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前一天臨放學前同學都換好了位置。
早自習,舒荔剛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林朝禾就遞過來一個看着像膠水小瓶。
上面還都是日文。
少年穿着七中深藍的夏季校服,明明班上同學都是統一着裝,她就覺得林朝禾穿的最好看。
晃了晃神。
再仔細看一眼小瓶,還真一個漢字都沒有。
“液體創可貼。”林朝禾眼神落在她右手貼着棕色的創可貼上,昨天在舒家吃飯的時候就看到她手受傷了。
“你給我這個幹什麼?”是想嘲笑她貼創可貼貼的丑嗎?
林朝禾覺得她倒打一耙,“不是你覺得創可貼丑嗎?”
上小學的時候,舒荔手肘不小心破皮了,他消完毒給她貼創可貼,她死活都不肯,非說貼創可貼丑。
“繼續。”舒荔想聽他給個解釋,液體創可貼怎麼個不醜法。
“手給我。”林朝禾向來是個執行力很強的人。
舒荔將手遞過去,他就直接將創可貼撕掉,“實踐出真知。”
林朝禾擰開蓋子,她越看越覺得這像一瓶膠水,中間的小刷子與膠水如出一轍。
“你確定這不是一瓶日本產的膠水?”舒荔惜命道。
“確定。”他去藥店買的不能有錯。
刷子上粘得液體有點多,他還在邊緣刮掉一點。
跟膠水的操作流程一般無二。
塗上的瞬間,舒荔覺得全身的痛覺神經都被調動起來,集中在指尖爆發。
“痛痛痛!”她倒吸了兩口冷氣,差點尖叫出聲,“林朝禾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朝禾很是淡定,像是早就預料出來她的反應,先一步按住她的手不亂動。
“這樣不醜。”
傷口處像是被封了一層膠水,看起來確實比創可貼好看點。
林朝禾吹了吹創可貼,讓它乾的更快些。
從薄唇里傳遞出來的溫度,像是輕羽一邊劃過指腹,半暖半涼。
“小時候受傷不都是要吹吹嗎?”
這話從林朝禾嘴裏說出來,顯得有點違和。
九月的暖陽還是灼熱發燙,描摹的少年側顏也帶着溫度,灼得舒荔耳根發熱。
指尖向後收了收,她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我早不這樣了。”
林朝禾輕笑一聲。
-
鈴響上課。
林朝禾還是腰板挺直認真聽講的樣子。
換了座位的舒荔一堂課下來總是無法集中精力聽講。
像是被某種磁場干擾的電波。
這種磁場可能名為林朝禾。
少年少女心裏總是藏不住事情,一點小事都在腦中縈繞不散。
林朝禾自然察覺出來,問道:“還很疼嗎?”
“還好。”疼了那一下過後,確實好很多了。
“認真聽課。”林朝禾目光重新落回黑板上。
舒荔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來了一點嫌棄。
潛藏着:都是班上倒數第一還不認真聽講,在不好好學習你就沒治了!
確實,入學考試她是踩線進的一班,在充斥着學霸的教室里,她突然間有點德不配位的感覺。
反正下降的空間也沒有了,她可以試試觸底反彈。
第二名的杜詩韻匹配到了倒數第二名的向霖。
在向霖的建議下,他們坐在了靠窗第二排的位置。
也就是舒荔和林朝禾的前桌。
杜詩韻坐在林朝禾的前面,向霖坐在舒荔的前面。
按照杜詩韻的說法,坐在第一名的前面,就有超越第一名的可能。
向霖在第一節下課鈴一響,就迫不及待的轉身看向舒荔。
與此同時轉過來的還有杜詩韻。
“舒荔同學你好,我是向霖……”接着就是標配的自我介紹環節。
“你好,你好。”舒荔將桌上課本換成下一節課的,對着他熱絡的介紹有些不知道怎麼回應。
杜詩韻聽了好幾遍這個開場白,差點都會背了,“小荔枝,你手還好嗎?”
“昨天裁紙刀劃了一下,現在已經好多了。”要不是林朝禾給她換了創可貼,今天都不會痛了。
向霖適時的插進來一句安慰,語氣關切,“那得趕緊去醫務室看看,不然晚了……”
“晚了就長好了。”杜詩韻把話接過來。
對於向霖的關切行為,舒荔面上浮現出“我們還不是很熟吧”的尷尬表情。
他解釋道:“我們昨天見過的。”
一直沒出聲的林朝禾忽然開口,“全班同學昨天都見過。”
向霖:“……”
不拆台能死嗎!
-
午飯還是和杜詩韻一起吃的。
剛一坐下,杜詩韻就跟她分享了一下剛才排隊打飯時聽來的八卦。
“我剛才聽說二十三班有個女生,長得不錯,家裏好像很有錢的那種,開學第一天就揚言要找一個全校最帥的男生當男朋友。”
“還放話,說她喜歡主動。”
“啊?”舒荔震驚,“這麼囂張?這是要公開早戀?”
“可不是嗎!”杜詩韻剛才可是認認真真的聽他們八卦,就為了給小姐妹傳遞最詳細的訊息。
“不過是二十三班的話,也不是沒可能。”
南江七中在南江高中里是數一數二的,一二三班是按學習成績抽出來的尖子生,剩下的四到二十二班學生是掐著錄取分數線抽籤分佈。
二十三班和二十四班是全校皆知最貴的班級,班上的學生都是花錢進來的,明碼實價。
不過這麼囂張的還是第一個。
舒荔對她的話表示贊同,“那她看上誰了?”
杜詩韻壓低聲音說:“高二的一個學長,我沒見過,據說長得很帥,就是身體不太好,之前參加運動會的時候暈倒過。”
“校草嗎?”提到帥哥舒荔有些小興奮。
“雖然沒有官方認證,但大差不差了。”
“不過我跟你說,這個學長好慘的。”
“怎麼說?”
“二十三班的女生不是看上他了嗎?就直接走到他面前表白了。”
“這麼直接?”舒荔再次震驚。
“可不是嗎?”杜詩韻說起八卦來神采飛揚,“據說當時學長就愣在原地。”
“然後呢?”舒荔像是看到小說斷章時的意猶未盡。
“學長很紳士的表示明確的拒絕,你猜那個女生說了什麼?”
杜詩韻開始吊胃口了。
“什麼?”舒荔放下筷子專心致志的聽。
少女眼眸清澈,如春池清水。
“我覺得她就是家裏寵壞了小說看多了,腦子裏都是小言劇情,她對着學長發了狠話,說五天之內絕對將他拿下。”
“……”
“不說三天之內也算是留有餘地了。”舒荔評價道。
杜詩韻繼續說道:“不過我還聽說她這麼做是有原因的,她好像剛被男朋友給甩了,所以才這樣。”
“還有人說她來七中就算為了找對象的……”
“……”
“舒荔!”身後有道熟悉的女聲傳來。
舒荔回頭,看到熟悉的少女扎了一個丸子頭,眉眼含笑,她揮手回應,“清宜!”
周清宜是她初中時的好朋友,她知道她在五班,只是一直沒見到面。
她打趣道:“開學兩天都沒見你主動找我,這是有了新人忘了舊人。”
舒荔笑着說:“什麼新人舊人的,你還在我這裏爭寵?”
見杜詩韻在一旁面色有點尷尬,周清宜趕緊扭轉話題,“我可爭不過你的小竹馬林朝禾。”
“……”
她倏地想起來一件事,“關於軍訓的事,你知道嗎?”
都說高中開學前是有軍訓的,可他們都上課兩天了,都沒有人提及軍訓的事情。
舒荔搖搖頭,“老王也沒說。”
杜詩韻解釋道:“七中一直都是隔一年兩個年紀一起軍訓,所以我們這屆軍訓的時間是高二開學前,和下一屆一起。”
周清宜聊了兩句就離開了。
杜詩韻從她們的對話中聽出來舒荔和林朝禾的關係不一般。
“對了,你和林朝禾從小就認識,算是……青梅竹馬?”
“算是吧。”說起來,她都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認識的林朝禾。
只是他一直都在。
杜詩韻咬着雞腿滿眼羨慕,回憶了一下她早就走散多年的小竹馬,感嘆連連。
“真羨慕,有人陪着一起長大的感覺真好。”
是啊,舒荔好像很習慣每天見到林朝禾,了解他的喜好,清楚他的生活節奏。
林朝禾也是。
因為對對方的脾氣都太過了解,所以偶爾有小摩擦也不過兩三天就消散了。
這次冷戰不一樣,已經持續近一個月了。
起因是舒荔生日,林朝禾答應給她過生日,就約她去遊樂場。
很久沒有和他一起出去玩的舒荔自然很是開心,提前好久開始計劃他們的遊樂園之旅。
特意上網研究攻略。
生日當天一大早就起來,選了一條特別少女心的碎花裙。
烏黑的長發披於肩頭,拿出直板夾折磨劉海,精心打扮了好一陣。
前面都玩的好好的,直到重頭戲鬼屋的時候,畫風突變。
舒荔真沒想到林朝禾會執着於此。
她看着陰森森的大門,有些勉強道:“要不,鬼屋就不去了吧?”
堅定的唯物主義林朝禾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也知道鬼屋裏不過是人裝扮成的鬼。
林朝禾看了眼擺在一旁的海報——種類最全的鬼屋!
“我最近看了本《中國百鬼圖》,其實還挺有意思的。”
舒荔:“……”
林朝禾凡事都習慣提前準備,所以在舒荔生日的前一天,他也提前準備好了攻略。
包括去鬼屋的攻略——
詳細了解了各類鬼,以便於清楚的講解。
握着鬼屋的入場券,舒荔心情很是複雜,陰冷的風嗖嗖的從洞口散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來過生日的還是來往生的。
看着一路過來林朝禾好像對鬼屋最感興趣的樣子,她也不好敗興。
況且他陪她進去,總不能看着她被鬼嚇暈吧。
按照舒荔的設想,進到鬼屋裏,她會害怕,林朝禾就會適時的捂住她的眼睛,溫柔的帶她走出來。
雖然最後她可能什麼也沒見到,但體驗感還都是有的。
但事實總是不盡人願。
一進鬼屋,舒荔就緊緊的抱住林朝禾的手臂,林朝禾拍了拍她的肩膀意為安撫。
但是膽小如舒荔,剛進鬼屋連洞口都沒進去,就開始進入角色了。
林朝禾拍她肩膀的時候,她以為是後面有鬼在拍她的肩膀。
一嗓子把門口的工作人員都嚇了一跳。
鬼屋內黑漆漆的,地上牆上偶爾閃着幾盞散發著詭異的燈,背景音樂也是那種陰森恐怖風格。
舒荔感覺一陣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抓着林朝禾的手抓得更緊了。
短短几米,她走出來幾十米的既視感。
身邊的林朝禾向來話少,進洞之後也一句話沒說,不知道是不是也害怕了。
舒荔原本甜甜的嗓音帶着顫意,“林朝禾……你吱個聲唄,我……我……”
我害怕!
林朝禾:“吱……”
還沒等她話說完,鬼屋的正題就到了。
一抬眼就是一根長長的紅色舌頭,那個鬼披頭散髮的被掉在一根繩子上,臉色慘白慘白的,身上的衣服也是慘白的,周邊打着乾冰帶着的霧氣,就像是帶着永不消散的怨氣。
舒荔尖叫一聲小退半步,雙手緊緊的抱住林朝禾,等着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帶她走出鬼屋。
先反應過來的不是林朝禾,而是那個扮演弔死鬼的npc,她賣力的渲染這悲慘的怨氣,嚇得舒荔牙根咬緊。
她顫抖的扯着少年的衣袖,“這是什麼啊!”
林朝禾仔細打量了一下,認真說道:“縊鬼,俗稱弔死鬼。[1]”
“鬼的分類一共有三十六種,這是其中的一種。”
“……?”
舒荔瞪大一雙眼,沒想到來個鬼屋還能聽到文學常識的講解,真是學魔怔了。
進門遇見第二隻鬼皮膚像是抹了一層油一般,看着很噁心,眼睛泛着綠光,不知道是用什麼特殊的化妝方式。
舒荔尖叫一聲,“這又是什麼啊!”
科普小能手林朝禾適時上線,“這是水鬼,游的很快,會想在水中把人溺死[2]。”
“這是刀勞鬼……”
“這是蓬頭鬼……”
“……”
林朝禾走的很慢,帶着講解走的更慢了。
舒荔不敢獨自快走,她從來沒有這麼希望林朝禾話少一點,帶她出去就好。
閉着眼慢慢挪也是一種辦法,但聽着林朝禾的講解她又很好奇這個鬼長什麼樣子。
一睜眼,就是巨大的驚嚇。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閱便群鬼后的舒荔彷彿聞到那種腐爛的氣息,縈繞在她鼻尖。
視覺聽覺嗅覺巨大刺激下,舒荔被林朝禾完完整整的科普了三十六種鬼,覺得她離變成鬼也不遠了。
說到最後一種的時候,林朝禾有種欣慰的感覺。
“這個鬼屋鬼的種類挺全的。”
偏頭看向舒荔,重建光明的她跌坐在休息區,頗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林朝禾……”
“嗯?”他應道。
她咬牙切齒,還是帶着顫音,“我真沒想過鬼屋還能這麼玩。”
林朝禾還有點自豪道:“這次鬼屋玩的很值。”
舒荔:“……”
你是很值,我都快嚇死了!
林朝禾本意是讓壽星玩的開心,但她覺得壽星走的時候不是很開心。
到家門口,舒荔還是保持一種氣鼓鼓的樣子。
她本身臉頰就帶着為褪去的嬰兒肥,這下更像剝了殼的小荔枝肉了。
“小荔枝,怎麼了?”林朝禾問。
“你還問怎麼了?哪有過生日帶人去鬼屋的!”舒荔眼眶刷的紅了,一股巨大的委屈瀰漫心頭。
還以為木頭會開竅,接過木頭變成了石頭!
“我覺得你有必要反思一下。”說完舒荔就開門回了家。
林朝禾看着舒荔離開的背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但又不知道哪裏不對。
按照往常,舒荔無端發過脾氣后,不出三天就會主動拋橄欖枝示好,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生氣,過去就過去了。
但這次不一樣,三天過去了橄欖枝還沒到。
三個十天都快過去了,橄欖枝還是沒到。
舒荔暗暗較勁。
這一次,一定要讓林朝禾主動求和!
作者有話說:
[1][2]引用
舒荔(暗自打氣):這次我一定要繃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