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新式男女(12)
第二百二十六章新式男女(12)
潘夫人既尷尬又悲哀的說道:“既然你都已經嫁進了紀家,這紀行昭即便是不行,咱們做女人的也只能認命,大不了日後,你和他到紀家門下過繼一個,也是一樣的。
說完,潘夫人又哀傷的嘆了一口氣。
可憐她女人年紀輕輕就要做活寡婦。
不過潘汝人轉念一想,嫁給紀行昭當活寡婦至少也比嫁給那王家花柳病的小少爺要好許多。
潘夫人這麼一說,潘如雲就更尷尬了,她低着頭,眼眶微紅,“娘,相公不是不行,他是……不喜歡我……”
“怎麼可能?”潘崇山問道:“姐,你漂亮溫柔賢惠,是娘親手教導出來的,姐夫怎麼會不喜歡你?”
說到這個,潘如雲更委屈了。
是啊,她跟着娘辛辛苦苦學習了十幾年,結果嫁到紀家,偏偏自己相公不喜歡。
潘如雲眼含淚水的說道:“娘,相公喜歡大腳,不喜歡小腳,喜歡隨雨,不喜歡我。以前相公還願意帶我出門,給我念書,現在帶我出門也少了,總也見不到人。每日雖然還照常給我念書,但是以往都會問我很多問題,最近也沉默了很多。相公對我一日比一日沉默,精神也一日比一日差,反倒是隨雨來了之後,第一時間把裹腳布拆了,相公歡喜得很。
潘如雲說道:“相公不喜歡我,但是喜歡隨雨。那王家小公子有花柳病,隨雨嫁進去也是個死,老夫人又一直催生孩子,要、要不讓隨雨給相公做妾,生孩子,生了孩子,老夫人也就不催了。”
潘如雲身子一顫,更加不敢說話了。
“你還說?”
“起來吧。”
她連葯都下了,相公寧肯忍着身體快爆炸了都不碰她。
“娘。”
潘如雲抿唇不敢說話。
潘如雲越說越委屈,眼淚一個勁兒的往下掉。
潘如雲感覺自己太委屈太委屈了,好多心裏話也憋了太久太久,如今有機會和娘親訴苦,她一定要全都說出來:“周問靈周老師,相公帶我去見周老師,周老師比相公大了差不多十歲有餘,長相樸實無華,相公卻對她多有稱讚,還說周老師是留過學的數學教授,很是厲害,還說什麼以後若是我想讀書,可以向周老師請教一二,言談之間,相公看着周老師連眼睛裏都是笑意,對着我也笑,但就是很疏離。對,周老師也是大腳。
潘如雲站了起來。
潘夫人又問道:“隨雨一般什麼時候回來?”
“呵。”潘夫人嘲諷道:“蛇鼠一窩。”
“你現在自己有主意了是不是?”
紀行知本來和趙光復在背書,聽見外面響動,爬到梧桐樹上,拿着望遠鏡往外邊一看就看到了潘崇山一行人。
說著,潘夫人狠狠的拍了桌子一下,“隨雨那個丫頭,她就是死了,屍體也要抬進王家,她別想逃。”
潘如雲滿腹委屈,一說起來就停不下來,“甚至相公對林小姐都比對我好,林小姐比相公大好幾歲,長得也不好看,是個大腳,還帶着一個孩子,據說丈夫死了,是個寡婦。寡婦不守節,整日裏拋頭露面,在外面和男人說說笑笑,光我見過的就有好多男人,這些也就算了。相公有時候好不容易得空了,還會給林小姐的兒子和小叔子一起輔導功課。知道林小姐喜歡吃,每次放學回家,手裏都沒空着的。相公就是不喜歡我,他喜歡所有人就不喜歡我。”
還有夜學,師範大學的學生會在夜晚那些低賤的力工農民活忙完之後,教他們讀書識字,聽說這是相公組織籌辦的,相公帶我過去,那裏的人那麼臟那麼臭,我都不敢呼吸,相公和那些人坐在一起聊天,問他們學習情況,還吃那些髒兮兮的人遞過來的東西,對,那些人也是大腳,相公可喜歡那些人了,可能相公喜歡別人就是因為他喜歡大腳吧。”
所以這不裹腳的人啊,要麼低賤,要麼下賤。
她說要去讀書,相公就送她去讀書,讀書要錢,相公就給隨雨錢,看隨雨過來沒有衣服穿,就找來了裁縫給隨雨做新衣服,甚至隨雨想去師範大學旁聽,師範大學沒有這個先例,相公都為她去求了校長。隨雨去旁聽沒有師範大學的校服,相公就找給師範大學定製校服的工廠特意請人給她新做了一件。”
潘如雲不敢撒謊,“一般學校下午五點放學,隨雨回來的時候,林小姐也差不多下班快回來了。隨雨會去丹尼爾先生家幫着帶林小姐的孩子,等林小姐回來,請教林小姐英文和法文。”
兩個人感覺都快不認識華國字了,潘如雲說得每個字他們都認識,合一塊兒就聽不懂了。
“是,娘,女兒知道了。”
潘如雲立刻低頭,“對不起,娘。我錯了。”
潘崇山搖搖頭,“姐,你是真笨,你長得這麼漂亮,要男人生孩子,那還不簡單?你多說些軟話,說些男人愛聽的話,哄着他喝點酒,好事不就成了。”
“是,娘。”
不然為什麼不給她帶吃的,不對她好一點呢?
相公對隨雨那麼好,對她卻越來越沉默。
潘如雲說道:“不僅如此,隨雨還總去隔壁丹尼爾先生家找相公說話,光我和林小姐一起做刺繡時就看到好幾回了,不管隨雨問什麼,相公都耐心的給她講,隨雨聽不懂,相公就不厭其煩的講一遍兩遍三遍,直到隨雨聽懂為止。現在,隨雨說她一個女孩子住在紀家不方便,相公都開始給她看房子,要在師範大學附近給她租一個一室的小房子,怕她下學期還是考不上,直接預付了一年的租金。相公工作累,隨雨還每次都打擾他,花費他許多時間,但是相公精神看着卻越來越好了。這說明什麼?這不就是相公喜歡隨雨,不喜歡我嗎?”
潘夫人說道:“你呀,不要總心腸軟,這下人啊,都是賤骨頭,該打就打,該罰就罰,實在是遇到了那屢教不改不聽話的,找個人牙子把人發賣了就是。”
她還能怎麼辦?
她要不是被逼得沒辦法了,會把主意打到隨雨身上嗎?
潘夫人手拿着綉帕扶着頭。
潘如雲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把潘夫人和潘崇山說得是雲裏霧裏的。
這到民國了,有些下賤的女人學那洋鬼子幹些不得體面的事情也就罷了,這紀家祖上可是當過官的,紀行昭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凈喜歡一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還有隨雨那個丫頭,狐媚子小妾生的東西凈會些腌臢手段,別的沒學會,倒是學會了她那賤人娘勾搭男人的本事,跑到這裏來勾搭如雲的相公了。
這這這,這小腳本就是高貴的象徵,就不說現在,那就是放到以前的時候那也只是大戶人家,有積蓄臉面的人家才能裹腳,那些低賤的農民,女兒要麼下地幹活,要麼是賣到她們這種富貴人家裏做丫鬟,哪裏有資格裹腳?農民出生的女兒就算要裹腳,那也至少算得上是富農才有資本裹腳。
“還有周老師。”
呸!狐媚子!
潘夫人說道:“你說的那什麼周老師,夜學,林小姐,都是些外人娘管不着,也插不上手。但是你妹妹,你放心,娘這次就是來帶她回去的。她和王家小少爺已經定了親,由不得她說不嫁。”
“可、可是……”潘如雲咬了咬唇,“相公又不碰我,老夫人又想抱孫子。我只是想讓隨雨生個孩子。”
說完潘夫人看向潘崇山,“崇山,你帶着人去那位什麼丹尼爾先生家門口堵着,看到潘隨雨立刻把她綁起來,咱們今天就帶她回去嫁人。”
聽到潘如雲的話,潘夫人更生氣了,這好好的在家聽話乖順的女兒,嫁進紀家沒多久怎麼就自己有主意了?
潘夫人怒道:“你個蠢貨,隨雨那種野心勃勃的丫頭,她是甘願給別人當妾的人嗎?現在她還沒得逞,已經勾得紀行昭團團轉了,要是她進了門,再一舉得男,紀家還有你的位置嗎?你從小就笨,現在嫁了人了,怎麼比以前更笨了?”
說完,潘崇山就帶着人到丹尼爾家門口埋伏去了。
潘夫人喝了幾口茶又問道:“我看你這屋子裏的丫鬟下人都沒規矩得很,是不是你性格太軟,沒好好教他們?”
潘崇山進門前,他見過,所以是認識的。
紀行知對着潘崇善呸了一聲。
又是姓潘的,這姓潘的一家就沒一個好東西。
紀行知怒了,從樹上爬下來,本來是不想管的,想了想,又覺得潘隨雨這個女人十分討厭,但是哥哥好像是很喜歡她。
反正自打潘隨雨來了之後,哥哥被潘如雲那個女人吸走的精氣神開始回來了一些。
這麼說來,潘隨雨不能走啊。
潘隨雨一走,哥哥又要被潘如雲吸走精氣了。
紀行知拉過趙光復,“小光,咱們從後門走,我去通知哥哥,你去通知你娘。”
“通知娘什麼?”
“你就說壞人來抓隨雨姐姐了,你娘就知道了。”
“嗯。”
兩個孩子分別從後門走了。
林諾剛下班沒多久,在半道上遇見了趙光復,也納悶,“今兒個怎麼自己出來迎接娘了?”
“娘。”趙光復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出事了,行知哥哥說有壞人來抓隨雨姐姐。”
林諾眸光一凜。
潘家的人。
除了潘家的人沒人會抓潘隨雨一個小丫頭。
“好,娘知道了。”林諾抓住趙光復的小手,直接拐彎去了警察署。
何平見到林諾,笑呵呵的說道:“這不是在洋人照相館工作的林小姐嗎?又有人到照相館鬧事了?你派人來說一聲就是了,何必親自跑一趟呢?”
“那倒沒有。”林諾說道:“警察先生,我有個朋友,家裏人拿錢把她賣給了一個花柳病的男人,她好不容易逃了出來,現在家裏來人抓她了。如今是民國,倡導婚姻自由,不允許父母買賣子女,請你跟我去一趟,阻止這一樁悲劇。”
“這……”
何平不想去。
這種破爛事又沒油水撈,去了也浪費時間。
林諾一眼看穿何平的想法說道:“警察先生,對方是在丹尼爾先生家門口抓人,而且抓的是紀行昭先生和王繼民校長的女學生。”
丹尼爾是y國人,紀行昭和王繼民在c市學界聲望頗高。
兩邊都是小小警察署的小警察得罪不起的。
何平立刻警醒起來,他趕緊招呼人,然後對林諾說道:“保護國民政府的人民是我們警察的責任,林小姐,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讓這種封建腐朽的事情在我們轄區內發生。”
“何先生是國民政府的好警察,我當然是相信的了。”
很快,何平召集了兩個人,其中就有上次和他一起巡邏的王正。
林諾牽着趙光復坐上警車,跟着一起往丹尼爾家趕。
潘隨雨照例一邊背英文單詞一邊往丹尼爾家門口走。
紀行昭是老師,潘隨雨下課就能回家,紀行昭還有別的工作,所以會晚一些。
潘隨雨剛拐彎,停下了腳步。
她仔細觀察着周圍的情況,這條路她每天都要走至少兩次,所以很熟悉很熟悉了。
因為她每時每刻都擔心受怕,怕被抓回去綁起來扔進王家,所以她回家時總是很小心的。、
潘隨雨在旁邊街道上的燒餅攤買了一個燒餅,像往常一樣和老闆打招呼,都是熟客了,老闆也挺喜歡和潘隨雨閑聊的。
潘隨雨問:“老闆,今天有沒什麼新鮮事啊?”
“你說新鮮事?”老闆手上一刻也不停,隨口說道:“這年頭天天都有新鮮事,不過你這麼一問,還真有,紀先生家來新客人了,是老夫人派人迎進門的,估計是有什麼大老頭,不然老夫人是不會派那麼多人迎客的。”
“哦,那看來是了不起的人物。”
“那可不是,那排場擺的,比教育廳廳長還大。”
潘隨雨笑了,接過燒餅,轉身走了另一條遠一點的路,繞到了丹尼爾宅子後門,鑽了進去,直奔丹尼爾的卧室,將抽屜里的手1槍拿到了手裏。
這一把,她要把潘家的人全都給殺了,以報過去十幾年的仇。
潘隨雨將槍藏到了身上,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潘崇山立刻帶着四個牛高馬大的男人沖了出來,將潘隨雨團團圍住。
潘崇山笑看着潘隨雨,“我說妹妹,你怎麼越來越不聽話了?”
潘隨雨也笑了,“哥哥,你有把我當妹妹嗎?”
潘隨雨拿着槍的手就放在裝書的布包後面。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次可犯了大錯。”潘崇山伸出手:“來吧,跟哥哥回去,好好嫁人,相夫教子,別總想些有的沒的。”
潘隨雨不動,潘崇山也沒了耐心,直接招呼人和他一起去抓潘隨雨。
潘隨雨死死的抓着□□。
學校訓練都是練靶,她還沒在真人身上試過,所以她很緊張。
但是這份緊張卻不是害怕,反而是蠢蠢欲動的興奮。
熱血沸騰的興奮。
終於,她可以殺人了,她等這一天等太久了。
忽然,烏拉烏拉,警車聲響了起來。
一輛警車在巷子口停下。
何平王正蔣凡下車。
何平拿着警棍,一邊朝這邊走過來一邊罵道:“幹什麼呢?這裏是c市,有法律的地方,不是你們鄉下。”
林諾牽着趙光復跟在後面。
潘隨雨看到林諾,默默將□□收了起來。
潘崇山笑了笑,緊跟着上前,立刻握住何平的手,“抱歉抱歉,別誤會,這是我妹妹,家裏給定了親,不聽話跑了出來,我們是來接她回家的。”
說話間,潘崇山將一袋銀元塞到了何平手裏。
何平背着人偷偷掂了掂,哇哦,不輕欸。
他給王正蔣凡使了個顏色,將錢袋子給兩個人看了看,兩個人心領神會。
何平問道:“聽說你們要逼這位姑娘嫁人?我告訴你,現在可是民國了,婚姻自由,就算逼自己女兒自己妹妹嫁人也是違法的。”
潘崇山一點也不着急說道:“真不是我們逼,是一開始兩家說好了,我這妹妹也是答應了的。說知道她在迎親前突然就跑了,這讓我們跟王家沒法交代。警察先生,你說她一個女孩子甭管結不結婚,是不是都應該跟我們回去給對方一個交代?”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何平皺眉思索道:“你呢,要帶人回去可以好好商量,不要在丹尼爾先生的家門口做出一些有損兩國關係的行為,知道了嗎?”
“知道了,我一定小心。”
說完潘崇山得意的看向潘隨雨,“走吧,妹妹,跟哥哥回家。”
這時,林諾已經走到潘隨雨身邊了,她低頭一眼就瞥到了潘隨雨藏在布袋子後面的槍,林諾一隻手抓住潘隨雨,一隻手抓住趙光復,一個轉身進了屋。
“你幹什麼?”
潘崇山大喊着,就要帶人衝進去。
林諾站在門口,隔絕他和潘隨雨之間的視線,林諾目光掃過何平,說道:“這個宅子是丹尼爾先生購買的,丹尼爾先生不僅僅是照相館的老闆,還是y國的貴族。潘先生,有本事你就帶着你的人踏進丹尼爾先生的家,從他的家裏將人帶走。”
說完,林諾關上了門。
有本事就把門砸開啊。
真是氣死了。
在華國的土地上,華國的警察收受賄賂,華國的律法不管用。
最後還要靠丹尼爾先生洋人的身份保護自己。
林諾來到潘隨雨身邊,伸出手:“把槍交出來。”
“我只是想自保。”
“你如果想自保,只需要待在丹尼爾先生家不出門就行了,你根本不是要自保,你是單純的想殺人。”林諾再度伸出手,“交出來。”
潘隨雨不情不願的將槍交給了林諾。
林諾將槍放回了原位,丹尼爾先生有y國人的身份保護,不代表用他的槍殺人不會給他帶來麻煩。
丹尼爾先生收留她們,讓他們住在這裏不收租金,並且保護她們,甭管國與國之間怎麼樣,至少丹尼爾先生個人對她們來說給予了很大的恩情。
林諾來到書房打電話給舞廳,將這裏的事情告訴丹尼爾先生。
而門口,潘崇山怒了,正要帶人砸門,三個警察立刻阻止。
王正說道:“你瘋了不成?這是丹尼爾先生的家,是y國人的房子。”
媽的。
潘崇山在心裏罵了一句髒話。
難道就任由這個賤人躲裏面躲一輩子嗎?
他正想着,紀行昭帶着師範大學的學生民兵隊也來了。
潘崇山見過紀行昭的畫像,倒是沒見過真人,直到何平恭敬的叫了一聲紀先生,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姐夫,紀行昭。
潘崇山套關係的喊道:“姐夫。”
紀行昭帶着人走過來,冷冷的看着潘崇山,“潘二小姐如今是我c市師範大學的一名旁聽生,雖然還沒有正式入學,但我們所有人都已經把她當作是師範的一員。”
“姐夫,你什麼意思?”
紀行昭帶着人擋在丹尼爾家大門前,“在新民國,男女平等,子女不是父母的附屬品,沒有人可以強行控制別人的人身自由,收受錢財逼迫婦女嫁人。“
“談不上談不上。”何平笑道:“紀先生,你誤會了。這位潘先生,他只是想帶妹妹回家,那婚約就算不作數了,那不也得當面說清楚嗎?”
“沒有經過本人同意的婚約本來就不作數,不需要當面說清楚,至於收受的財務,誰收受的便當由誰歸還,潘二小姐沒有收,就與她無關。”
“姓紀的,你什麼意思?”潘崇山也怒了,他惡狠狠的瞪着紀行昭,“你這意思是你和我姐的婚事也不作數了?”
說完,潘崇山抓住了紀行昭的衣領。
祝賀立刻拿着棍子指向潘崇山,“你幹什麼?把你的臟手從紀先生衣領上拿開,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安商和也怒道:“紀先生早就登報澄清了和你姐姐潘如雲的關係,並且刊登了當初紀老夫人詢問娶妻的拒絕回信,兩個人本來就既沒有夫妻之名也沒有夫妻之實,像你這種人也不配叫紀先生姐夫。”
聽到安商和的話,潘隨雨愕然看向林諾。
林諾點頭。
潘隨雨簡直瘋了,那既然紀先生已經澄清了,也並不喜歡潘如雲,還留着潘如雲在紀家幹什麼?
有病嗎?
她一直以為紀先生願意給她金錢,讓她讀書,都是因着潘如雲這裏的姻親關係。所以如果這裏面沒有這層關係,紀先生到底為什麼怎麼做?
她不能理解紀行昭這種自找罪受的行為。
換了她,任何阻擋她往上爬的人,她都會毫不猶豫的拋棄,任何得不到好處的事情,她絕對不會去做。
安商和的話再度激怒了潘崇山,潘崇山猛的推了安商和一把,“你敢侮辱我姐姐,侮辱潘家?”
任何人可以打他罵他,但是侮辱潘家不行。
就算他們潘家敗落了也不是可以被隨意侮辱的存在。
“沒有人侮辱你姐,也沒有人侮辱你們潘家。”安商和反唇相譏,“因為根本沒人在乎你們潘家是什麼樣子。”
“都冷靜點!”
紀行昭高喝一聲,“現在要解決的是潘隨雨同學的事情。”
紀行昭看向潘崇山,“民國自發展以來,婚姻自由早就已經成為各界高呼之權,民國十九年頒佈的《中華民國民法親屬編》第九百七十二條,婚約應當由男女當事人自行訂立。第九百七十五條,婚約不得強求強迫履行,第九百七十六條規定,任何一方有花柳病或者重大疾病,另一方可不經對方同意解除婚約,不受婚約約束。”
“我不管!”
潘崇山大聲嘶吼道:“自古以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個女的,居然逃婚,簡直是丟進我潘家的臉面,今天她必須跟我回家,把事情好好掰扯清楚。”
既然收了潘崇山的前,何平自然還是要為潘崇山說話的。
他開口道:“紀先生,《中華民國民法親屬編》是去年十二月頒佈,今年五月才開始實際執行,現在還沒到五月。”
安商和銳利的目光殺向何平:“在《中華民國民法親屬編》發行之前,婚姻自由就已經是主流趨勢,既然已經頒佈了,就不能死板的在時間上迫害婦女同胞。”
好吧,安商和的舅舅是市長秘書助理,又是一個他惹不起的。
從現在開始他不說話了行了吧?
何平閉上了嘴。
紀行昭看向潘崇山,“潘二小姐是紀某的朋友,是師範大學的學生,只要她不願意,就沒人能在我紀行昭,王繼民校長,和全體師範大學學生,以及c市所有婚姻自由的擁簇者面前將人帶走。民國是民主自由的民國,絕對不允許發生此等限制人身自由的行為。”
王正和何平對視一眼,這怎麼還扯到了國家體制上了呢?
這紀行昭也太會拉大旗扯虎皮了。
紀行昭看向王正等三人,“今日之事,我會親自向市長和警察廳投訴。”
“別啊,紀先生……”
何平王正蔣凡這下急了,他們不就是撈點錢嗎?
這世道哪個當警察不是為了撈錢,幹什麼這麼認真?
大不了他們把錢還了還不行嗎?
就在僵持的時候,丹尼爾先生也回來了,他笑呵呵的看着所有人,“幹嘛呢?都聚集在我門口乾什麼?散了吧。”
“丹尼爾先生說的是。”
何平王正蔣凡趕緊借坡下驢,開始趕人。
趕的嘛,當然是潘家的人。
紀行昭和丹尼爾他又得罪不起。
紀行昭將師範大學的學生們送回去。
丹尼爾進了門,笑看着林諾:“今天這陣仗可真夠大的。”
“所以需要丹尼爾先生您出手啊。”
“你呀,少和一些人摻和。”
丹尼爾深深的看了潘隨雨一眼,回了屋。
潘隨雨無奈道:“林姐姐,為什麼丹尼爾先生好像一直都不喜歡我?”
“那你喜歡丹尼爾先生嗎?”林諾反問。
潘隨雨奇怪的看着林諾:“當然喜歡啊,丹尼爾先生是y國人,還是貴族,那麼厲害,一出場就把事情解決了,怎麼會有人不喜歡他呢?林姐姐,你不喜歡丹尼爾先生嗎?”
“喜歡啊,丹尼爾先生溫柔,善良,富有同情心,有時候又風趣幽默,在我和小光最困難的時候幫了我們,給了我工作,還讓我們借住在他的房子裏,我和小光怎麼會不喜歡丹尼爾先生呢?”
“可是丹尼爾先生不喜歡我。”
林諾看了潘隨雨一眼,招呼趙光復過來,將懷裏的花生拿給他,“丹尼爾先生只是不喜歡把他當工具的人。沒有任何人會喜歡被其他人單純的當成可利用的資源。你不付出真心,別人也不會回報給你真心。”
林諾剝了一個花生,“隨雨,師範大學的學生都是天之驕子,他們不笨,也不會看不到你眼睛裏的利用和算計。他們只是不計較,因為知道你沒有退路,只能拚命往前,所以甘願被你利用。”
潘隨雨猛然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林諾:“林姐姐,你也是嗎?”
所以不是她聰明,很會鑽營,一直以來,別人都是甘願被騙,自願在寬容她嗎?
“我的話,可能教不了你多久了。”林諾將花生扔進嘴裏,看向天邊夕陽,“我昨日已經和丹尼爾先生提了辭職,丹尼爾先生和我商定再工作七日,七日內無論丹尼爾先生有沒有找到能接替我的人,都會結清工資,讓我離開。”
潘隨雨狠狠的皺眉,“林姐姐,你是不在照相館做了,打算換工作嗎?”
“我要帶小光離開c市。”
原身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遠大的報復,沒有特殊的職業技能,不會醫,不會槍法,體能一般,別說抗擊r軍,就是自保都很困難。
而現在是民國二十年,也就是1931年。
再過一個月,五月,《淞滬停戰協定》將會簽訂。
緊接着歷史的帷幕將會徹底的拉開。
東北中村事件,萬寶山事件,蔡和森遇害,第三次圍剿,特大洪水等等,然後就是九一八。
現在這樣勉強算安寧的日子將永遠不復存在了。
c市也會淪陷。
原身一個帶着孩子的弱女子,只會洗衣服做飯,和面拉麵條賣麵條,根本沒有多少自保能力,留在這裏太危險。
第三本小說《仰望》已經全本郵寄給《新城日報》報社了,稿費這幾日就會匯過來。
到時候她的錢足夠原身和小光生活了。
然後她會在原身回來之前,帶着她往南邊走,幫原身和小光在南邊找到一個可以距離戰火稍微遠一點的地方,最好是南邊某個民風淳樸的小山莊或者小城市,最好還是城市,越是封閉的村莊越是封建,原身一個女人帶着孩子日子就會越不容易。等找到了這樣一個地方,原身可以帶着小光和周圍的人相互扶持,一起熬過這戰火紛飛的十幾年,等到45年,甚至是49年以後會好很多。
潘隨雨問道:“為什麼要離開c市?這裏難道不好嗎?”
“這裏很好,以後也會發展得更好。”
尤其是改開后。
林諾笑了笑,看向潘隨雨,“所以,你要另找英語老師了。但是,你可以信任紀先生,請他幫你找一位英語老師。也希望你能將紀先生給予你的,回報給其他人。”
潘隨雨沉默了。
她好像從來沒想過回報的問題。
雖然紀先生似乎也沒要求過她有所回報。
“那林姐姐,你要去哪裏?”
林諾笑了笑,塞了一把花生給潘隨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要去哪裏。
她自己都不知道。
只知道是南邊。
不過大抵會是四川重慶之類的地方吧。
畢竟國民政府以後會遷都重慶。
潘家目前還住在紀家,潘隨雨就回不去,林諾帶她去收拾了一間客房。
另一邊,潘崇山憋着一口氣帶人回到了紀家,滿口對着潘夫人吐槽。
潘如雲在一旁也給驚着了。
相公居然那麼維護隨雨,看來相公是真的很喜歡隨雨啊。
潘夫人怒道:“那個紀行昭到底在想什麼?隨雨我們潘家的女兒,說破天了,隨雨的婚事也是家事,什麼時候輪到他來摻和了?”
“就是啊。”潘崇山惱怒道:“也不知道他在激動個什麼勁兒,還有那些學生跟瘋了一樣。”
“那些學生都年輕,紀行昭還是他們的老師,大抵都是被紀行昭教唆的。”
說著,潘夫人瞪了潘如雲一眼,“還不是你不中用,連自己相公都看不好,讓那狐媚子給勾了魂。”
潘如雲委屈,“娘,相公喜歡誰我又控制不了。”
“你還敢說?”
潘夫人板著臉冷聲質問,潘如雲閉上了嘴巴了。
潘夫人臉色鐵青。
現在就難辦了,那隨雨丫頭要是一直躲在洋人的家裏不出來,他們怎麼辦?
王家的聘禮已經給了,都落到老爺名下了。
老爺是不可能在吐出來的。
這要是帶不回隨雨,她和崇山回去也要挨老爺的罰。
就沒辦法把那丫頭從洋人的房子裏弄出來嗎?
潘如雲手絞着綉帕,“娘,相公既然喜歡隨雨,要不就讓她給相公做妾,到時候也有一份聘禮,也可以還了王家。”
“姐,你怎麼老惦記着給紀行昭納妾?”潘崇山都聽不下去了,“你沒聽到紀行昭那個狗東西說什麼嗎?他說他跟你都不是夫妻,他不認你。他這頭不認你,你那頭給他納了妾,紀家還有你的位置嗎?”
“可是……可是……老夫人要孫子。”
潘如雲紅着眼。
她也不想給相公納妾啊,可是相公要是不納妾,又不碰她,她去哪兒找一個孩子去?
那隨雨好歹跟她是姐妹,等隨雨生了孩子,到時候抱到她名下不也是她的孩子嗎?
她把隨雨的孩子視如己出還不夠嗎?
潘崇山說道:“娘,我帶人晚上翻牆進去,把隨雨那個丫頭綁了出來。”
潘夫人思索着,“那是洋人的地方,你去了要是被發現了怎麼辦?我可聽說洋人都是有槍的。”
“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麼辦?”
潘夫人看向潘如雲,問道:“如雲,你是真的想納隨雨為妾?”
潘如雲點頭。
潘夫人目光沉沉,又是思索幾番,笑了,“那你就去和隨雨說,說娘答應了,讓她回紀家吧。娘不帶她回去了,讓她放心。”
潘如雲一聽,很是高興的點頭,“好,娘,我一會兒就去和隨雨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