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 161 章
瀞靈廷中對虛化事件稍有了解的死神大概都知道,當年救援隊中唯一的倖存者元新歌被匆忙趕到現場的藍染惣右介送至四番隊就醫,在經過為時數日的緊張搶救后才保下了一條性命。
他們應該就是在那時建立起了友誼,在公眾場合遇到時都會有短暫的交流,雖然沒人見過二人私下中的聚會,但如果元新歌實際上就如今日表現出的一樣好相處,他至少曾經該專程登門感謝一次。
這樣看來,路過的藍染惣右介注意到店內的熱鬧,又主動提出送元新歌回去倒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尤其五番隊隊長是出名的溫和寬厚,做出本質上是在幫普通隊員分擔責任的舉動實在符合他的性格。
十番隊的四席確定改道去一番隊不會影響藍染惣右介原本的正常計劃,然後便反覆道着謝送兩人出了門。
日番谷冬獅郎目送兩人離開,他自告奮勇要為留在隊內的那些隊員送些食物,便和其他幾為隊友一同提着老闆打包好的飯食回了隊舍。少年在橫穿街道時朝兩側飛速望了望,藍染惣右介與元新歌的身影幾乎快與夜色融為一體,而除了他們以外,還有一道亮色短髮的身影正吊在不遠不近的地方。
他再仔細思考一下,判斷那人的身份應該是五番隊副隊長市丸銀。
不知道旁人剛才有沒有注意到市丸銀的存在,但日番谷冬獅郎先入為主地對他有了些負面印象——市丸銀像是潛伏在暗處的什麼冷血生物,無論是行走時保持的微妙距離還是此時顯出的不依不舍都使他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他不是藍染惣右介忠心耿耿的護衛者,卻也將遊刃有餘控制在一個恰到好處的程度。
很奇怪。日番谷冬獅郎文采匱乏,他也只能想到這個形容詞。
藍染惣右介也時常無法摸清市丸銀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比如說現在,他們原本打算在暗中確認負責巡邏護衛的十番隊在今日的大致動向,然後通過白道門潛入西流魂街五十區朝後的位置製造改造虛來攻擊死神,以達成實驗目的。
但他碰巧遇到了元新歌,這個意外改變了整晚的計劃,藍染惣右介已經修改了行進路線朝一番隊的方向走去,顯然是要取消原本的打算。
身邊那位僅用一年就從真央靈術院畢業的天才像是沒有接收到他的意圖,以有些懶散地姿態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像是因出生后的匆匆一瞥而將鳥類認作母親的幼鴨,不能明辨前方究竟要朝天空還是河裏去,只知道無條件地跟隨。
藍染惣右介無奈起來,他說道:“銀,今晚的計劃取消了。”
“啊,我還以為藍染隊長在安置好這傢伙以後還要再出去來着。”市丸銀朝前探了探身子,便與靠在藍染惣右介手臂上極為安靜的元新歌對上了視線,“他看起來也不是很醉。”
“既然答應人家要將新歌安全送回一番隊,當然不能只是把人捎到門口。”藍染惣右介微微搖頭,他失笑道,“我先帶新歌去醒酒,讓他稍微收拾一下再回去,以免衝撞總隊長。”
市丸銀嘴角劃出一個玩笑般的弧度,他開朗道:“那我就是……休假?”
“算是吧。”無論是瀞靈廷的尋常街道還是元新歌的身邊,藍染惣右介都不認為這是一個絕佳的討論地點,他不願多聊,便又暗示道,“你先回去休息,我們改日再去。”
市丸銀笑着點了點頭,他不再糾纏,道了聲別以後,腳下立刻便改了方向。
藍染惣右介因這副似乎早就等待他進行明確說明才好離開的樣子而蹙起雙眉,卻在下一刻注意到元新歌正抬眸凝視着他,轉而飛快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感覺還好嗎?”藍染惣右介低聲問道,“我先帶你去客店洗漱一下,然後會把你送回一番隊。”
酒精使元新歌原本靈敏的動作被拉得極為緩慢,他像是現世慢鏡頭默片中的主角般恍惚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抬手使勁按按額角,勉強找回了部分理智。在這點難得的清醒被重新驅趕到大腦外前,元新歌抽空問道:“你怎麼在這?”
“和銀去辦些事。”藍染惣右介輕描淡寫地說道,“倒是你,怎麼跑到十番隊的聚會裏喝到這種程度?”
元新歌深吸一口氣,他似乎在努力喚醒不久前的記憶,然後在藍染惣右介幾乎懷疑他的意識已經陷入沉睡狀態時,頗有些含糊地回應道:“……因為志波隊長邀請我來了。”
“你應邀而來,我剛才卻沒看到他將善後工作一同做好。”藍染惣右介調侃般說道,以玩笑的語氣變相告知元新歌道,“不過聽十番隊的四席說,他似乎也喝的很盡興,畢竟今天是個一年才有一次的好日子。”
元新歌沒有答話,他垂着頭,較長的劉海遮住大部分表情,藍染惣右介比他高些,更難以看清他此時的神態。男人稍微思考了一會兒,並未再在此時過多追問什麼,只是因怕元新歌實在難受而稍微加快了腳步,好在青年雖然醉酒卻依然安靜,比慣常見到的醉漢形象不知好了多少。
托這份順從的福,藍染惣右介沒花太多力氣就將他帶到了客舍之中,他開了間房,將元新歌放進淋浴間沖洗酒氣,聽其中短暫地安靜了一會兒,大概等茶從熱到溫才有淅淅瀝瀝的水流聲響起。
與此同時,藍染惣右介感受到房間中的靈壓產生了細微波動,他很快便想到了元新歌是在儘可能置換身體中的靈力,從而達到使自己重新清醒起來的目的。
果然,等藍染惣右介飲完杯中的茶,元新歌打開淋浴間的拉門,此時已經酒氣全無,只是神情懨懨,看上去有些打不起精神。他抬眸望了藍染惣右介一眼,顯然對方是讓他可以全然不顧形象、完全放鬆下來的存在,他坐在床上,猛地泄了氣。
“多謝你了。”元新歌頭痛地說道——這次並非是身體感受,而是精神上的狀態,“今天在十番隊面前……簡直……”
藍染惣右介悶聲笑了下,他安撫道:“就當是為和人拉近關係做了些無關緊要的付出吧。”
“下次不會了。”元新歌垂眸,他眉目間顯出些懊惱,藍染惣右介則又捕捉到了更深處細微的憂愁,男人剛想開口說些什麼,便反過來被元新歌問了一句,“你這麼晚還在工作,我好像還看見了市丸副隊長,你們說了什麼計劃、休假,我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我和銀的確要去忙些事情,但不是很着急,不用在意。”藍染惣右介搖了搖頭,他觀察了元新歌的表情,發覺對方自清醒以後就一直顯得心不在焉,還是問道,“最近就見你有些消沉,今日又撞見你第一次喝醉,因為我沒聽你主動提起有什麼煩惱,就沒有太放在心上,但現在看起來,你的確不太開心。”
元新歌沉默着沒有答話,他放在床上的右手食指正以極細微的動作撫摸着乾淨柔軟的床單,似乎已經陷入沉思。
藍染惣右介自然不期待此時就能得到答案,但心中也沒有太多被隱瞞了些什麼的焦灼之情,他唯一要擔心的就是元新歌或許會在不知何時恢復記憶。
在這種情況下,元新歌要麼會以經過飛躍般成長的實力直接向他發起攻擊,要麼會直接在山本元柳斎重國面前將虛化事件那日發生的一切從頭到尾講述出來。
但藍染惣右介早就準備好了應對方式:如果元新歌動武,他只需要解除鏡花水月的能力便能輕而易舉地將元新歌抹殺;如果元新歌告狀,他也能在沒有充分證據的情況下如同兩年前所做的一般,使計反咬一口,將元新歌也牽扯進虛化事件主謀的風波之中。
不過藍染惣右介知道事情還沒發展到那麼糟的程度。
他與元新歌每周一見,元新歌尚且不了解真正的他是何模樣,他卻已經將元新歌的一切神態與動作所代表的含義都摸得一清二楚,既然青年並非潛心修鍊過的演技派,那麼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大概令他憂愁之事只與他本人有關。
“如果有什麼煩心事,你可以和我說說,當然這不是要求,我尊重你的一切想法。”藍染惣右介溫和地說道,為這段令人有些尷尬的沉默解了圍,同時遞去一杯茶,讓元新歌在飲酒後潤潤喉,“你先在這休息一下,之後我送你回一番隊,你記得早些睡,以免影響明天的工作狀態。”
元新歌微微抿緊薄唇,他掙扎再三,問道:“如果我不想歸隊呢?”
“那就在這住一晚,護廷十三隊對夜不歸宿沒什麼特殊要求,如果總隊長之後問起,我也可以替你解釋。”藍染惣右介善解人意地表示道。
“……我是說,以後都……”元新歌皺着眉如此說道,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失言,立刻補充一句,“我好像還有些醉……的確需要先休息一會兒。”
藍染惣右介神色一變,他此刻卻執意追問道:“新歌,發生什麼事了?”
元新歌抬眸望向他,眼底是些許不知所措,他或許覺得藍染惣右介已經從他身上窺探到了足夠多的信息,這使他的秘密再難完好無損地隱藏起來。
但望着藍染惣右介因過於關切而有些不安的目光,元新歌猛然意識到,面前的男人是他失憶醒來后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他可以託付所有信任的摯友——藍染惣右介原本就了解許多有關他的、不為人知的秘密,在藍染惣右介心中,他本身就是毫無保留的存在。
他一時間有些怔然。
“你之前提到的……關於山本隊長殺了我的事情……”
元新歌輕聲說道。
“……可以再更詳細地說一說嗎?”
就在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如同初次見面時那般心有靈犀一樣,元新歌和藍染惣右介心中又一次發自內心地產生了一個相同的想法。
——此時就是自己一直苦苦等待的絕佳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