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新式男女(13)
第二百二十七章新式男女(13)
潘如雲整理了一下就帶着桃紅來到了丹尼爾家,敲開了客卧的門,向潘隨雨說明了來意。
潘隨雨聽完,沉默了許久,看着潘如雲問道:“這事兒你問過紀先生嗎?”
“相公他喜歡你,應該是會同意的。”
“是嗎?”
紀先生那種性格,心之所向,寧死不屈,會同意才怪。
她是喜歡鑽營,但不傻。
潘隨雨似笑非笑的勾唇問道:“大娘也同意了?”
“娘說,如果你同意做妾,並且將生下的孩子掛到我的名下,她就沒有意見。”
潘如雲端莊的坐着,言辭之間甚是真誠。
紀行昭:“我回來的路上路過照相館,看見門口又張貼上了招聘啟示,你又要招人?一個照相館需要這麼多人嗎?”
她不好好回敬這兩個狗東西怎麼可以呢?
潘如雲說道:“隨雨,家裏敗落多時,本就沒有多少銀錢,還有許多外債,將你嫁給王家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你給相公做妾,紀家自然也是要給一大筆聘金的,到時候就可以解決家裏的債務問題。娘也不是真的想將你推進火坑,實在也是沒有辦法,如今有了辦法了,也必定不會再為難你。”
從樓上下來,路過客廳,看見紀行昭和丹尼爾正在說話。
就如同現在,摘下了中捲髮的假髮和各種頭飾,也沒有再穿洋裝長裙,穿的就是普通的毛衣加花棉褲。
周姨娘當年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傳出和男人私通的謠言,被活活扔進豬圈被豬啃噬而死,難道僅僅是因為倒霉嗎?
還有後院裏的那口井,為什麼隔一兩年就能拉出一兩具屍體。
其實林小姐長得一般,但是是個很有魅力的人。
潘隨雨嘴角笑意更深,“既然娘這麼說了,我倒是應該要好好考慮考慮。”
家裏人多,爹是睡夠了就煩了,無聊了,不想理會了,然後再去選新人,一個接着一個的納進門。
要不是她年紀尚小,婚事拖了一段時日,她早被傳染上花柳病,然後一命嗚呼了。
眉目柔和,如一汪春水。
“不需要啊。”丹尼爾點燃了一根雪茄,“其實我也是非常不願意重新招人的,但是誰讓林堅持要走呢。”
“那太可惜了,我還以為你這麼聰明,會有辦法留下她呢。”
青絲微卷垂落在臉頰兩側。
潘如雲帶着桃紅從樓下走下來,對着丹尼爾行了一個禮,丹尼爾將頭扭向一邊,潘如雲也好,潘隨雨也好,這兩姐妹,一個就像那泥塑雕像,一個眼裏心裏全是慾望和野心,他一個都不喜歡。
聞言,紀行昭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他追問道:“林小姐是要換工作嗎?她是不是準備自己租房子了?”
丹尼爾嘆了一口氣,看向紀行昭:“紀,你有沒有辦法留下林,我發誓,她是我今生所見最優秀的照相館員工,我可以給她開三倍的工資。”
紀行昭抓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緊,目光飄向遠方,“林小姐是一個自由獨立有主見的人,她既然已經決定了,就不會改變。”
他雖然是y國的貴族,但是是一個邊緣化的貴族,家裏也只是有錢而已。
在潘如雲的眼裏,大娘是端莊優雅善良大方的大家閨秀,一家之母。
她母親生病時,大娘故意叫走所有的大夫,活活把娘拖死。
當初王家明明說的是要嫡女,怎麼好端端的,突然潘如雲就被紀家看上了,然後就換成了她,她潘隨雨就不相信這中間大娘沒有耍過手段。
“唉。”丹尼爾一半哀傷一般玩笑地地嘆了一口氣,“我再三挽留,林還是要辭職。我真的是太傷心了,我本來還說以後就是回了英國繼續開照相館也一定要把林帶上,這樣的優秀員工,有了她,我可太輕鬆了。”
“這個應該不是。”丹尼爾狠狠的吸了一口氣雪茄,“林好像是說她要離開c市,去投奔一個遠房親戚。大概可能不會回來了。”
一般在家的時候,林諾的打扮沒有照相館那麼正式,會比較休閑一點。
呵!
潘隨雨聽見潘如雲的話就想笑。
大娘是見爹不喜歡了,厭煩了,就悄無聲息的把人處理了,倒還給家裏省了幾筆銀子。
相公誇過林小姐的腳好看,會幫林小姐帶孩子,教小光讀書識字,會給林小姐和小光帶零食。
潘如雲說完,在桃紅的攙扶下走了。
潘如雲眨了眨乾澀的眼睛。
前院的小屋裏,林諾在教趙光復念詩經。
“別這麼說。”潘如雲皺眉,語氣中帶上了幾分責備:“爹爹是父親,我們做女兒的,只能遵從,不能不敬。”
如今她長大了,大娘和爹又想把她嫁給花柳病的男人換取錢財。
丹尼爾不理潘如雲,潘如雲也不介意,又給紀行昭行了個禮帶着桃紅離開。
好好考慮怎麼悄無聲息的弄死大娘。
潘如雲說不清楚聽到林諾要離開這件事後自己是什麼心情。
就是有點酸有點澀又有點慶幸。
潘隨雨笑了笑,“家裏困難,我也是知道的,不過爹爹要是能少抽幾口大煙,三個王家的聘金都省下來了。”
“嗯,那你好好考慮一下,過幾日我再來。”
他是一個得過且過的人,不喜歡麻煩的人事物,就喜歡林那種什麼都不需要他操心的員工。
可是在她們幾個小妾的孩子眼裏,大娘私底下的腌臢手段,那可多了去了。
“姐姐說的是。”潘隨雨眯眼一笑,“不過今天這事姐姐提的太突然了,我從來沒有想過,姐姐多給我一些時間好好考慮一番好嗎?”
有時候,相公和林小姐帶着小光和紀行知讀書,她甚至覺得那時候的相公才是歡喜的,才是高興的。
所以林小姐要走,她很慶幸。
但是,與此同時,林小姐是她到達c市之後唯一一個主動走近她,帶着她刺繡賺錢,像朋友一樣的女人。
在家,她只有同父異母的姊妹,但是家裏規矩森嚴,加之她嫡女的身份,姊妹之間也很少一起說笑。
在紀家,老夫人嚴苛,總是催她生孩子,行知小少爺不愛搭理他。
相公倒是願意陪着她出去散心,但相公是男人,和姐妹朋友是不一樣的。
林小姐走了,她就真的一個朋友都沒有了,又要回到以前在老家孤孤清清的日子。
潘如雲眼眶有些發熱,走到窗邊,“林小姐,聽說你要離開c市了?”
“是啊。”
林諾淡淡的笑着,“本來來c市就是因着一些事做過渡,如今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也該走了。”
說完,林諾轉身將一些錢和剩下的綉品都拿了過來,“本來說過些日子給你的。但既然今天來了,就剛好,以後不能和你一起做綉活了。”
潘如雲讓桃紅上前接住。
“那林小姐要去哪裏?”
“去投奔親戚,或者找個舒服的地方。”
林諾抿唇一笑,眉目彎彎,“這段時間太累了。”
“潘小姐。”林諾目光如水,“只要是人,一直做一件得不到任何回應的事情都會累的,只要是累了就會疲憊,疲憊了就需要休息。人終究只是人,不是神。”
紀先生也不會例外。
潘如雲問:“是刺繡讓你太累了嗎?”
“也許吧。”
林諾淡淡的說道:“等日後我和小光安頓下來,若是有機會,會託人寫信給你和紀先生的。”
“嗯,林小姐保重。”
說完,潘如雲心情沉重的帶着桃紅走了。
第二日,林諾帶着一束花去了卓家香火鋪子。
“你好。”林諾對看店的卓父卓母說道:“我是卓小姐的朋友。”
卓父卓母打量着林諾,看她穿的是時下最流行的小洋裝配真皮馬甲,腳下踩的是真皮高跟靴子,還化着妝,打扮洋氣又富貴,卓母連忙說道:“你找詩琴啊,她在樓上。唉,詩琴啊,遇到了一些事,心情不好,現在連學校都不去了,都是讓那位潘小姐幫她借筆記學習。”
“你多嘴說些什麼,別讓小姐看笑話了。”
卓父埋怨了卓母一句,將林諾請上了樓。
見到林諾,卓詩琴異常的尷尬。
卓詩琴放下筆記本,給卓父卓母遞眼色,讓兩個人下去。
卓詩琴招呼林諾坐下,“有什麼事嗎?”
“我快走了,聽隨雨說起你的事情,過來看看。”
林諾將花遞過去,漂亮的花朵中間擺放着三朵向日葵,“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我就挑了我喜歡的。”
“謝謝。”卓詩琴接過花。
“我聽隨雨說趙忠海時常來騷擾你?”
聽到這個,卓詩琴的表情肉眼可見的難受起來,她輕輕的嗯了一聲,“我說離婚,他不同意,也不和我去辦理離婚手續。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那就把身份作廢。”
“啊?”卓詩琴茫然抬頭。
林諾笑道:“還記得當初我和你說起與趙忠海的事情,是怎麼問他的嗎?我問他要證明我是他妻子的證據,而他沒有。”
“可、可是我和他登記了。”
“登記的是趙忠海和卓詩琴。”林諾挑眉一笑,“那如果他不是趙忠海,或者你不是卓詩琴呢?”
卓詩琴搖頭,還是不怎麼明白。
林諾無奈了,只能將話題徹底挑明,“你的父母雖然十分的重男輕女,但是對於目前自身很有價值的你來說還是很疼愛你很大方的。現在是戰亂時期,很多逃難的人都沒有身份證明,國民政府也根本不知道全國到底有多少人,戶籍管理十分混亂。趙忠海是一個沒有任何根基,沒有錢,沒有人脈,把同學都得罪光了的人,這種人在警察署你只需要花費十個大洋就能買通警察署的人,給他辦理一份官方的死亡登記,如果趙忠海這個名字死了,那他就不是趙忠海,和你的夫妻關係就不存在了。當然,如果你不想做得這麼狠,也可以給自己換個身份,讓卓詩琴這個名字死去,迎來新生。”
卓詩琴震撼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還有這種騷操作。
“那、那如果他還來鬧事呢?”
林諾眨眼:“那你就拿着趙忠海的死亡證明和銷戶證明去警察局告他冒充敲詐,讓趙忠海拿出證據證明自己就是趙忠海。我覺得,以他如今爛泥一樣的人生和馬里亞納海溝一樣低的智商應該想不到辦法證明。”
卓詩琴再度被深深的震撼了。
難怪她和趙忠海當初能被這位林小姐耍得團團轉,這智商和對人性的把握,完全是碾壓他們兩個小菜鳥啊。
“不過。”林諾問道:“最關鍵的是,解決趙忠海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這一次,卓詩琴沒有絲毫猶豫的說道:“我想跟着周老師專業研究數學,我答應了周老師,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要把數學讀爛。”
林諾歪頭,周老師她沒見過,但是聽紀行昭和丹尼爾提起過,也從報紙上看到過,好像是一位十分厲害的數學教授,不知道r國侵略,華國全面戰爭爆發后,c市淪陷,周老師他們這一批人能否安穩度過。
希望大家都可以吧。
林諾達成目的就走了。
臨走時,卓詩琴拉住林諾說道:“對不起。”
“嗯。”
林諾嗯了一聲,沒說接受也沒說不接受。
畢竟這聲對不起是給原身的,不是給她的。
卓詩琴將花插進花瓶,看着上面鮮艷的向日葵,突然有點好奇,林小姐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喜歡向日葵呢?
從卓家香火鋪出來,林諾去買了一個大的木質行李箱,又去書店買了許多書,回到家,將木質行李箱底部拿刀掏空,將銀元放進去,再用蠟封住,重新將最上面一層板子蓋上。
然後將書打開,每兩頁合一起封一張美元,每本書封十張,匯票則縫補在衣服里。
做完這一次,這才開始收拾衣服。
趙光復和紀行知在院子裏一起玩捉迷藏,等天色漸暗,紀行知也要回去吃飯了,林諾就招手將兩個人叫了回來。
林諾讓趙光復去廚房端吃的,蹲下問紀行知,“行知,你想讓潘家那兩個人趕緊走嗎?”
紀行知點頭。
他不僅想讓潘夫人和潘崇山走,他還想讓潘家所有人都滾出紀家。
只是林姐姐和他哥一樣,都偏心姓潘的,他才不敢說,只能憋着。
林諾說道:“行知,潘隨雨不可能一輩子躲在丹尼爾家不出門,同樣的,潘夫人和潘崇山也不可能一輩子住在紀家。就是他們樂意,紀老夫人也不會樂意的。但是紀老夫人是大人,你哥哥是晚輩,很多話不方便說,很多事也不方便做,就需要小孩子來做,你明白嗎?”
紀行知問:“林姐姐,我要做什麼?”
林諾壓低聲音在紀行知耳邊說了幾句,紀行知點頭,這事兒,簡單,他拍胸脯道:“林姐姐,你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林諾摸了摸紀行知的腦袋。
紀行知又問:“林姐姐,你可以不走嗎?我很喜歡你和小光。”
“那不行哦。”林諾笑笑,“姐姐有姐姐必須走的理由。不過姐姐走之前,會多給我們家行知弟弟做一些好吃的小食,到時候不要貪吃,一日就吃完了啊。”
紀行知不開心的噘嘴,他九歲了,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子,怎麼可能因為貪吃就把許多小食一日之內吃完。
哼。
林諾又笑了笑,讓紀行知回去吃飯了。
潘如雲想讓潘隨雨當小妾,潘隨雨口頭應付說會考慮,這一考慮就是三天沒有消息,潘如雲是心急如焚。
潘夫人和潘崇山也是不好受。
畢竟寄人籬下,哪有在自己家來待得舒服?
中午,飯菜送上了桌。
潘夫人一看,昨日還有七道菜,今兒個怎麼就只剩四道素菜了?
潘夫人冷冷的看着桃紅,板著臉質問道:“怎麼回事?”
桃紅低頭說道:“剛才廚房送菜的路上,遇到了小少爺,小少爺端走了三道。”
潘崇山問道:“他端我們的菜乾什麼?”
桃紅不說話了。
“問你呢?啞巴了?”潘崇山一摔筷子。
桃紅撇撇嘴,“那我說了,你們別把氣撒我頭上。”
桃紅想起上次自己實話實說讓潘隨雨聽見了,潘如雲拿她撒氣,她心裏就不高興。
“說。”潘崇山呵斥道。
桃紅說道:“小少爺說,沒發請柬沒邀請就自己上門的人,都賴我們家好幾天了,天天吃我們的喝我們的,一分錢不拿,還挑三揀四,討厭死了,他不管,這年頭老百姓吃頓肉,那還是餃子皮里素菜裹一點點肉沫都是過年了,憑啥給某些不知道打哪兒來的人白吃白喝。”
這話說得就很難聽了。
潘夫人,潘崇山,潘如雲當下臉色都變了。
潘夫人兇狠的剜了潘如雲一眼,還不是死丫頭收不住男人的心,在紀家沒個地位。
潘如雲低着頭,不敢看潘夫人,心裏也是委屈得緊。
以前娘和弟弟沒來,她日子過得悠閑自在,比家裏舒服多了。
這紀行知又不是沖她發火,娘和弟弟卻都給她擺臉色。
潘崇山怒道:“我找他評理去,我們是來做客的,吃他點肉就這麼計較,哪裏還有紀家大戶之家的風度。”
“你先別去。”
“娘,我受不住這個氣。”潘崇山說著就要走,潘夫人怒喝一聲,“站住!”
潘夫人心累,她跟后宅那些狐媚子鬥了幾十年了,好不容易把兩個孩子拉扯大,怎麼一個比一個沒腦子?
她現在也有幾分後悔,後悔自己年輕時就顧着和那些小妖精鬥了,把孩子的教育給疏忽了。
“娘!”潘崇山生氣。
潘夫人說道:“崇山,你都多大的人了,凡事要多動動腦子。”
潘崇山哼了一聲,把頭一扭。
潘夫人招手讓桃紅下去,確定屋裏沒外人了,才對潘崇山說道:“你也不想想,那紀行知雖然下人叫他小少爺,但是說破了天,他也就是一個九歲的孩子,沒有大人教唆,他能幹得出這事?”
潘崇山:“娘,你的意思是……”
“應該是紀老夫人或者紀行昭的意思。”
潘夫人嘆了一口氣,“咱們上門來的匆忙,家裏拮据,帶的禮物也不多,上次和紀老夫人見面,紀老夫人面上雖然沒說什麼,但是眼神里還是有幾分不屑的。加上你和紀行昭起的衝突,說白了,現在是紀家大人嫌棄我們住得久了,拿孩子當擋箭牌趕我們走呢。”
潘崇山怒道:“我們又不是住了一個月半年,就住了幾天。”
“窮親戚上門,一天都煩,更何況你在隔壁還和紀行昭起了衝突,差點打了他。你想想,紀老夫人知道你差點打了她兒子,她能高興嗎?你要知道,紀老夫人可是一直很為她這個國學大師的兒子驕傲的。”
“狗屁國學大師,裝腔作勢的騙子罷了。”潘崇山嘲諷道。
潘如雲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她說道:“相公是有真才實學的,許多報社的編輯對相公都很是誇讚,都求着相公寫文章,就連商場上的許多老闆見到相公都十分恭敬。聽說就連國民政府律法修正徵求各方意見都會徵求相公的意見。還有商會給遇難學生,陣亡將士籌款,只要相公參加開口,很多商界名流,政府要員都會捧一捧場,就連教育廳廳長和相公說話都不敢託大。”
“呵呵。”潘崇山白了潘如雲一眼,“你一個女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你知道了?你看見了?別是把紀行昭吹牛的東西都當真的。”
“我就是知道。”
潘如雲不敢說紀行昭帶她出門的事情,只能這樣弱弱的反駁。
“你們女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什麼都不懂,就知道維護自己夫君。你倒是維護紀行昭了,他維護你了嗎?”
“維護了的。”
潘如雲小聲說。
上次相公帶他去參加一場學術研討會,有人為難她,故意問她一些難堪的問題,她一個字都答不上,只能帶着一臉的微笑看着對方,相公三言兩語就讓對方臉面盡失。
雖然她也聽不懂相公在說什麼,但是她看得懂別人的臉色,對方生了好大的氣,當時她可開心了。
“姐姐,你現在是嫁了人,心就在別人那裏了,連自己親弟弟都不要了嗎?”
這話就嚴重了。
潘夫人咳嗽一聲,冷聲道:“好了,都是自家姐弟,吵什麼?你們忘了娘怎麼教你們的了?姐弟之間要相互扶持才能走得長遠。”
潘崇山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潘夫人瞪了潘崇山一眼,對潘如雲說道:“你是姐姐,凡事要愛護弟弟,讓着弟弟,現在怎麼回事,還學着和你弟弟犟起嘴來了?娘這次過來發現你是越發的沒規矩了,自己有了主意,連娘的話都不聽了,現在還敢跟你弟弟叫板,你是不是以為嫁了人了,該有的規矩就可以不作數了?”
“娘,女兒沒有。”
“還敢頂嘴?”
潘如雲立刻跪下,“娘,女兒錯了。”
“你最好是知道錯了。”
潘夫人真的是快被潘如雲氣死了,她好好□□出來的大家閨秀,怎麼就被姓紀的給禍害成這樣了。
三個人為著四道菜生了好大一堆氣,第二次,紀行知又端着碗,把廚房端出來的菜裏面好吃的給挑走了。
每道菜挑一點,好的都沒了,剩下的菜,每盤看着都像殘羹冷炙,這不就是讓人吃剩飯嗎?。
總之紀行知是一點面子都沒給潘夫人和潘崇山留。
紀行知甚至端着大雞腿過來和趙光復一起吃,別管娘和哥是不是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知道又怎麼樣?
他才九歲,還是個孩子,就是可以沒規矩,就是可以隨便鬧騰。
潘夫人沒辦法,這都讓人嫌棄到骨子裏了,再不離開紀家就真不禮貌了。
她催着潘如雲去找潘隨雨,問她考慮得怎麼樣了。
潘隨雨只能敷衍,還在考慮還在考慮。
事實上,她早考慮好了,打算把潘夫人單獨約出來拿槍給斃了。
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林諾告訴了丹尼爾,還是丹尼爾自己察覺了什麼,她去丹尼爾卧室偷槍的時候發現原本放槍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
這沒了槍,她對潘夫人又是從小到大骨子裏的懼怕,又怕出什麼意外,就暫時不敢輕舉妄動了。
潘夫人又住了兩天,見潘隨雨沒鬆口的打算,也受不了紀家這個明裡暗裏的嫌棄,帶着潘崇山和一群下人走了,出去租了個酒店。
這住酒店就貴了,這麼多人呢。
潘老爺抽大煙早就把家底抽乾淨了,要不然也不能賣女兒換彩禮填外債的窟窿。
潘夫人是數着錢過日子,緊巴巴的,最後無可奈何,只能遣返一半的人回潘家,這才能繼續住下去。
就這樣,要是不趕緊抓住潘隨雨,他們也沒錢繼續住酒店了。
和丹尼爾說好的時間到了,林諾帶着趙光復和丹尼爾告辭。
丹尼爾哼了一聲,“林,不走行不行?我的照相館不能沒有你。”
像這種又能化妝又有技術,還能銷售,還會英語法語德語一把抓的人才,他到哪兒去找啊。
丹尼爾拉着林諾的手:“林,我給你漲三倍工資,不,四倍。以後你跟我去y國吧,我給你開五倍的工資。”
林諾:“……”
好誘人的條件,突然心動了怎麼回事?
不過再心動也不行。
等c城淪陷,丹尼爾肯定會關了照相館回y國。
丹尼爾倒是真心想帶她去y國,但是原身又不會英語,去了也不適應。
丹尼爾見林諾不說話,興奮了,“心動了是不是?那快留下來,最多,我每年再給你分紅。”
林諾把手從丹尼爾手裏抽出來,“並沒有。”
“哼。”丹尼爾傲嬌一扭頭,回屋了。
這個林,現在一點也不可愛了。
林諾將小食和一些自己整理出來的字帖交給了紀行知,“行知弟弟,記得一邊吃一邊練字,你的字和你哥哥比起來,差太遠了。”
“我。”紀行知憋得臉通紅,“再多給我幾年時間,我一定可以。”
996:“……”
這話多麼像宿主曾經外強中乾死不認輸的說,再多給她三四五六七八年就能把刺繡練好。
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要不是有某個世界原身肌肉記憶的加持,宿主現在還在綉豆腐渣呢。
紀行知拿着東西就和趙光復站在一旁說話了,兩個人孩子依依不捨的相互擁抱,抱了又抱。
紀行昭拿出一支鋼筆交給林諾。
林諾看着手裏的鋼筆,這不是一支新的鋼筆,筆身有木紋,似是人工雕刻,被撫摸過多次。
上面寫着三個字:蔡光郁。
紀行昭說道:“是我恩師,27年的時候去了,當時恩師還在海外,我未及見他最後一面。後來,師母寄來了恩師臨別前寫給我的信,這支筆就是隨信而來。”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紀行昭淡淡一笑,“這是給小光的。我恩師名字裏也有一個光。你不也送了我,行知,丹尼爾,還有如雲,隨雨一人一束向日葵嗎?向日葵,向陽而生,永遠面對太陽,也就是光明。小光,有一個光字,我恩師也有一個光,恩師予我是希望我能傳承這份心中的光。我教過小光讀書識字,託大也算他的老師,我交予他,也是一份傳承。”
紀行昭都這麼說了,林諾也不好再推辭,於是收下,“那我替小光謝謝你了。”
“保重。”
“保重。”
黃包車來了,林諾拎着箱子,帶着趙光復上了車。
趙光復跪在座位上,伸長了脖子,依依不捨的對着紀行知揮手,紀行知也不斷回應着,甚至還跟着車走了一段。
許久許久后,直到看不見人影了。
趙光復才回來好好坐下,他眼眶紅紅的,鼻尖也紅了。
他看着林諾:“娘,我們以後還會見到行知哥哥嗎?”
“娘也不知道,不過娘和你一樣希望能和紀先生他們重逢。”
林諾抬頭看向天際。
以後c市淪陷,丹尼爾是肯定可以撤退的。
紀先生,周老師他們,很難說。
就是她現在開口說c市會淪陷,他們真的相信了她,讓這兩位離開,估計他們也不肯。
所謂能力越強,責任越大,就是這樣吧。
原身帶着孩子活着就已經很困難了,但是對於有的人而言,他們活着不僅僅是為了活着。
林諾帶着趙光復買了火車票,踏上了南下的火車。
紀行昭回到房間,天空灰濛濛的,有幾分陰暗,房子裏光線自然也不夠明亮。
傢具是深色的,被子也是深色的。
讓一切顯得暗淡了許多。
向日葵插在花瓶里,擺放在書桌上,就像一道驅散陰霾的光。
濃墨重彩,彷彿怒放的生命。
夕陽西下,卓詩琴從師範大學校門口出來。
現在的她已經重回了校園,甚至已經主動向周問靈老師申請去夜學教那些不識字的同胞讀書。
從今天開始她要當一名真正的新式女子,追求自由的事業,自由的理想,自由的未來。
然後卓詩琴剛踏出校門口不到十步,就迎來了她這一生最大的一個坑——趙忠海。
趙忠海拄着拐杖,一條腿完全壞死,臉被燙傷毀容。
因為無能為力,沒有錢,被房東趕了出來。
他整日遊盪,好多天沒洗澡洗頭,一身污穢,逃難的乞丐都穿得比他乾淨。
趙忠海惡狠狠的看着卓詩琴,“讓我抓住了吧。卓詩琴,我告訴你,我是你相公,是你老公,我們是結了婚,登記了的,你這輩子都必須養我,別想把我甩掉。”
卓詩琴剛剛養出點血色的臉又白了。
她害怕的後退兩步。
周問靈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幹什麼呢?”
“周、周老師。”
卓詩琴瑟瑟發抖。
周問靈低頭說道:“該面對的總要面對,你不是跟我說已經下定決心了嗎?”
周問靈柔聲說道:“有老師在,別怕。”
“我……”
卓詩琴深呼吸,緊握住雙手,脊背僵硬的面對着趙忠海,然後大聲喊道:“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我相公趙忠海已經死了,警察署已經發了死亡證明!你不要以為人死了,你就可以冒充他!”
這話一出,別說趙忠海了,周問靈都被整懵了。
卓詩琴只告訴她,自己已經下定決心,也找到解決的辦法了,但是沒說具體是什麼。
結果,是這樣的嗎?
還可以這樣的嗎?
哪個天才想出來的辦法?
周問靈差點憋不住笑,人才啊,她真想見一見這個人。
趙忠海愣了愣,回過神,一隻手拄着拐杖,一隻手怒指卓詩琴,“你、你、你……你胡說八道!我好好地活着,怎麼可能死了?你這個賤人,是不是耍了什麼手段?”
有些事情只要開了口就沒那麼難了。
尤其是趙忠海一副比卓詩琴更慌的樣子,這讓卓詩琴信心倍增。
卓詩琴中氣十足的大喊道:“我不知道什麼手段!反正我相公已經死了!警察署已經頒發了死亡證明!戶籍資料都註銷了!你個騙子,你說你是我相公,你是趙忠海,你拿出證據啊!你證明你是趙忠海啊!”
“我、我、我……”
趙忠海一口氣憋在喉嚨里,就是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周問靈憋笑,“對啊,你有證據嗎?”
“周老師,我是你的學生,你不認識我嗎?”
周問靈繼續憋笑,往死里憋,“師範大學的學生這麼多,我每個年級都要教,我怎麼可能每個人都認識。趙忠海,好像有點耳熟,但是不清楚。”
“你!你們……”
趙忠海怒吼:“我有身份證明。”
“我相公的身份證明早遺失了,在戶籍科註銷的時候就登記了,你不要以為隨便撿一張身份證明就能假扮其他人,拿捏住我。”
卓詩琴抬了抬下巴,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周問靈繼續憋笑,憋得肚子疼,她感覺自己真的快憋不住了。
此情此景,你還活着,但已經死了,太絕了。
“我還有學籍證明,學生證這些東西!”趙忠海大喊。
卓詩琴不慌不忙的說道:“警方說,我相公是被人搶劫打死的,如果你這些東西都有,說明你就是打死我相公的哪個搶劫犯。”
說著,卓詩琴去拉趙忠海,“走,跟我去警察署,你殺死了我相公,我要讓你償命!”
一聽要去警察局,趙忠海連骨頭都是軟的。
上次被抓進警察署的經歷實在是太可怕了,那根本不是一個講法理的地方。
“我不去,不去!”
卓詩琴拚命的拉趙忠海,趙忠海拚命的甩。
以前趙忠海還能拿捏住卓詩琴,但現在他就是個廢人,又怎麼能比得過一個健康人。
拉拉扯扯,趙忠海根本無法甩開卓詩琴,最後,他發了狠,用拐杖將卓詩琴打開,摔倒在地上,然後爬起來就跑。
周問靈將卓詩琴扶起來,卓詩琴看着趙忠海頂着一頭又亂又干黏成一團的頭髮,然後一瘸一拐拚命的跑,跑又跑不快,摔了好幾下的狼狽可憐樣子,又忍不住心軟了。
她搖了搖頭,說道:“算了,讓他去吧。”
他已經很慘了,就活着繼續慘下去吧,去了警察署,趙忠海是真會沒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