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夏天一晃快過去了,天黑得越來越早。太陽落山後,天空中還透着暗暗的深藍色,溝邊枝葉茂盛的楊樹,在天光的暗影中,一棵棵像是筆直挺立的哨兵。
宿舍樓里的燈左一個右一個的亮了,沒亮燈的,屋裏肯定沒人,單身男女有的結伴出去到局機關大樓那邊溜達,有的騎自行車往遠走,過了南北大馬路,龍興區中心商業街那剛開張一個六層樓高的商業大廈,據說開業的頭一個星期,貨都被顧客搶空了,當然,賣丟的也不少,順手牽羊拿了東西沒交錢的大有人在。
六十多個單身,大部分人晚飯後出去逛,有幾個在院裏新鋪好的燈光球場打籃球,也有人飯後又回到辦公樓里,或者看看書學習學習,或者關上門偷着玩電腦遊戲。當然有人下班后出去談戀愛或者相親,剩下幾個極不活躍分子,晚飯後就呆在宿舍。
肖國梁屬於最後一類人。上班近兩個月了,基本沒怎麼走出鑽采院大門。鑽采院的西邊,是一大片正在開發的樓群,黑天白夜打夯機、吊車、挖掘機轟鳴;南邊、東邊,都是稻田地。想要出去逛,只能往北走,通過小石橋,走過上水線,再過那段煤渣路,直到踏上局機關大樓前柏油路的時候,才算走進了城市。這條路除了到鑽采院報到那天走過之後,肖國梁就再也沒走過。他覺得呆在院裏挺好,有吃有喝有乾淨宿舍有工作,還有啥溜達的?出去上街就是花錢!他已經開工資了,142塊3毛5,真心不少!上大學時每月生活費50來塊錢,現在花錢的地方比上學時多,但每月怎麼的也能攢下六、七十塊,如果一個月回家一趟,來回客車費10塊錢,還能剩下50塊,補貼家裏用,爸媽看到自己不但掙錢養活自己、還能補貼家裏,肯定高興!
他打開宿舍樓二樓過道的北窗戶,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透過上水線溝邊的楊樹梢,能看到局機關大樓。大樓前的東西大馬路路燈很亮,偶爾還有汽車駛過,站在窗戶邊能聽到微弱的汽車喇叭聲。
二樓靜悄悄的。只有肖國梁的宿舍里亮着燈,李宇文飯後不知道跑哪去了,至於隔壁的劉力,白天晚上摸不着邊,這傢伙上午練球,下午和晚上打比賽,午飯好像在食堂吃,但也不是正常飯點,晚飯基本去外邊小飯店。球隊為所里爭榮譽,各個所都有專門活動經費,保證球隊訓練的服裝、水啊什麼的,晚飯肯定要吃點好的。無論是比賽還是後勤保障,全院各個所都比着干呢!
肖國梁在二樓晃了一圈,回到自己宿舍,把門半開着,坐在小辦公桌前的椅子上,看書。《採油工藝基礎》這本書寫的比較通俗,書里舉的現場實例也比較多,外行人也容易看進去;那本《油藏工程原理》,肖國梁感覺比較艱澀,看不懂的地方,問問一個辦公室的人,得到的答覆基本都是搖頭“哎呀這個我也不懂,這都是研究院那幫子人的業務範疇”;有的說“你這名牌大學的高材生都看不明白,我就更看不懂了”。想請教一下師傅,可楊彪總是很忙,不是出差,就是在院裏、局裏各處跑,據衛大猛說,師傅是在跑一個什麼採油工藝的大項目。
肖國梁有點摸不着頭腦:“跑項目?咱們實驗室上邊還有所,所上邊還有院,怎麼還得我師傅到院裏、局裏跑?”
衛大猛神秘一笑:“小肖,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咋的,就你師傅、咱們主任啥來頭?”
肖國梁搖搖頭:“衛哥,我真不知道啥,我師傅也沒和我說過啥。”
衛大猛嗯嗯兩聲,忽然提高嗓門,說話聲全屋子人都能聽到。主任不在,他就是老大了。
“大傢伙都把書放一放,也該歇歇眼睛了。聽我說幾句話,看看我說的對不對。咱主任也不給他徒弟交交家底,讓他安心,這是不是不太講究?”
“衛哥說的對!咱主任是講究人,但這事不太講究!”衛大猛話音還沒落地,馬上有人附和,屋裏頓時活躍起來,有人不假裝看書了,站起身活動身子,有的轉過頭來,等着衛大猛繼續講。
衛大猛一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更來勁了,站起身,幾乎走到了屋中間,似乎對着肖國梁說,又是和全屋人說:
“要說咱主任,可不是一般人,要不然當初主任選你當徒弟時我咋喊好呢?跟着楊主任,肯定比給別人當徒弟強。”衛大猛看着肖國梁,“咱主任,華西石油大學88屆採油工程畢業,畢業完直接分配到局採油處,畢業兩年就念了華西石大北京研究生院的在職研究生,繼續研究採油工藝,夠厲害吧?”
肖國梁點頭,有人小聲嘀咕“還沒說到點子上”。
衛大猛假裝臉一綳:“急啥?馬上就說到點子上。再說了,我說的哪句話不是重點?領導講話別亂插嘴!”說完自己都忍不住樂了。
“重點是啥?咱主任,好好的採油處不呆,去年鑽采院成立時,人家非得來鑽采院採油所!要說採油處,咱做夢都不敢想的地方,在處里混上幾年,弄好了就是副處長;就算當個普通科員,也比咱們這裏的科員強多了,無論採油廠還是研究院、設計院的頭頭腦腦,見到局機關的科員,也得高看一眼!派到下面來,起碼也得副科起步吧?到了咱採油所,咋也得從副所長干起吧?可楊彪呢,從採油處下來,直接成了工藝所實驗室室主任,股級幹部!你說奇怪不奇怪?”
劉姐連忙站起身,走到門口往樓道里看一眼,回身把門關上,嗔怪地瞪了衛大猛一眼:“你小點兒聲,你這大嗓門胡咧咧,所領導可都在咱這樓層!”
實驗室12個人,屬劉姐年齡最大,衛大猛聽完馬上“啪”地給劉姐敬個禮:“是,首長!”
馬上有人說:“大猛,接着嘮啊,這個所里你怕誰呀?除了咱楊主任。”
衛大猛稍微放低了聲音:“小肖總問我為啥咱主任自己到院裏局裏跑項目。你剛來不知道,科研項目哪是那麼容易得來的?一種渠道是咱們基層立項往上報,上邊批准了,有了經費,就可以干。另一種是從上面來的大項目,大項目分劈成多少個小項目,一層一層派下來,最後,可能輪到咱們這樣室一級的單位,承擔個最小的項目。誰都想爭取上邊的項目,經費足啊,可要想爭到手,那是太太太---太他媽的不容易了!”衛大猛把“太”拉得很長,以便突出重點。
“要爭上邊的大項目,得看你所里啊院裏啊的科研能力,當然,也得看去爭取項目的人厲害不厲害,對不對?總公司的項目全國各大油田爭,分劈下來到了哪個油田了,油田下面的二級單位還要再爭,只有在局裏肩膀晃蕩得開、說話好使的人,才能從局裏爭取來項目。你要是到局裏的各個處兩眼一抹黑,無論是自己往上報項目還是申請上面分劈下來的項目,局機關大樓里的人誰搭理你?要說咱主任,不但學問夠用、學歷夠用,在局裏也有人脈,關鍵的關鍵,人家老爹,是咱油田的楊副局長!”
屋裏鴉雀無聲。
肖國梁心裏一動,原來衛大猛說了半天,就是為了說最後這句話。
“咋啦?都不吱聲了,我說錯了?”衛大猛東張西望,最後眼睛落在劉姐臉上。
劉姐輕輕嘆口氣:“除了你嗓門大點兒,別的都沒說錯。”走到自己辦公桌前歸攏歸攏桌上的書,“要說咱們趕上了楊彪當咱主任,算是燒高香了,這麼快就在一樓建起了實驗室,將來工藝模擬的活,肯定少不了。現在主任又院裏局裏的到處跑,就是給咱工藝所、特別是咱們室爭取項目,有了項目,室里就有經費,咱們就可能有獎金。現在可是九十年年代了,沒有啥鐵飯碗那一說了,我聽說,院裏馬上就研究勞務獎勵方案,你們所、你們室甚至算到單個人,每年能給院裏創造多少效益,院裏就按貢獻大小給你兌現勞務提成,無論你的工藝是用到了咱寧江油田哪個採油廠還是你能耐大、能闖到別的油田去,總之,把錢從外邊掙到院裏來。能耐大掙大錢,能耐小掙小錢。能掙錢的就是大爺!”
“那要是啥能耐沒有不能給院裏掙來錢呢?”不知道誰接了一句。
“啥能耐沒有掙不來錢?那就當孫子唄。”劉姐把書往前面一推,“掙不來錢倒不一定一分錢不給你,可能就給你開個基本工資,你就眼睜睜看着別人掙大錢吧!”
“劉姐,你不愁啊,你老公在工具所當書記,工具所現在多能掙錢啊,是全院第一大戶。”
劉姐一笑:“我還能全指望他?自己沒能耐,對象面前都得低一頭。再說了,書記在咱們企業里算個啥,拿獎金也就是個平均數。”
衛大猛慢慢走回自己座位,沒有剛才的興奮勁兒了:“享福的日子快到頭嘍!現在是八仙過海,各顯其能,誰能搞來項目、誰能給院裏帶來效益,誰就是咱鑽采院的爺!你們沒上籃球場上看呢,那傢伙工具所、防砂所那幫人嘚瑟勁兒!每次打完球都在那大聲說到哪哪飯店吃啥喝啥。別說人家那幾個所長副所長,就連室主任,腰裏都別上傳呼了。工具所劉所長腰裏挎個大漢顯,在場邊當領隊,一會兒傳呼響一下,一會兒傳呼就響一下---”
“猛哥,劉所長的傳呼一響,你的心裏就一哆嗦吧?哈哈哈---”
劉姐衝著衛大猛一擺手:“有能耐就自己掙去,嫉妒人家幹啥?”
“劉姐,我不是嫉妒他,我是特別煩他那顯擺勁兒!我業務不行,採油廠也沒路子,掙大錢是掙不着了。要是咱們主任給咱們室弄來個大項目,他當項目經理,我給他當辦公室主任,跑前跑後跟着他掙點兒小錢總可以吧?”說著又站起來,拿模拿樣地挺挺肚子。
“猛哥,當辦公室主任你肯定好使,就你那酒量,啥領導來都能陪好!”
劉姐敲敲桌子:“哎哎哎,熱鬧夠了吧?該好好看看書了,別等到主任把項目整來了,咱們本事不夠接不住。要是還得找外面單位協作、錢讓協作單位掙走了,那才讓人笑掉大牙呢。”
“你說的一點兒不錯,劉副主任。”衛大猛一臉壞笑。
劉姐瞪他一眼:“你總也沒有正經,小肖,你可別學他,多跟你師傅學。”
肖國梁尷尬地笑了笑,不知道咋搭茬。
劉姐又幽幽地來了一句:“主任也不容易。有個副局長老爹,人家都能給點兒面子,但想爭取項目,也不容易啊。”
坐在辦公桌前,想着白天大夥說的話,肖國梁覺得還是劉姐說的對,目前自己最重要的,是儘快掌握採油工藝的基礎知識,別等到師傅爭取來了大項目,到咱這接不住,那得讓師傅多失望!報紙新聞里老說市場經濟,剛進院裏入廠教育的時候,院長、書記講話都提到了,說鑽采院就是要闖市場,局裏成立鑽采院的目的,就是要提高寧江油田的採油工藝能力,不僅僅干寧江油田的活,還要闖國內市場、闖國際市場。研究院的目標是“建成國內一流的石油研究院”,鑽采院的目標是“早日成為國際一流的石油鑽采工藝力量”。要實現這個目標,就需要各式各樣的人才,有能搞科研的,有能搞現場的,有能開拓市場的。肖國梁想到父親趕馬車時說過的話,幾匹馬拉一輛車,中間的馬是駕轅的,兩邊的馬是拉套的,駕轅的馬帶好方向,拉套的馬必須和轅馬用同一股勁兒,這樣車才拉得動、走得穩。現在的實驗室,主任就是轅馬,大傢伙就是拉套的,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實驗室的工作才能出彩。
正想着呢,門一開,李宇文進來了,看到肖國梁一個人坐在桌前發獃,就問:“你咋一個人干獃著呢?”
肖國梁一笑:“啥干呆濕呆的,我剛在樓道里溜溜,見咱們二樓連個人影都沒有,也沒誰閑聊的,就想在屋裏看看書。”
李宇文笑笑一指樓上:“三樓,女生宿舍可有人,咋不上去?”
“說我呢,你咋不上去?”
李宇文也不搭茬,翻翻肖國梁的書,翻了幾頁往桌上一扔:“我看呀,你也別死摳這兩本破書了,大學四年書還沒看夠啊?現在主要得到現場去干!你看看我們室主任、也是我師傅張繼業,炮校畢業的---”
肖國梁忍不住打斷他:“李宇文,我這耳朵里,炮校炮校的都聽好幾百個人說過了,到底啥意思?為啥大夥把寧江石油技校叫炮校呢?”
李宇文聽完一愣,馬上又哈哈大笑:“我說同志哥呀,你是真單純還是裝氣迷呀,你真不知道為啥叫炮校?”
肖國梁搖搖頭:“真不知道,也不好意思問別人。”
“那你問我就對了,咱倆一個宿舍的,你說我要是不開導開導你,你還能指望誰,將來變成個大傻子讓人笑話。”
“別廢話,快說吧。”
李宇文一屁股坐在自己床頭,點上一根煙:“你說寧江石油技校那是個啥學校?學苗都是大學考不上、連大專都上不去的人,這麼說吧,都是當年高中時你我這樣學習尖子的手下敗將!還想有個工作,咋辦?念石油技校唄,畢業有個中專文憑,還包分配,幹部編製。你說,就這幫人,這水平,兩年中專能學啥、能幹啥?”
肖國梁就不懂了:“兩年時間是短了點,但也能學點啥啊。”
“對啊對啊,能學點啥,正兒八經能學點啥呢!學打炮啊,打炮你懂不懂?”李宇文笑得前仰後合,“炮兵學校!簡稱:炮校!”
肖國梁腦袋再笨,也聽明白了:“我看這幫人啊,就是瞎造謠,啥學校沒有爛人,清華北大畢業生不也有擺攤賣菜的?你剛才說的,你師傅叫什麼張繼業吧?入廠教育的時候給咱們做報告講自己心得體會,他可是總公司勞模,也是炮校出來的,咋樣?炮校一樣有人才啊,現在咱們油田科級幹部里,炮校畢業的佔大多數吧?”
李宇文吐了個煙圈:“那是以前油田裏本科生太少!等咱們這一撥人起來了,還能有他們炮校什麼事兒?剛才我說讓你少看書多下現場,這是我師傅的體會,他剛畢業那會,整天整夜泡在實驗室里,把抽油泵拆開,一個螺絲一個閥門地研究,這才成為咱們油田採油工具的大拿!用他設計的抽油泵,單井採收率提高5.3%,這樣才成為總公司級別的勞模,披紅挂彩。當然,項目提成也海了去了,有錢!”
肖國梁點點頭:“那是人家該得的。”
李宇文站起身:“咱們還別像他干那麼狠,該娛樂娛樂,走走走,跟我到我們機房玩電腦遊戲去,打麻將,我打得不好,老過不了關,咱倆一塊研究咋出牌。”
“在電腦上打麻將?”肖國梁一臉懵,“你們敢在機房裏玩這個?”
李宇文一臉瞧不起的樣子:“也就是你們採油所,窮不拉幾的把那幾台386當個寶。虧你還是管機房的,那天我朝你要磁盤,你就給我一張舊的5寸盤,還說是借,用完了還得還你。當時邊上有人,我都沒好意思埋汰你呢,摳摳索索的!”
肖國梁道:“還嫌我摳?我手裏就幾張5寸盤,還是費老大勁從所辦申請來的。所辦的人給我的時候還偷偷摸摸的,說各個室都想領,關鍵有的人領完了不是干工作,而是拿家裏去拷遊戲。”
“要我說你們採油所窮呢,破爛沒牌子的5寸盤還當成寶,不是消磁了就是不小心掰壞了。”說著從口袋裏掏出幾張小磁盤,“看看,3寸半盤,3m公司的,內存1.44m,你那破5寸盤內存才500k吧,拷個大點兒的遊戲都拷不下。我現在手頭有三張,給你兩張,我自己留一張,夠意思吧。都沒格式化呢,我不會,你幫我都格式格式。”說完又拉肖國梁的胳膊,聲音放低:“跟我走吧,那個打麻將遊戲老刺激了,過一關遊戲和你對戰的女的就脫一件衣服,據說要是能打通關,女的把衣服都脫光,還有那地方的特寫!到時候打印出來,咱們好好研究研究。你沒見過女人那地方吧?”
肖國梁看着李宇文笑得那個樣,呸了他一口:“你能不能整點兒正經事?有打遊戲的勁頭還不如找對象呢,研究大活人不更有意思?”
“兩回事兩回事,走走走!”李宇文連拉帶拽。
正在這時候,門外有人輕輕敲門,同時一個嗲嗲的聲音:“肖國梁,在屋嗎?”
肖國梁剛要答應,李宇文捏着鼻子學着女生:“梅梅嗎?我在呢,進來吧。”
肖國梁使勁推了李宇文一把“去吧你”,連忙走過去拉開門。
果然是賀冬梅站在門外。
李宇文在屋裏哈哈大笑。
賀冬梅在門口一跺腳:“李宇文,你個壞蛋!”
肖國梁把賀冬梅往屋裏讓:“賀冬梅,你看你這是啥同學呀?”
賀冬梅走進屋:“可不是咋的,上學時班裏數他能作妖。”
“賀冬梅,你可別埋汰我呀,我做啥妖了?告訴你說,我要是在院裏搞不着對象,肯定是你在背後說我壞話。”
賀冬梅小嘴一撇:“我可不稀罕說你。”
肖國梁問賀冬梅:“你找我有事?”
賀冬梅仰着臉望着肖國梁:“所里讓我出一期黑板報,我以前也沒出過,不知道咋設計版面。聽劉力說,你在大學裏是系裏的筆杆子,文筆好,毛筆字也好,號稱“文膽”。我尋思,你要有時間,幫我整整。”
肖國梁連連擺手:“你別聽我們班長替我瞎吹,我那兩下子都拿不出手。上大學時出過幾期板報,我也是給別人打下手。”
“你就別謙虛了,”賀冬梅揚揚手裏的幾頁稿子,“白天我大致打了點兒草稿,麻煩你給潤色潤色。”
肖國梁還想說什麼,李宇文在一旁用力推他一下:“肖國梁你想啥呢?我們同學可是班花,這麼求你你還裝啥?還準備拿一把是咋的?你咋這麼不懂女人心呢?”
賀冬梅氣得又跺腳,高跟鞋敲得樓板清脆的“叮”的一聲:“李宇文,你再這麼說我可不理你了!”
李宇文一本正經:“賀冬梅,我可不是挑你禮啊,上大學時,我也在咱班出過黑板報,你咋不找我幫忙呢?”
“你一天東跑西顛的,我上哪裏找你去?”賀冬梅揚揚稿紙,“那你也去吧,三個人一起出,幹得更快!”
李宇文把桌上的三張磁盤划拉到手裏,往兜里一揣,懶洋洋地說道:“我忽然沒工夫了,我得去機房,研究研究我師傅給我佈置的泵的構圖。”