貼着落嘉的額頭:“睡懵了。”
落嘉用手指抹抹額頭,不好意思地笑,正想說這什麼,忽然,周圍所有人都站起來,涌到江邊的欄杆去,熱熱鬧鬧的。
聞一凡拉着落嘉站起來,一起看着江畔對面巨大的建築,整棟樓的燈光組成一個金色的數字,不斷地閃爍着。
“十!”所有人大喊着。
“九!”
“八!七!六!”許落嘉也忍不住舉起手機的手電筒,融入星光里的一盞。
“五!四!三!二!”
“一……!”
當數字一喊下的那一剎那,金色的數字一變成了四個碩大的“新年快樂!”。
周圍爆發出此起彼伏的祝福聲,每個人臉上都是對於來年的期待和喜悅。同時,拖拽着金色火星的煙花刺破了夜空,飛到夜幕的最中央,炸開,絢爛,而後無數的煙花綻放,流光溢彩的。
在江畔的欄杆邊,還有五顏六色的氣球放飛,輕飄飄地升到江畔去,那些氣球上寫滿了對於來年的祝福和嚮往。
聞一凡輕柔地攬住落嘉的肩膀,說:“新年快樂。來年也要順順利利的。”
“嗯!”落嘉眼睛笑得彎彎地,顯得溫和純粹:“聞總也是!新年快樂!”
*
傅司年在許落嘉的門口安安靜靜地呆了六個小時。
發了信息,依舊像往常一樣,石沉大海。
生煎包好像也累了,無聊地趴在地板上,尾巴一動不動地。
傅司年低頭看看生煎包,嘆了一口氣,轉身面對門上的密碼。
密碼是什麼,其實很好猜。
傅司年低頭,稍微思考了一下,輸入一五九三五七。
大門咔噠一聲,就開了。
傅司年淺淡地笑了一下,躬身拎起蛋糕,牽着生煎包,走進公寓裏。
公寓並不大,只有九十平左右。
傅司年把蛋糕放到餐廳桌子上,打開盒子,低聲說:“這是我親手做的,肯定比上次做飯做得好。你吃吃看。”
他起身去小廚房裏拿了三個高腳杯,倒了一點紅酒,一個杯子放在自己面前,一個放在對面,另一個摘了一些玫瑰花的花瓣,塞進杯子裏。
“沒有百利甜。”傅司年有點懊惱地說,“對不起。”
他起身,拖過蛋糕,用銀刀切開,盛了一塊,放到他的對面。
“對不起。等太久了,蛋糕已經化掉了。”
動物奶油本來就不容易定形,就算是冬天,原本精緻的巧克力水果楓糖蛋糕也變得很醜很醜,奶油軟塌塌地垂下來,糊成一團,看起來像是剛剛從垃圾桶翻出來的。
可是,它原來明明是很好看的。
“不吃嗎。”傅司年喃喃道,“沒有毒的。我不會害你,不相信我嗎。”
“好吧。”傅司年拖過一整個蛋糕,直接用叉子戳蛋糕,一邊吃一邊說:“你看,我吃哪一塊都沒有毒,你吃吃看。”
傅司年從小到大都受良好的教育,他從來沒有吃東西吃得這麼狼狽過。
可是他還是在一直吃,一直吃,懇切又可憐地看着對面的空氣,說不出話了。
吃着吃着,他哭了。淚水浸着原本甜甜的蛋糕,吃下去,整個蛋糕都變得苦澀。
傅司年怔愣片刻,放下了手中的叉子,伸手擦擦嘴邊的糖蜜,喃喃道:“對哦。你不在這裏。”
“你的身邊,也不是我。”
電視剛好在直播跨年盛狀,傅司年掃到了許落嘉的臉,身邊是聞一凡和他原來的經紀人。即使是一掃而過的鏡頭,他依舊看到落嘉臉上的笑意。
那是他許久都沒有見過的笑。
傅司年停住了去江邊的步伐。
*
於是,在12月31號這天。
有人在人潮洶湧里溫柔擁抱,同歌來年,萬事順遂。
有人獨影當空,高腳杯,獨角戲,吃着舊蛋糕,心好像死在了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